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鍾離夜便和文成到了解語樓。
鍾離夜每次到解語樓不用說都是從後面進去的,因爲上次立後遊街示衆,皇上的真面目已然被人牢記,這次,第一次乘坐馬車到了解語樓。
剛到門口,文成便放慢了速度:“爺,幽王剛進了解語樓。”
裡面沉寂了會兒:“進去吧。”
文成不再開口,駕着馬車往裡面走去。
最近左相還有幽王以及其他的大人 時不時的就到解語樓來,解語樓的好些人都是知道的,譬如容華,左左甚少跟在她身旁了,每天都是站在外邊,隱秘的角落,而站在這裡,自然便是容華授意的了。對於左相和幽王的事情,早在左相府就以及親耳聽到的了,但是,但凡沒有敲定的決定,都不算是決定。
如同往常幾日一般,自己一個人下樓要往前院走去,只是,剛走到院子裡便看到了由馬車上下來的鐘離夜。
她整個人幾乎就是愣住了,紅脣微張,半響才發出聲音:“爺怎麼到解語樓來了?”哪裡會想到他會突然出現在解語樓?她還以爲封了心愛的女子爲後之後,他以後便是一更加一心一意的陪在她身旁了,這些地方,更加不會來了。
所以,她是做好了要與他相忘於解語樓的準備的,只是不曾想,他竟突然出現在這裡了。
鍾離夜四處看了看:“正好許久未曾到解語樓來了,來瞧瞧這裡怎麼樣了。”
容華迎了上去,俏臉上帶着笑意:“似乎生意比以前還要好了。”
“哦?”他看向她:“爲何?”
容華低眉,半響纔開口:“興許是因爲傾兒姑娘吧。”
不是興許,而是事實。解語樓本被稱爲第一****就是因爲這裡有一位才貌雙全,歌舞盛世的盛世容華,這會兒,這裡卻居然出了因爲皇后,而且還是東漠國低九任帝君的第一位皇后,解語樓這第一的盛名更爲遠揚了,而客人也明顯的更加多了。
鍾離夜笑,還是一直往前面走去:“怎會跟傾兒有關呢,這裡最賦盛名的可是盛世容華。”
容華扯了扯嘴角,勾起的弧度帶着燙染的苦澀:“若是可以,容華到希望沒有這個盛名。”
鍾離夜忽然便停下了腳步。一直跟在後面的容華反應靈敏的急急煞住了腳步。不明白爺怎麼突然停下來了。
“對於五年前的決定,容華今日是後悔了嗎?”話音裡帶着涼薄的笑意。
容華忽而擡頭,看向鍾離夜:“爺,容華從未如此想過。”若說真有什麼這輩子都不後悔的事,那對於容華,真的就是當時的決定了。他從來不屬於她,能夠留在他身旁這麼多年已經是賺來的了。有什麼毫不滿足呢?可是,就算是偶爾會這樣安慰自己,其實也還是說服不了自己放下。
多年的堅持,成了深深的執念,說放下就放下,哪裡有那麼容易?
幽徑的竹林,這裡向來是連丫鬟都甚少走過的地方,而文成,一直沒有跟着兩人,而是在旁邊停靠馬車的地方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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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離夜轉身看向容華,嘴角還是雲淡風輕的勾起,連說起的話都是那麼的不痛不癢。
“最近解語樓除了賺錢了之後還有什麼事嗎?
容華怔了怔,不明陛下這麼問的意思,但是,看着他,還是抿脣搖了搖頭。
他看了她一眼,轉身,雙手背在後面,繼續往前面走,容華也繼續在後面跟着。
還是依舊他向來來到這裡便習慣待的房間,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沒有變,她基本都會一直在這裡,而他則是時不時的就來上一趟,兩人說的話也不多,就是偶爾聊聊天,興許一直安靜待着的時間更長,但是,無論現在看到的這一切與以往的有多麼的相似,兩人也還是都知道,過去的真的就已經過去了,現在的一切都已經改變了。
她轉杯了熱茶,倒了杯端放在他面前。
鍾離夜手指轉動着被子邊沿,一直轉動着卻沒有喝。
容華看向他:“爺許久沒來解語樓了,不嚐嚐嗎?”
鍾離夜還是同樣的姿勢同樣的動作沒有變:“解語樓這段時間應該有很多生人吧?”
容華蹙眉,不過只是瞬間而已:“爺爲何突然問這個?”
他總算是擡眸,看向她:“解語樓不是突然生意變好了嗎?”
“是。”
“那容華覺得我爲何會有這樣的疑問?”表情又變回那副似笑非笑的樣子,她半點看不透他,真的 ,看不透。
容華抿了抿脣:“爺若是想知道,容華去問問鍾姑娘,解語樓的事基本都是鍾姑娘在處理,她較爲清楚些。”
他沒應話,伸手端起那杯茶水喝了口。
“果然是好茶,容華泡的嗎?”
