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慕容博重重地一拳,砸在玄慈的小腹上,玄慈張口一吐,一道血箭直飛了出去。
對此,慕容博早有預料,他身子一閃,就躲了開去,鬼魅一般的一躍丈許,又是重重的一拳。
玄慈身上的骨骼,都被慕容博打得寸寸而裂,就算他是鐵打的身子,都支撐不住了。
“二孃,走……”玄慈用生命呼喊道,這是他一生最後的話語,他晃了一晃,身子咕咚一聲摔倒在地上。
沒有親眼看到葉二孃離開,玄慈果然是死不瞑目,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滿了對慕容博的怨恨。
“啊……”
葉二孃撕心裂肺地喊了一聲,她揮舞着手裡的短刀,發瘋一般地向着慕容博砍去。
慕容博的武功,比起葉二孃,實在是高明瞭太多,如果他想要殺死葉二孃,只怕用不了第二招。
不過,慕容博心計陰狠,他要利用葉二孃做棋子,陷害蕭遠山,自然不會輕易殺她。
葉二孃拼命地衝殺,可是她的破戒刀法,怎麼能砍得中慕容博。
“臭婆娘,我答應玄慈賊禿,饒你不死,可是活罪難饒。”慕容博眼中流露出陰毒。
嗖!
兩道陰狠的指力,從慕容博手指當中發了出去,猶如利箭一般,銳不可擋。
“啊!”
葉二孃手中短刀落地,雙手捂住了眼睛,有鮮血從她的手指縫中流了出來。
被慕容博的參合指力所傷,葉二孃的一雙眼睛,當場便瞎了。
“哈哈,我蕭遠山的仇人,又少了一個。只有一個慕容博還活在世上,遲早讓他難逃活命。”慕容博狂笑了數聲,身子一縱,立刻出了院門。
慕容博心中得意,出了院門,仍是不住地哈哈狂笑,他一直唯恐玄慈會泄露他的秘密,如今總算是除了這個對頭。
“大哥,大哥,你怎麼樣?”葉二孃但覺眼前一片漆黑,不由驚慌地叫道。
玄慈自然沒有迴應,從今以後,他對這個世界上的任何呼喚,都不再有迴應了。
葉二孃越來越是驚慌,她的一顆心漸漸地沉了下去,如同沉在海底,如同沉在冰窖,陰暗寒冷。
摸啊摸!
葉二孃用顫抖的手,在地上不停地摸索起來,她依稀還記得玄慈所躺的方位。
終於,葉二孃摸到了玄慈的身子,觸手冰冷,完全沒有了往日的溫熱。
葉二孃溫柔地手指,摸到玄慈的鼻子,卻沒有感覺到一點氣息。
她仍不死心,又向着玄慈的脈門摸去,感覺不到一點的跳動。
“大哥,不是說好。我們的餘生,都要在一起長相廝守的嗎?你爲什麼不遵守諾言,就這樣狠心地舍我而去?佛門不是戒妄語嗎?你爲什麼要說謊話?……”
葉二孃一點都不顧及她的眼睛,在玄慈死了之後,她的心,也跟着一起死了。
將手緩緩地上移,葉二孃摸到了玄慈的眼睛,她能感覺到,玄慈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她能想象得到,玄慈心中的憤怒和不甘。
“大哥,不管遭遇多少困難,我都要爲你報仇,你死得好慘啊……”
葉二孃的眼淚,汩汩地流淌了下來,滴落在她的衣襟上,這是真正的血淚斑斑。
就這樣,葉二孃抱着玄慈的身子,不停地訴說,就這樣從白天坐到黑夜,又從黑夜坐到了白天。
白天和黑夜,對於葉二孃來說,沒有了任何區別,她的眼睛瞎了,她的心死了,她就象是一具行屍走肉。
見到眼睛瞎了的葉二孃,滿身是血,抱着玄慈的屍體,站在少林寺的門前,整個少林寺都驚動了。
玄寂方丈帶着少林寺大大小小的僧人,從少林寺中飛身趕了出來,他們的臉上,充滿了悲痛。
玄慈,曾經的少林方丈,少林寺的有德高僧,在位數十年,深得少林寺僧衆的愛戴。
如今見他竟然身遭慘死,頓時寺中響起了一片悲泣聲,就連一些玄字輩的高僧,都忍不住地伸手抹淚。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少林寺的和尚,畢竟也不能脫俗,六根未淨的人,同樣佔了多數。
明知葉二孃看不見,玄寂方丈依然合什問道:“女施主,怎麼……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就算玄寂一向鎮定若恆,此刻聲音都不免顫抖,他與玄慈交情一直深厚,沒有玄慈的大力推舉,他根本就坐不上方丈的寶座。
