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開陽慢慢蹲下身子，直接坐到了地上，葉海伊也找了處陰涼的地方，看了眼抱頭痛哭的劉開陽，撥了粒糖塞到嘴裡，剛纔花了那麼多的力氣，她也累了。
等一顆糖吃光了，葉海伊才從樹蔭底下出來，那腳碰了碰把頭埋到膝蓋裡的劉開陽，“好了，哭夠了我們就回去。”
劉開陽依舊一動也不動，葉海伊的耐心快要耗盡了，她本來不是愛管閒事的人，只是她已經把張琛安歸到‘自己人’的陣營，自然不想他受到到傷害。上次被揍的那個熊樣子她還影響深刻，聯繫前因後果，還有劉開陽臉上的傷，不難推出張琛安那熊孩子是給他揍的。
“你現在自責也沒用了，人都走了，好好補償她父母，至少讓她走得安心。”葉海伊伸出手，想了想有碰碰他腦袋，“走了，我扶你回去。”
劉開陽終於擡頭，眼眶還是紅紅的，葉海伊從兜裡抽出一張紙給他，“擦擦吧。”
他慢慢接過，胡亂地擦了一把，因爲坐久了，再加上崴腳，起來的時候直接壓到葉海伊的身上，還好她早有準備，不然兩個人都肯定得雙雙倒地，“都過去了，活着的人好好活着，你雖然有責任，但主要的還是素月自己的選擇，如果我猜的沒錯，她是自殺的對嗎？”
搭着她肩膀的手慢慢變得僵硬，葉海伊吐了口氣，“別緊張，這事我連邵璟都不說，至於你和張琛安……你們自己說清楚。還有，你回憶一下，素月之前是不是情緒很不好，你到底有沒有做對不起她的事？”
“她……”劉開陽嗓子很乾，聲音低沉喑啞，清了清嗓子慢慢地順着她提示的方向回憶，“好像傭人有提到過她那幾天很暴躁，至於對不起的事……應該沒有，我爸的意思讓我們早點結婚，可她卻拒絕了，之後我爸也答應再考慮。”
葉海伊蹙眉，她總覺得事情不會那麼簡單，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女孩，不可能因爲這點事就自殺的。
“警方當時怎麼說？”
劉開陽搖了搖頭，“我得到消息後沒辦法接受，我爸就把我送出國了，連她的葬禮我都沒參加。”
葉海伊真的不知道該說他什麼好了，嘆了一口氣，難得耐心又語重心長地開口，“劉開陽，你以後不能再逃避事情了……”
“我沒有，是我爸……”
“你看，開口閉口我爸，你爸爸會老去的，到時候你怎麼辦？你也會成別人的爸爸，到時候還要事事都詢問你爸爸嗎？”終於看到那小洋了，葉海伊鬆了口氣，身體也放鬆了下來，“你以後會是一家之主，你老婆孩子都需要你撐起一片天，你得有自己的決斷，得有自己的擔當。”
“你明明比我還小……”劉開陽小聲嘀咕一句，葉海伊沒聽清楚，也不在意。只是重複了一遍，“這事我不會提。”
劉開陽淡淡地嗯了聲，想了想又在後面添了句，“謝謝你葉海伊。”
他剛纔那十來分鐘，大概是他這輩子最難受的時候，所有引以爲傲所有認爲自己有理的事情，突然被貶地一文不值。他剛纔氣得甚至想直接弄死葉海伊，可也從來沒像現在這麼暢快過。
那些話，他沒對任何人講，一直都壓在他心頭，被壓得喘不過氣來時，他會進那個房間，懺悔一整晚。
每年素月的忌日，他不好過，張琛安也不好過，他們彼此怨懟着，可誰都不清楚她去世的真正原因，葉海伊講的很多事情他不是渾然未決，只是從不敢面對罷了。現在從別人的嘴裡提起，他也避無可避。
終究要面對的，他有責任，卻不能全怪他。他承認只是無法接受素月不愛他，卻無法保證自己全心全意去愛她。他確實需要時間把這些事都好好捋一捋。
“怎麼這麼久？”邵璟出來站在院子門口，看到劉開陽搭在葉海伊肩膀的手，眼眸暗了暗，立馬頂替葉海伊的位置，“怎麼了？”
“他腳崴了，你和顧允扶他上去休息吧。”
葉海伊抖了抖痠疼的肩膀，“累死我了，早知道就該讓你出去找的。”那樣她也不用知道這麼多事，還把劉開陽狠狠地訓了一頓。
“怎麼崴的？”相較於葉海伊的冷淡，邵璟直接是冷漠了，好像這個受傷的人和他毫無關係一般。
“踩空了，一塊石頭被枯葉遮住了，我想去摘桔子，結果跳起來……”劉開陽摸摸鼻子，這麼慫包的事情他也說不下去了。
葉海伊毫不客氣地笑出聲，“我先去換身衣服，你們吃了嗎？”
“他們都吃了，現在和外公去摘冬棗，我等你。”
葉海伊頓時覺得心裡暖暖的，摸摸他的臉蛋，完全忘了還有一個崴腳的可憐蟲，“你真好。”
邵璟抿了抿脣，耳根有點紅，輕輕地嗯了聲。然後被劉開陽眼尖地發現了，和往常的嘲笑不同，這時的劉開陽只有滿心的羨慕，看着葉海伊蹬蹬地往樓上跑，生平第一次覺得邵璟好幸運。
邵璟把他放到沙發上，檢查了一下他傷勢，“不是很嚴重，明後天就會好。”說着直接去找精油，飯桌上留了幾盤菜，應該是從大盤裡分出來的，他記得葉海伊廚藝也很好，說不定他們在家時也是邵璟切菜她做飯，和他爸媽自顧自地應酬不一樣。
“邵璟，你們是不是天天在家裡吃飯？”
邵璟正一臉嫌棄地給他擦藥，原本以爲劉開陽會一個勁地嚷嚷，結果他淡定地好像根本感覺不到痛。
劉開陽：剛纔受過更痛的，現在就不算什麼了o(%3E﹏%26lt%3B)o
“嗯。”
“一般誰做飯？”
“怎麼，你想學做飯？”邵璟擡頭瞥了他一眼，“張媽做的，張琛安也在我們那兒吃，還有什麼要問的？”
“咳咳，沒了。”
邵璟揉了一陣子，他本來就不是話多了的人，可劉開陽這個話嘮今天竟然也安靜地過分，那就有點問題了，邵璟蓋好藥酒，“你眼睛怎麼紅了？”
“哭過。”
邵璟：“……”他突然好奇自己怎麼和這樣的人做了這麼多年的好朋友。
劉開陽完全不介意邵璟誤會，不然會更丟人，而且私心裡講，他不想把這事告訴第二個人。就當成他們之間的秘密好了，可是爲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