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夜天早朝時,頒佈了一道聖旨,
稱先帝大行下葬潦草,要重開陵園的皇陵,並將先皇后的靈柩遷入與先皇合葬。
雖然,因此這道旨意倒也合情合理,爲人子爲了盡孝也無可厚非,因而這道旨意一下,朝臣立時紛紛上表,稱頌夜天的孝悌之心。
其實,因爲夜天的生母蘇皇后早逝,彼時早已經葬在了陵園的陵地裡,只是蘇皇后的靈柩棺槨被安葬陵園的另一處,而先西皇原本的打算也是等他百年之後,將蘇皇后與他合葬於皇陵的一處,生不能同寢,死後同穴亦是他最大的心願,只是陰差陽錯,先西皇突然駕崩,下葬之時鄭太后與寧王一手把持朝政,堅決反對帝后合葬。
先皇雖已下葬,但儀式到後來因其詭異的風雪也是草草了之。鄭太后因爲謀害先皇加上謀反的罪名,自然也沒有葬入皇陵的資格,鄭太后已然成了西國百姓千古罵名的對象了,偌大的皇陵中,總覺少了什麼。
世事滄桑,卻也覺多諷刺。因爲權勢,爭奪,慾望,曾懷抱着這一想法爭過奪過,然而,最終不過是萬事皆空……
然而早朝結束後衆臣散去,首輔丞相林固和御史大夫姜楚昀卻遲遲不走,似是有話想說。
夜天看他們的面色,略顯嚴肅,心下也能猜到一些什麼,只是並未多在意,因而夜天只淡淡道:“你們二人,若是想反對合葬之舉,那麼就不必說了。其他的事情但是可以一說。”
夜天這是心知肚明林固和姜楚昀有事要說,恐怕與他猜得無異。
林固與姜楚昀二人對視一眼,最終還是林固向前走了一步,拱手道:“皇上純孝,況且此事也屬皇上的家事,老臣本不應多言,只是……”
夜天慵懶地坐在龍椅上聽着,食指點着龍椅扶手,勾脣邪魅一笑,斬釘截鐵地截斷道:“朕意已決。”她刻意在那四字上加重了語氣。
聽到此話,林固也並不意外,他跟在夜天身邊輔佐他數年之久,對他的脾氣秉性也清楚,只是這其中還關聯其他,也不得不說明。
林固還是頗爲坦陳上言,稟明道:“皇上,有些情況您或許還不清楚,自鄭太后與寧王把持朝政後,國庫就甚爲空虛,這其中挪用國庫私自建造寺廟宮殿等,已是大肆揮霍,陛下登基後的這些時日,境況更加不堪,當此之時,臣以爲皇上還需多計較一番爲是。”
夜天修長的手指點了許久,也垂眸沉思了許久,終是起身,踱步下來,停在了林固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殿外,墨發垂在他胸前,隨風而舞,舞的有些凌亂,卻平添了絲絲狂傲之氣。
林固和姜楚昀都不打擾他,靜默地等着夜天的開口。
“太傅,你可還記得朕與你提過地宮,這是地宮的鑰匙,朕交於你,接下來的事,就不必朕多言了吧。”夜天忽然拿出來的一份金色的鑰匙,設計頗爲獨特,多個孔,刺眼奪目。
林固與姜楚昀一驚,顯然林固是知道的,那地宮是先皇在世時,承接上歷代先皇積累下來的財物,除夜家傳承君王之外,無人知曉,他輔佐夜天自是知道,但至今從入過地宮,如今夜天卻要開啓地宮,這令他極爲
驚訝。
“皇上……”林固還有些猶疑。
“父皇駕崩,朕未能在他面前盡孝,與母后合葬,死能同穴是他一直以來的心願。太傅可明白朕的心思?”夜天深幽如古井的眸子一瞬不瞬的望着前方,緩緩說道。
看着此時的夜天,一瞬間林固已然能明白夜天的心了,霍然拱手道禮:“臣明白,臣遵皇上旨意!”