葉二孃陰冷的聲音,如同亙古不化的寒冰:“蕭遠山,是這惡賊,殺死了大哥。”
整個少林寺上下,頓時響起了一片痛罵蕭遠山的聲音,都罵他是契丹賤種,連蕭峰一起,都跟着捱了不少罵。
少林寺本來清規頗嚴,很少有這種羣僧集體罵人的情況出現,可是眼見昔日的方丈玄慈被人殺死,一個個戒律堂的僧人,都只好裝作聽不見了,有性子剛烈的,還夾雜在一起罵。
洪金只覺得腦子裡嗡了一聲,玄慈方丈慘死,他的心中,已然是萬分難過,聽到這個消息,更是覺得傷心。
“葉前輩,此事非同小可,你確定是蕭……遠山殺了玄慈大師?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洪金小心翼翼地問道,唯恐言語有失,那相當於在葉二孃的傷口上撒鹽。
“就是那天殺的狗賊蕭遠山!此事是我親眼所見,那裡還會絲毫有假?”葉二孃恨恨地說道。
此刻葉二孃雙目都瞎了,還說是親眼所見,衆僧聽到此言,都是一陣的傷心難過,對於蕭遠山的惡行,更是人人憤怒。
“洪金,如果虛竹和蕭峰打起來,你會幫誰?”葉二孃厲聲說道。
洪金呆了片刻,這才答道:“我……當設法調停,如果無法化解,我會選擇兩不相幫。”
“這是你的真心話嗎?”葉二孃聲音越來越是淒厲。
“是。”洪金嘆了口氣說道。
葉二孃叫道:“我要你立誓,永遠不能對虛竹不利。”
洪金正容道:“我洪金在此立誓,如果我有對虛竹不利的任何行爲,就讓我不得好死。”
葉二孃的聲音緩和下來:“洪金,我有一件事拜託你,你當設法找到虛竹,千萬要他留意,莫遭了蕭遠山的毒手。”
洪金道:“葉前輩,你的話,我一定幫你帶到。咦,你怎麼了?”聲音當中充滿了驚恐。
葉二孃的身子慢慢地軟了下去,衆人這纔看清,在她的心口處,插着一柄匕首。
洪金呆住了,少林羣僧都呆住了,他們這才知道,葉二孃早就一心尋死。
葉二孃道:“玄寂方丈,我懇求你一件事情,在我死後,將我們兩個合葬在一起,就葬在少室山下,我們家外的果園中。”
玄寂方丈道:“放心吧,葉施主,老衲一定照辦。”
葉二孃道:“洪金,你是個很好……很好的人,不枉了虛竹與你……與你結識一場……”
聲音漸漸地低了下去,等到完全消失,葉二孃就沒了氣息,直到臨死,她都緊緊抱着玄慈的屍體。
少室山,半山腰處!
細雨紛飛,化成了淡淡的輕霧,不停地灑在洪金的身上,他的衣服溼透了,神情說不出的凝重。
地上的清草綠得耀人的眼睛,到處散發着勃勃的生機,玄慈和葉二孃的墓碑,就設在這裡。
想到不久前,玄慈和葉二孃還在這裡歡笑,洪金就覺得眼睛酸酸澀澀,有一種想要流淚的感覺。
“玄慈大師,葉前輩,請你們放心,我一定會幫助虛竹,替你們報仇雪恨。”洪金喃喃地道,彷彿玄慈和葉二孃就在眼前。
少林寺衆高僧本來想要大做法事,可是玄寂方丈道:“玄慈師兄一生愛靜,不圖虛名,還是算了。”
當晚,洪金就宿在了院中,虛竹不在,他替虛竹守一守靈。
……
少林寺玄寂方丈,派人來找洪金,說是要殺上燕子塢,替掃地僧討個公道。
於是一行百餘名僧人,連着洪金,向着姑蘇趕去,這些人都是少林寺中的精英。
慕容博這些年暗地裡活動,很是害了不少的英雄豪傑,聽說少林僧要去燕子塢找慕容博算賬,羣豪紛紛地加入了隊伍。
還沒走到燕子塢,就糾集了千餘人,名義上以少林寺爲首,浩浩蕩蕩地向姑蘇城外走去。
瞧着羣豪各行其是的樣子,玄寂方丈不由地暗自擔憂,他只想與慕容博爲難,並不想濫殺無辜,可是羣豪卻並非這麼想。
羣豪來到了姑蘇城外,卻不由地都傻了眼,只見一片大水,碧綠一片,卻無人知道燕子塢的所在。
洪金找到了附近的居民,懸賞了半天,才總算找到了一個,認識到燕子塢的道路。
那人是個賭鬼,實在是輸得太狠了,急需銀子返本,這才一咬牙,答應了洪金的要求。
羣豪有的是銀子,當下包了數十條小船,由那位賭鬼領路,向着太湖深處行去。
洪金記得,這依稀就是來時路,只不過當時有着段譽和阿碧同行,清歌軟語相伴,此刻故地重遊,卻完全不是當時的心情了。
“這江湖,當真險惡。”洪金喃喃地自語道,他縮在一個角落裡,聽着一片嘈雜聲,不由地暗自發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