“蒽,還擔心會不會不合爺的口味了。”
“怎會,我的習慣向來不都是容華最爲清楚了嗎?”
“那是以前了。”
“哦?”
容華不再開口,總覺得爺今日來解語樓不是這麼單純的事,但是,除了她心中的猜想,他又實在想不透他是爲何而來?
兩人的安靜中,一杯茶很快見底,容華上前,再給添了茶水進去。
他手指曲起,有節奏的叩打着光亮的桌面,整個人一副正在沉思中的模樣,勾起的脣角卻又讓人覺得他所沉思的事情似乎已經有了答案。
“容華可還記得朕曾經問過你的一句話?”
容華怔了怔,低低下眉眼,笑得極其溫和:“不知爺說的是哪一句?”
他勾起嘴角,萬分的隨意的再次說起那句話:“只要容華要,朕便給!”他說完,看向她:“無論是身份地位,錢財珠寶,還是人命!”
她突地的擡頭,看向他,脣瓣動了動,最終卻還是沒事都沒有說出口。心下蒼涼,他還是什麼都沒說,但是,她早不該抱有希望的,他是誰,想知道的事情有什麼能夠不知道的?何況,這裡是解語樓。他纔是這裡真正的主子。
絲毫沒有剛過容華的表情,鍾離夜的眼神有片刻的凌厲,低了下去,掩住了眸中的那抹厲色。兩個人,對於對方其實都很是瞭解,特別是他,平日裡看着似乎完全沒有對眼前的女子上心過,但是,卻不能否認得了她的任何小動作他都極其的熟悉,也進而能夠猜出了她的一半心思。
左相府的千金這麼多年用容華這個身份瞞過了所有人,無論是對外還是對內都算是真正的演戲高手了,偏偏這樣的人,在眼前這男子的眼皮底下,從來都是半點不能隱藏住自己。讓他窺探了個透徹。
鍾離夜手指再次有節奏的敲打着桌面,那聲響如同她慢慢往下墜的心跳聲。
“以前,我向來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容華更瞭解我。”
以前,所以現在不是了嗎?因爲遇到了慕傾姑娘嗎?她很想問他,但是,聲音哽在了喉嚨,愣是問不出來。
“就是不知,如今的容華是否還如當年那般?”
他擡眸看着她,可是,他已懷抱心愛之人,還希望她像以往那樣嗎?那未免對她太過不公平了。
一直沉默的容華,鍾離夜似乎也失了繼續說下去的興致那般,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容華看向他,眸子裡的神色有些慌亂,來不及多想的就開口了:“爺要走了嗎?”
他已然往門口走了過去,聽到她的問話,腳步停下:“容華該沒忘記,我這輩子都不能原諒的便是背叛。”
側站着的身子,臉部的線條異常的柔和。他繼續開口。
“也希望容華記得,朕說過,只要容華說出口,朕便給,那便不會食言。”
他並沒有在看她是什麼反應或者表情,這句話說完之後便往外面走了去。
容華跌坐在椅子上,終於是明白了他今日爲何會來。
嘴角勾起的笑很美也帶着難以言喻的淒涼。
他根本就是知道了吧,就算不知道也是懷疑了或者是知道她知道了。否則,怎會在這個時候敢提起五年前的這句話呢?君無戲言,她若是告訴他,她要的是宮中那人離開或者是皇后換人呢?他敢說是因爲知道她更在意的是父親的性命,所以,纔會說,就算是人命也可以。容華深呼吸,指甲幾乎要掐進肉裡,他覺得,她背叛他了嗎?就在這個時候,她自己都還未決定好的時候就懷疑她了嗎?
那麼年了,她在他心裡,究竟算是什麼呢?
全身的力氣似乎突然被抽光了那樣,容華無力的趴在桌上,閉上眼睛。
當有了不滿之後,這種情緒只會越來越嚴重,所以,她也完全忽略了他根本是想要救左相的意思,而這一切,更是看在她的面子上纔會有的恩恕,所以,他要她親口說出來,只要她說了,他便會答應她讓左相安全無虞。
這件事,容華別無選擇的只有告訴他,畢竟,她真的是想來懂他的,明白他的能耐,會這樣說,除非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這些話也只是隨意說說而已,否則,若是懷疑了,那必定是做好萬全準備了的。他就是這樣的人啊,像五年前一樣,就算勢單力薄,也還是會做最精密的準備,只當時機到來,給敵人很痛一擊。
可是,喜歡,愛情,這種東西從來傷神,會讓人的大腦少了平日的靈敏,偶然,哪能考慮得如何的周到呢?
容華往常再怎麼明白事理,心思細膩,聰明無雙,這會兒,卻是參不透鍾離夜留下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