94、一問一答
是夜,古緋穿着白色中衣,她端坐在牀沿,烏髮披散,比常人都大一圈的眼瞳有隱晦波光,素白如玉的臉上光影橫生。
尤湖坐在她半丈開外,青衫巍然不動,他手裡端着白瓷茶盞,卻沒喝一口。
苦媽端進來熱水,擰乾布巾,小心翼翼地爲古緋擦手,今個手心給石仔和沙礫磨傷了,這種傷口是最疼的,又是在手上,也好在古緋從頭至尾都不吭聲,只是臉色比任何時候都來的白。
她斂着眸子,長翹的睫毛下有疏密的翦影落下,就爲她眉目間添了幾分的脆弱。
尤湖將手中茶盞中的水都轉涼了,他索性放下,斟酌了下開口道,“姑娘,小生不確定是南齊深北哪一種的毒,所以需要毒發來斷定,今晚上就委屈姑娘了。”
古緋睫毛下波動了瞬,今日已經從尤湖身上露出更多的端倪,要照她以往的性子,指不定如何的憤怒,繼而將人遠遠的趕走。
可這會,身中不明南齊劇毒,心裡多了顧忌,她無法做到完全信任尤湖,只得沉默不語,也不問。
古緋的心思,尤湖哪裡不明白,他意味不明地看了苦媽一眼,
苦媽擰方巾的動作的一頓,眼見黃銅盆裡的水已經渾濁,遂端着盆就出去了,末了還順帶將房門給掩上。
整個房間裡,只剩下古緋和尤湖兩人,小小的一盞油燈光暈中,偶聞啪啦燈花爆響的聲音,火苗跳動不休,連帶腳下的陰影也搖擺不定。
尤湖其實已經做好若古緋問,他便答的心思,偏生古緋這會不問了,就像是蓄積滿力氣的一拳,接過卻打在了棉花上,到處不着力。怪異的很。
他就這茶盞中已經涼了的茶水抿了口,眉心一攏,茶水特有的澀感在他蓓蕾蔓延,腦子一明。狹長的鳳眼虛眯,尤湖頭一次感覺棋逢對手的興奮感。
古緋太聰明,心思又多,與他也不遑多讓,而兩人之間,註定會因爲利益的不同,而產生算計和矛盾,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端看最後誰的手段高明爾。
這樣一種心智的較量,簡直太對他口味不過。所帶來的征服欲比任何一種方式都讓他歡喜。
他目光灼灼,像是熱烈的熔岩,落在古緋身上,就差沒燒出個窟窿來。
古緋感覺不到就是傻子了,她攏着手擱在膝蓋上。安靜如水,然而說出的話卻冰冷泠泠,“你再如何看着我,也不會看出朵花來。”
尤湖輕笑一聲,鳳眼深邃又明亮,他旋着茶蓋,甩出幾滴茶水。“姑娘沒看小生,怎知小生在瞧姑娘?”
左右無事可做,他索性言語挑釁起古緋來,便是以這樣的口舌之利能佔的絲縷上風,他也覺得高興。
古緋面無表情,睫毛輕顫。她擡眼,點漆黑瞳堪比最沉的墨,落出清水之中,都化不開的沉鬱,“我不知你懷有何目的待在我身邊。也不太想去知道,上次被你一起算計,總歸是技不如人,這沒什麼好怨怒的,下一次找回來便是,你我皆有不爲人知的心思,不能明言,故毫無信任可言,如此企圖還未達成,你我自己便可能內訌了,不如,來問答如何?”
面對古緋的提議,尤湖臉上閃過意味深長,他將手上的茶盞放下,人靠在桌沿邊,上挑的眼梢春意盎然,實在勾人的很,“一問一答,須的公平,不可說假,不可轉而言他。”
古緋點頭,“自然。”
水滴形微厚的脣尖上點光跳躍,尤湖虛握拳,輕抵脣邊,低笑道,“小生自幼讀聖賢書,平生最羨君子之懷,故而姑娘先問吧。”
古緋半點不客氣,她凝望尤湖,不動聲色地抿了下脣,披散的烏髮在她耳邊柔軟又親和,可她啓脣說的話卻再凌厲不過,“你便是怪醫九先生,九先生就是你?”
果然還是忍不住問了……
尤湖如此想着,他嘴角暗影加深,俊美無雙的臉上笑意越發的濃,像是熱烈開放的一樹梨花,浩大而繁華,“是。”
說了不得做假,他自然遵信守諾,“你與樂清泊是何關係?”
“青梅竹馬。”古緋想也不想的就回答。
得到這樣的答案,尤湖眉頭皺緊了,他一個沒注意,問的方式不對,就讓古緋給鑽了空子,稍微一查,便誰都知道她和樂清泊是青梅竹馬,可這青梅竹馬的感情就多了去了,誰知道是哪種。
古緋可不管那麼多,她繼續發問,“九先生是九狐王?”
書生尤湖,怪醫九先生,琳琅閣閣主九狐王。
三個身份,古緋的想法大膽,如今確定了尤湖就是九先生,可對於九狐王其人,她半點底都沒有,是以她乾脆將大帽子扣下,不管尤湖的回答是如何,觀他反應就夠了。
風流多情的鳳眼瞬間就開出灩瀲的桃花來,黑曜石般的瞳孔中更是有簌簌而落的桃花雨,尤湖笑出聲來,他這聲笑響亮的很,看着古緋,差點沒笑岔氣去,“名中帶九字,便是一人了?那姑娘和古柔可是一人?”
