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本就會離開(二)
“你就這麼不吭一聲地走了?”樸安好對站在公佈欄面前一動不動的人說。
“我們沒在一起……”時雨的手指劃過分班表上樸安好的名字,又指着另外一張表上自己的名字。樸安好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樸安好在107班。時雨在109班。舞美也在109班。樸安好一點也不想知道舞美在哪個班,只是她的名字剛好就排在時雨的後面,這樣,想不在意都難吧,就像某個夏天的夜晚在房間裡看電視,偌大的電視屏幕上偏偏停着一隻小飛蟲。你真想不去在意它,可它就那樣不管不顧地在你看得見的地方醒目地存在着。
“只是不在一個班而已。反正還是在同一樓,而且還上升了一個樓層。多好的寓意啊,新學期,更上一層樓。”隱忍悲傷似乎成了樸安好的必備技能或者早就達到登峰造極的境界。因爲時雨根本沒有看出來她是在強忍着心裡的難過。
那是時雨第一次對樸安好發火,也是最嚴重的一次。樸安好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生氣的時雨,他白皙的臉完全漲得通紅,怒火甚至沿着耳朵燒上了頭髮,安好覺得那個時候只要碰一下時雨自己也會燃燒起來,一點灰不剩。
——在你看來就只是不在一個樓層而已?
——你永遠都這樣!什麼都不關心!整天就知道考試要考第一!難道你的生活除了成績考第一就沒什麼再值得你在意的事情嗎?
……
樸安好印象中的時雨一直是溫潤如水的,說話聲音很輕,有時候愛玩些小心機,即使被識破也只是沒心沒肺的笑笑。一直那麼溫柔的時雨,怎麼突然會這樣呢?這纔是真正的時雨嗎?自己在她心中的樣子其實是這樣自私自利嗎?其實他早就不耐煩自己。陪在她身邊也是因爲所謂的蒼耳先生玩笑而一直容忍不說。就連之前所說的認爲自己很特別其實也不過是禮貌的敷衍而已。
一切都是假的吧。
可是。
他又知道些什麼啊?她的生活本來就只有張婧雅一個人,後來張婧雅走了。她明明想一個人就那樣沉默着上完初中。可是小春卻又出現在身邊,還對她那麼好。就在她以爲美好的初中生活即將開始的時候,她也走了。最先說要走到最後的人結果卻是走的最早的。多麼諷刺啊。也許現實就是這樣殘酷,不管你願不願意,有些事情就是那樣無法更改。既然最後都要說再見,何必還要徒留悲傷一起走一程呢。這個世界上唯一不會捨棄自己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自己。能夠依靠的人也只有自己。因爲在比賽上勝過同學就得被惡言惡語中傷。是誰在比賽前還說一臉如花表情說我們是朋友,要共進退的;結果一牽涉到自己的利益就裝作不認識的樣子。在班上除了小春所有人都是這樣。而現在小春走了她也就再也不需要朋友。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刻苦的學習,在成績上比他們每個人都厲害。這樣就夠了。不,她這麼努力學習根本不是爲了博得大家的認同,她根本不稀罕別人的看法。她這麼用功只是爲了自己初三的時候能獲得保送生資格。蓮花中學每年都有一個公費保送紫麟高中的名額而條件是該學生成績必須年年保持全校第一。既然初中時進不了最好的中學,那麼高中她還是可以的,憑着自己的努力。她已經長大,總算能真正爲他們分擔一點點壓力,讓他們不用再那樣懷着歉疚的面對自己。可是,時雨他知道什麼啊?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人憑什麼這麼理所當然地下判斷!
沒錯,我的生活除了成績考第一,其餘的都不重要。樸安好用盡全力裝出毫無所謂的樣子。潛意識覺得自己該好好地解釋一番的。真實的自己其實不是那樣的,其實她真的很在意有沒有和他分在同一個班級。她也是很在意他的。當時要是知道他會這樣生氣,根本就不會那樣隱瞞自己的心情啊。當時。當時。悔不當時。
那新學期你繼續考你的第一吧。時雨冷冷地扔下這句話就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看着他筆挺的背影漸漸遠去,樸安好突然覺得今年春天真的好冷好冷,冷到骨子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