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門至尊家族刁家碩果僅存的傳人，刁靈雁，在林朔眼裡是一個非常強大的修行者。
肉身菩薩，意味着身體堅韌異常、生命力頑強，同時恢復能力遠超常人。
當年林朔的義兄章連海，也是一尊肉身菩薩。
那具身體的能耐，林朔自問哪怕到了現在，自己也未必比他強。
這樣的修行者若是修力，打法只要練得合適，男性那是穩穩站在人間盡頭。
哪怕是身體天賦略差的女性修行者，也至少不會弱於現在的歌蒂婭。
至於刁家壓箱底的絕技，四相伏魔，那就更厲害了。
刁家這四頭人面貂，傳聞中有兩個特點。
一是快，雖然比不上七色麂子，但跟白首飛屍大體上在一個檔次。
四頭一起上，那就是四道閃電在身邊飛竄，東啃一口西咬一塊，一個照面人就面目全非了，比大卸八塊好不到哪兒去。
二是詭異，據說面對這人面貂，人會被那四張人臉給迷住，就定那兒了，生不出反抗之心。
不過傳聞就是傳聞，未必全是真的。
林朔今天領教下來，知道“快”這個事兒八九不離十。
但把人迷住這事兒，不是人面貂的原因，而是刁家人的原因。
刁家人會密宗歡喜瑜伽，修力煉神兼顧，寶相莊嚴。
之前林朔神念探不透刁靈雁，就是這個緣故。
再加上她們精通當年揚州瘦馬的魅惑之術，兩相結合，是既莊嚴又魅惑，確實能把人給定住。
歷代刁家家主加上四頭人面貂，這個戰力無論放在過去的哪個時代，都是門內至尊的水準。
而刁靈雁現在雖然年輕，可是天資出色，也距離這個水準很接近了。
林朔這會兒只是覺得可惜，好好一個刁家傳人，被煉成人形蠱了。
牧門和獵門的關係錯綜複雜，刁家傳承跟林家傳承之間，自古以來都是有制衡的。
在技法上，誰都討不了好。
所以刁靈雁要是以一個刁家傳人的身份跟林朔動手，把自家能耐全發揮出來，林朔還真會感到有些棘手。
贏是穩贏，但照顧不了方方面面，身後可能會出現傷亡。
可剛纔形勢相逼之下，尤里安終於急了。
這個飼人在山後面開始驅動蠱蟲，奪走了刁靈雁的神智，讓刁靈雁以蠱獸的形態跟林朔戰鬥，那路數就跑偏了。
人形蠱有個問題，那就是人跟獸在戰鬥時的本質區別。
人戰鬥靠傳承修煉，獸戰鬥靠本能驅使。
智慧不高的蠱獸，飼人是可以操控的，也應該操控，這樣能加強戰鬥意識。
可把人煉成蠱獸，飼人操控起來，那就不一定是一加一大於二了。
尤其是刁靈雁這樣的身負傳承之人，戰力甚至會大打折扣。
所以這時候的刁靈雁一旦變成蠱獸，對林朔就毫無威脅了。
否則刁靈雁變成蠱獸那會兒，又是飆血又是喂血的，前後足有十多秒種，林朔要不是樂見其成，早夠她死十遍了。
而且尤里安這一接管，不僅讓刁靈雁身上能耐打了折扣，兩人戰鬥意識的差距也體現出來了。
刁靈雁之前都已經明說了，自己不是林朔的對手，目標是林朔身後的同伴。
結果尤里安這一接管，刁靈雁連人帶貂，就這麼直溜溜地奔林朔來了。
……
刁靈雁身子騰空地撲過來，人剛撲到一半，肩膀上的四頭小傢伙躥出去。
十六隻小爪子在刁靈雁肩膀上一借力，力的作用是互相的，貂是躥出去了，刁靈雁人卻回去了。
四頭小傢伙躥到半道兒，還在天上呢，林朔迎面掠過，單臂一圈就把四頭人面貂圈進了臂彎裡。
這四頭小傢伙是疊蠱，沒有人形蠱的問題，這會兒挺厲害，林朔不敢大意，眼下是全力施爲。
四個腦瓜崩彈下去，四張小臉眼白一翻，暈了。
刁靈雁人剛剛回到岸上，還沒站穩身形，林朔就親自過來把貂還給她了。
四頭人面貂被林朔塞進懷裡，刁靈雁還沒拿穩當，林朔雙手一按刁靈雁的肩膀，就這麼一使勁兒。
岸邊地軟，全是溼泥，刁家傳人整個人就被摁了下去。