這一事已經解決了,然而姜楚昀還有一臉嚴肅。
夜天轉頭淡淡道:“將軍有何事就直言。”
姜楚昀聞言,跪下道:“皇上,靖親王與外寇一直有勾結,據臣各處收集靖親王之前與外寇的所有罪證,已經掌握了外寇具體動向,而今在皇上登基以後,已是形成海上挑釁局面,所以臣願請旨,出兵將倭人掃除出西國海域邊境。”
夜天並未立刻回答,他那雙邪魅幽寒的眼眸只淡淡一掃,姜楚昀和林固立馬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壓力襲來。
“此事將軍不必過於急切,朕心中自有數,倭人要除,但不在這節骨眼下,將軍當下應整頓好兵馬,如今漠北與君國還在戰亂之期,南疆更是是不安定,而西國卻處於新建之期,若是沒有充足的準備,損失必定極大。”
姜楚昀尚且是沒有夜天這般思慮周全,他是大將軍,馳騁沙場是他平生做的最多的事,如夜天所說的,眼下與倭寇正面交戰確實不合時宜,終究還是聽從了夜天的話,整頓兵馬爲是。
……
芙挽殿。
秦紫書修養了幾日,倒是好些了許多,今日天氣尚好,雖是寒月,卻如同雪過有暖陽,秦紫書坐在殿院外的鞦韆上面,輕微地晃來晃去。
這鞦韆也不知是何時就有了,看起來有些久了,或許曾幾何時這裡也坐着一個妙齡女子。
滿目的寒梅,令人心曠神怡的雪梅花,宛如玉樹凌空,瓊花爛漫,玲瓏剔透。
一陣風吹來,吹落幾片梅花在秦紫書的發間,肩頭,掀起秦紫書的長髮,美景如斯,佳人如斯,只是她的靜靜地靠在鞦韆繩子上,垂眸不知在沉思什麼,異常安靜,她這一身與雪地融爲一色的白裘披風,還真看不出這裡坐着個人。
“小姐,這外面天冷,您身子纔剛剛好些,還是回屋子歇着吧。”明兒隨侍在一旁,小心的看着她,還是忍不住提醒道,自家小姐在這坐了這般久了,都不願意回屋,她都不知爲何她這般固執。
秦紫書許久才擡起頭來,看着明兒,恬靜的臉上一半是月華,一半是陰影,清雅如同一幅靈山秀水的水墨畫,微微一笑,然而這笑卻讓明兒看着心疼。
“秦妹妹!”一聲鶯啼婉轉驚醒了正看着面前雪梅紛紛落的秦紫書。
秦紫書擡起頭,優雅高貴又嫵媚的劉敏兒,還有一個她沒有什麼印象的女人,二人正帶着一衆宮女向自己這邊走來。
秦紫書只是淡淡的看了她們一眼,便不與理會了,神情悠遠出神地繼續看着雪梅。
明兒給這兩個主行禮,除了劉敏兒,另外一個亦是之前夜太子府裡的一名姬妾,柔美人。
“秦妹妹,你身子如何了,可好些了,本宮與柔美人
特地來看看你。”劉敏兒說話極其柔媚大方,頗有一宮之主的氣勢了。
秦紫書彷彿沒有聽見一般,一動不動地看着遠方,忽然聽見前邊好像有笑聲,是孩子的笑聲,轉眼看去,就看見遠處一個老嬤嬤和一個小宮女陪着一個幾歲大的女孩兒在那嬉戲玩耍,笑聲如天籟。
秦紫書不自覺的笑了,笑得很開天真明媚,就連劉敏兒和柔美人都覺得不可思議的美好。
不過秦紫書連理都不理會她們,心上更是有些不滿道:“秦妹妹,本宮知曉你心裡難受,有什麼心裡話不防與本宮說說,也別蒙在心裡太難受了,你還年輕,這孩子……以後還會有的。”
劉敏兒話音一落,秦紫書便忽然轉頭看着她,就這般定定地看着她,不言不語,可劉敏兒卻覺得心下慎得慌。
看着眼前的秦紫書,想起殿下的突然迴歸,一切都是那般的不可思議,從殿下帶兵殺進皇宮,奪回了本就屬於他的皇位,她們這些曾經圈困在太子府的女人本以爲從此無望,卻一步而躍成爲這後宮裡的女人,如同做夢一樣,卻又真真實實。
“你們走吧~”秦紫書終是停下了鞦韆,淡淡的說道,拖地的白裘披風沿着雪地,看不清何是雪,何是披風,她的目光看向那有天籟笑聲的地方,擡步走去。
劉敏兒身旁的柔美人見她就這般走了,心下有些不甘,雖說並非是真心的來探望她安慰她的,但至少好言相說了,在她看來秦紫書就是給她們擺臉色,想上前去攔住她,可不湊巧地剛好就踩中了秦紫書的披風!
雪地是如此之滑,秦紫書怎麼可能不會摔倒!還摔得如此狼狽!
“小姐!”明兒驚呼一聲,眼疾手快地上前去,劉敏兒和柔美人都十分意外,亦是驚了一驚,柔美人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秦妹妹你怎麼樣?”劉敏兒作勢要去赴死她,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諷笑意。
“都給朕滾開!”
一身尊貴的明黃袍,疾步而來,踩在滿地落花上面,悄然無聲。還是如常的霸氣狂傲,妖孽絕美,只是眼神裡的冷冽蘊怒,看得劉敏兒跌坐在地上。
夜天高大的身軀就這般不在意地蹲下來,瞧了瞧她,見她臉色平靜,稍稍放了放心,下一刻強有力的手臂就將秦紫書抱了起來。
“無事別往這芙挽殿來!可聽清楚了?”夜天冷冷的說道,王者霸氣盡顯無疑,聽得人心底一寒。
“是……臣妾……清楚了。”劉敏兒顫着聲回道,被摻扶起來後,微微看了一眼被夜天如此對待的秦紫書,深吸了一口氣便領着宮人離去,略顯慌亂。
夜天見人已經離去了,才收回冷冽的眼神,抱着人就往屋子裡走去。
“等等……”秦紫書的目光有些執着和祈求地看着夜天,那般純澈,紅脣瑩潤。忽然眼神看向一處方向,眼中有渴望。
夜天順着她的目光看去,遠處嬤嬤親切的帶着一個小女孩玩耍,瞭然了,估計她也是想家了,想她孃親了。低頭看着她,脣角魅惑的弧度的勾起,鬼使神差地吻了吻她的脣角,在她還未反應過來時離開,轉身朝聲源處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