古緋娥眉輕皺,這當見尤湖的反應,她忽的又很不確定起來了。
“姑娘如何纔會信任小生?”該尤湖發問了。
聞言,古緋抽回心思,想了想很誠實的搖頭道,“我不知道。”
說完,似乎省的尤湖以爲她說假,又多說了句,“我連自己都不信任,我只相信人和人之間的利益糾葛,有一致利益追逐時,便是最能得我信任之時。”
尤湖若有所思地瞧着她,繼而搖頭不語。
古緋問,“你待我身邊,有何目的?”
這是她一直都想不通的問題,她自問自己身上可沒你什麼東西是能讓人覬覦的。
這倒不是太難回答,尤湖大方坦言,“我與你皆是琳琅閣扶持出來的,如今我也算小有成就,該是回報琳琅閣之時,所以九狐王便給了我來助你的這個任務。助你成長到無所畏懼,助你強大到讓敵人顫簌,助你心願達成!”
一連三個“助你”,讓古緋沉默。她想到之前尤湖的算計,斷了她與樂清泊之間的後路,逼她直面痛苦的深淵,如若尤湖所言是真,那這相助還真是特別。
她冷笑一聲,看着尤湖眸底無暖色,“所謂無所畏懼,便是斬斷我所有的牽絆,讓我不再有弱點,同樣讓我日夜沉浸仇恨之中不可自拔不成?”
尤湖不以爲然。這會他臉上的笑意徹底消失,唯有的只有冷漠線條在油燈光線中顯得特別無情,他睥睨古緋,不帶半絲的憐憫,“縱觀成大事者。哪個不是踏屍骨而上,更勿論兒女私情。”
說到這裡,他頓了下,眉目之間有諷刺,“樂清泊不適合你,他日你們終將爲敵,你是要長痛還是斷痛?”
問完。見古緋不回答,尤湖進一步的逼問,“亦或,九狐王和小生都看走了眼,姑娘並不惜自個那半條命,不用他日回大京。就是數日後,墨戈弋一來,你就得完蛋!”
他瞅準古緋的傷疤很軟肋死命的踩,末了還拿鈍刀戳。
古緋手啪地握緊輪椅扶手,她咬着脣。面容白如雪,在烏髮的映襯下,越發顯得身姿單薄瘦弱,她眸帶凍徹心扉的寒看着尤湖,“我與樂清泊之間如何,斷或不斷,還輪不到你們來操控!”
是的,這纔是古緋一直無法容忍的地方,她極度的憎恨被控制,一言一行需得以她自個爲準才行。
尤湖眸色閃動,他認真望着古緋,好半天才回道,“明白了。”
這瞬,他觸摸到古緋不可碰觸的底線,同爲城府如海深,心計細如髮,骨子的高傲不可侵,又是倔強寧死不屈的性子,自然最是忌諱這點,這也是古緋在大京墨家失敗至此的原因所在,但凡她能妥協半點,或者暫時的隱忍與虛以爲蛇,也不至於當時連命都去了半條。
古緋呼出一口氣,然還沒等她身子輕鬆起來,驀地,她就感覺到一股子的酥麻至她手背迅疾的蔓延到四肢百骸,緊接着是她的十根手指頭,原本米分白的指甲蓋頃刻之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轉而汪藍色,和多骨拉的一模一樣。
尤湖看過去之時,連同她的脣,也變成藍色。
古緋來不及有多餘的念頭升起,那股子的酥麻加深,就化爲又癢又疼的感覺,像是無數的螞蟻在她骨髓之中爬行啃咬,密密麻麻,越來越多。
“啊……”她慘叫一聲,人栽倒在牀上,本能的蜷縮成一團,烏髮一瀉千里,鋪陳在淡青色的被面上,像是最嫵媚的水草,映着古緋藍脣,無比的蠱惑,彷彿是水中女妖。
尤湖大步躥到牀沿,他捻起被角一裹,掐着古緋下頜迫使她張口,然後塞進她嘴裡,“咬着。”
爾後,他撩開她長袖,只見從汪藍指甲蓋上蔓延出菟絲一樣的絲蔓,不過片刻功夫,便從古緋手背沿着筋脈一直生長到她的手臂,並還在繼續生長,仿若是以古緋血肉爲食在長。
尤湖面色一凜,他顧不得那麼多,將古緋扶起點,讓她靠在自己懷裡,一撕她中衣,果然就見那藍色絲蔓已經覆蓋了古緋的雙臂,攀過原本白皙如瓷的肩膀,一直往她胸口身子上去。
“嗯……”古緋死死咬着被子,不過片刻功夫,她整個人就像是從水裡被撈出來的一樣,她能清晰的感覺到身體毒發的痛苦,也知道尤湖不經她同意,就撕了她的衣裳,且指尖還在她冰涼的體膚上游走。
她感覺到了冷,從骨子裡透出來的,伴隨那種癢痛逐漸加深,唯有接觸到尤湖身體的那點是無比溫暖的,連同他的指尖,也是暖如爐火,讓她驀地就心生了一股子的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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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更晚上10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