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要,等一等。”辛婦好伸出手臂阻攔,因爲用力有些猛,差點兒從牀上栽下來。
待兩個丫頭扶住辛婦好,辛婦好喘了口氣,又說:“等等。”
“婦好姑娘別急,有話慢慢說。”荀卿染上前道,“叫了宋嬤嬤來,問清楚了,也不枉婦好姑娘受了這場罪。”
辛婦好看着荀卿染,很想說,她受這場罪全都是因爲荀卿染,但卻說不出口。
荀卿染定要她吃那龜苓膏,她就懷疑那龜苓膏裡有問題。只是晚上這次吃的比晌午要多,又有荀卿染看着,根本嘔吐不及。她沒辦法,才另外想了法子,本想着瀉幾次就好了,沒想到成了這般模樣。荀卿染害她受了這般的苦楚,卻還不滿足,行的原來是一石二鳥,借刀殺人的計策。荀卿染要對付宋嬤嬤。
那龜苓膏,是宋嬤嬤獻的方子,真的叫了宋嬤嬤來,其中若有不妥,那麼宋嬤嬤可是剛捱了板子的人,再加處罰,不是性命不保,就是被攆出府去。那怎麼能行,這院子裡,都是荀卿染的人,只有宋嬤嬤一心爲她着想。她還要倚靠宋嬤嬤,一定要護住宋嬤嬤,否則她的苦就白吃了。
“小齊哥……”辛婦好心慌意亂之下,忘記了要再荀卿染面前掩飾,將舊日的稱呼都叫了出來。
荀卿染只瞟了一眼齊攸,不動聲色。
“小齊哥,那龜苓膏是好物。我的病,並不關龜苓膏的事。”辛婦好道,“宋嬤嬤因爲我的緣故……”
說到這辛婦好欲言又止,將眼神轉向荀卿染又挪開,這才又繼續說道,“不能讓宋嬤嬤再因爲我受了牽連。”
“宋嬤嬤受罰,是她自己行爲不謹,她也認罪。與你並沒有關係。是看在她原先的功勞,又照顧着你,才寬免了她。你這半夜之間,就成了這個樣子,勢必把她叫來問個清楚。不只是她,這廚房人等也要查問的。”齊攸沉聲道。
辛婦好見齊攸不允,更加心急。這個時候,她也不好再攀扯別的,只望能開脫了宋嬤嬤就好。
“龜苓膏沒事,廚房飯菜也沒問題。夫人都是吃了的,也沒事不是嗎。”辛婦好咬了咬嘴脣,“是我一時貪涼,多喝了兩杯冷茶的緣故。”
荀卿染與齊攸對視一眼。
“原來問題出在你們兩個身上。大人與我,讓你們好好照看婦好姑娘,你們竟然讓婦好姑娘喝冷茶,你們兩個該當何罪?”荀卿染轉頭叱問金鈴、銀鈴。
兩個丫頭都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婢子冤枉,並沒拿冷茶給姑娘吃。”
這時外面報說郎中來了。
荀卿染略一思忖,就讓許嬤嬤請了郎中進來給辛婦好把脈,她和齊攸到外間屋來,審問兩個丫頭。
兩個丫頭你看我、我看你,似乎都不敢說話。
“好好想想,姑娘還吃了什麼,或是有什麼別的事?”荀卿染問道。
“回大人、夫人,婢子想起來了,姑娘本來好好的,臨睡前,突然要吃山楂丸。婢子就拿了些給姑娘,結果姑娘,她,她都吃了。”
“山楂丸?”荀卿染驚異,“她吃了多少?”
“足足一盤。”金鈴指着旁邊放着的托盤道。
“姑娘不讓婢子告訴人。”金鈴道。
“婢子也看見了。”銀鈴附和。
辛婦好不是說自己胃口很小嗎,怎麼一次吃那麼多山楂丸?況且山楂丸,竟能讓人腹瀉到這個程度?
荀卿染有些困惑,那邊郎中已經診了脈出來,說辛婦好應是吃了不合適的東西,造成腹瀉,除此之外,並沒有其他的症候。
“可知是吃了什麼東西,必要找出來方能放心。”荀卿染道。
那郎中倒也十分盡責。
“……多有食物本身並無毒,可若一起吃下,輕者使身體不適,重者則會中毒傷命。姑娘並未中毒,因此極難判斷。若將便溺之物拿給小的看看,小的或能分辯。”
荀卿染就吩咐金鈴和銀鈴帶郎中去。
一會工夫,三人回來。
“回大人、夫人,小的已經查看清楚。婦好姑娘所食十餘種,都沒有妨礙。腹瀉的原因,唯有**與山楂丸兩樣。”
齊攸的眼神一暗。
“先生且細說說。”
“**與山楂同吃,會造成腹痛、腹瀉,但請大人和夫人放心,不會傷及身體。”那郎中道,“小的還有一言,這個天氣,**不可久放,若氣味有異,更是不能入口,否則也極易腹瀉。”
“請先生到書房下方。”齊攸沉聲吩咐道。
許嬤嬤便領了那郎中出去。
“你們方纔說的,可沒說婦好姑娘還吃過**,還是壞了的**?”荀卿染問金鈴、銀鈴,“你們就是這樣伺候姑娘的?”
兩個丫頭見齊攸和荀卿染臉色都不好看,又嚇的跪倒在地。
“婢子們並沒有拿**給姑娘吃。”
“那姑娘是從哪拿的**?”
“回大人、夫人,姑娘每天只早上喝些**,剩下的都用來洗手洗面。不過總有剩下的,婢子們自是不敢動,姑娘也不吃的,都是拿來澆花。今個晚上婢子收拾,那**已經沒了,婢子想着該是又用來澆花了,便沒有在意。其餘的婢子實在不知道。”兩個丫頭辯解道。
在這種天氣下,早上的**那樣放到晚上,自然是變壞了,辛婦好竟然能喝的下去,而且還吃了那麼多山楂丸。
荀卿染偷偷瞟了眼齊攸,齊攸臉色冷峻,似乎在思索什麼問題。
荀卿染將金鈴銀鈴打發出去,輕聲對齊攸道:“四爺,丫頭們的話也未必可信。婦好吃了什麼,自己最清楚。不如問問婦好,弄個清楚,也免得她以後再如此,傷了身子可不好。”
齊攸聽了荀卿染的話,點點頭。
兩人又到辛婦好牀前。
荀卿染儘量委婉地詢問辛婦好是否吃了壞的**和山楂丸。
“山楂丸吃了些,並沒吃什麼**。”辛婦好道。
荀卿染干咳了兩聲,看了看齊攸。
齊攸沒有說話。
“那郎中已……檢查過馬桶。”荀卿染只好說道。
辛婦好的身子晃了晃,半晌才道:“是……是我病的、有些糊塗,幾乎忘了。我睡前覺得口渴,讓丫頭拿茶給我喝,誰知她就拿了那**,我一時不察,喝了下去。”
金鈴和銀鈴正好端了熱湯進來,聽見了辛婦好的話。
先是冷茶,現在連喝了壞了的**的責任,都推到丫頭頭上了。荀卿染撫額,這話誰能相信。壞掉的**,就算不小心喝了一口,吐出來就是,誰會強迫自己去喝下一整壺。
荀卿染正要說話,突然手被齊攸抓住。
荀卿染望着齊攸,齊攸沒有說話,只在荀卿染手心捏了捏。辛婦好的話破綻百出,齊攸如何聽不出來,這是不想當面揭破了。
“都是丫頭們不好,我定要處罰。”荀卿染坐到辛婦好身邊,“婦好姑娘下晌去找我,一直說宋嬤嬤的種種好處,還說不要別的丫頭婆子,只要宋嬤嬤一個伺候。不如,就……”
荀卿染嘴角含笑,關切地拉着辛婦好的手。
…………
宋嬤嬤躺在屋內牀上慢慢睜開了眼睛,爲了減輕痛苦,她的傷藥中加了安神的藥材,這幾天都晨昏顛倒,昏昏沉沉。
就聽得門吱呀一聲開了,有人提着燈籠走進來。
“燕子,你回來了?”宋嬤嬤出聲問道。
她在屋內養病,荀卿染安排了個粗使丫頭和她同住,雖有別的差事,也可照看她一二。
“哎呀,吵醒嬤嬤了?”燕子從外面進來,將燈籠放在桌上。
“給我倒碗水。”宋嬤嬤吩咐道。
燕子便將桌上的壺內的茶水倒了一碗出來,遞到宋嬤嬤手上。
“今個你回來的比平時要晚。”喝完水,宋嬤嬤問道。
“婢子也想早回來,馨蘭院那邊出事了,纔回來的晚了些。”燕子答道。
“啊?”
宋嬤嬤一聽說是馨蘭院,驚得叫了一聲,撐着身子要從牀上起來,牽扯到傷處,渾身冒出一層冷汗。
“馨蘭院出了什麼事,那裡住的辛姑娘怎樣了?”宋嬤嬤抓住燕子的手,瞪着眼睛問道。
“嬤嬤你抓疼我了。”燕子疼的直咧嘴。
宋嬤嬤將手鬆了鬆,卻不肯放開燕子,依舊問,“辛姑娘怎樣了,快說。”不自覺間,拿出了往日掌事時的派頭。
“嬤嬤不是不知道,馨蘭院那裡,哪是尋常人能進去的。我不過在外面聽差遣,裡面什麼事我哪知道。”
宋嬤嬤心急加上傷口疼痛,額頭上又冒出一層汗來,“你知道多少就說多少,嬤嬤不會虧待你。”
“……先是許嬤嬤過去,請了郎中來,說是給姑娘看病。後來,四爺和奶奶都過去了。”燕子將看到的情形說給宋嬤嬤聽。
正是半夜的時候,驚動了齊攸和荀卿染,那就不是小事。她才兩天沒在跟前,辛婦好,怎地就突然病了?宋嬤嬤心中翻騰起來。
“聽馨蘭院的張嬤嬤說,辛姑娘不知是吃了什麼,晚上起來了好幾次,瀉的人都脫了形。”燕子一邊將碗收起來一邊道。
“我得去看看。”宋嬤嬤聽了,更加着急,強忍着身上的他疼痛,悉悉索索地穿衣服。
“嬤嬤的傷還不能下牀!”燕子忙阻攔道,見宋嬤嬤不聽,又急道:“四爺和四奶奶的吩咐,只讓嬤嬤好生在屋裡養傷。出了差錯,婢子可擔不起。”
“這個,可能讓你擔當的起?”
宋嬤嬤手上,一錠大元寶在燭光中閃着柔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