刁靈雁深陷泥潭，只露出一個腦袋。
人雖然陷進去了，貂沒陷進去，被泥土托起來了。
四個小傢伙四仰八叉地躺着，睡得很香。
等刁家傳人緩過神來，全身已經動彈不得。
她神智已經回來了，慢慢擡起頭來看林朔，只見林朔蹲在她腦袋旁邊，低頭說道：
“就這？”
刁靈雁一聽這話，羞憤難當。
林朔看了她一眼，擡手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不是說你。”
說完這句話，林朔站起身來，扭頭看向了側方。
離他五米遠，楚弘毅拎着一個人，看樣子在那兒等了有一會兒了。
楚弘毅在山後拿人完事兒，比林朔在這兒把人種進地裡，還快上幾秒。
沒辦法，刁靈雁這變身時間太長了，林朔等了她十來秒。
楚弘毅一手拎着人，一手捂着鼻子，一臉嫌棄地說道：“總魁首，這是個土行孫啊。好傢伙，藏在地下三四米的地方，要不是我眼尖，還真不好找。”
“辛苦。”林朔對楚弘毅點點頭，然後打量了他手中的這個男人。
楚弘毅個子並不高，一米七多一點兒，人也很瘦小。
可他手裡的這個男人，能被他提溜着衣服後領子拎起來，身高怎麼也超不過一米五。
長得獐眉鼠目、尖嘴猴腮，渾身上下刮不出二兩油來，在楚家家主手上跟張紙片似的。
人醒着，一雙吊三角鬥雞眼，直瞪着林朔，看樣子不是很服氣。
這人就是尤里安了。
林朔瞟他一眼，就不拿正眼看他了，嘴裡說道：“人形蠱，爲世間道義所不容。
不過，這到底是你師門的傳承，這事兒我就先不說了。
可是牧門刁家人落在你們這一脈手裡，好端端九寸九能耐的一家子人，能被你們煉成這個模樣。
一身本事發揮不出五成不算，打架腦子都糊塗了。
能耐正邪咱不論，你這成色就不過關。
所以你們這一脈，也是該絕了。”
尤里安嘴裡噴出一口血沫子，濺到林朔腳邊，距離刁靈雁腦袋不過半寸，沒說話。
“林師叔。”刁靈雁這時候說道，“您大人有大量，別跟我們兩個小輩一般見識，您說什麼我都依您，您就放過他吧。”
林朔低頭看了刁家傳人一眼，問道：“怎麼，你們倆還是一對真夫妻啊？”
“假夫妻，但確實是師兄妹。”刁靈雁嘆了口氣，“他爹是我師父。我知道這父子倆對我好是別有用心，可我畢竟是他爹養大的，能耐也是他爹教的。他對我也算敬愛，就算我不能承這份情，可他到底是我師兄……”
林朔看着這姑娘一副糾結的樣子，蹲下身來說道：“我跟你求證一件事情。”
“林師叔您儘管問。”刁靈雁說道。
“我之前在一本書上看到說，蠱獸和飼人，其實是蠱獸爲主，飼人爲僕。”林朔說道，“這是不是真的？”
“是的。”刁靈雁說道。
“爲什麼呢？”林朔說道，“這我很不理解。”
“因爲蠱蟲的關係，蠱獸和飼人之間，是靠蠱蟲聯繫的。”刁靈雁解釋道，“飼人先在蠱獸體內種下母蠱，然後培育這頭蠱獸。
如果蠱獸表現好，適合繼續培養，那麼飼人就會在自己體內種下母蠱的子蠱，從而跟這頭蠱獸取得聯繫。
因爲這個培育過程，所以蠱獸體內必然是母蠱，而飼人體內是子蠱。
飼人以蠱爲尊，而母比子貴，所以飼人一般來說都會敬重蠱獸。”
“哦。”林朔點點頭，一副受教的模樣，緊接着問道，“那麼如果子蠱死了，母蠱會怎麼樣？”
“不會怎麼樣，只是聯繫斷了。”刁靈雁說道，“母蠱會再次生出子蠱，飼人只要把新的子蠱……”
話剛說到一半，刁靈雁立刻臉色大變。
因爲她聽到“咔嚓”一聲，尤里安已經當場喪命。
……
楚弘毅腦子清楚得很，林朔蹲下來一說話，他就明白了，就是在套情報呢。
目前尤里安唯一還活着的理由，就是楚弘毅知道總魁首惜才，怕刁靈雁這個刁家傳人會因爲蠱獸跟飼人的關係，跟着尤里安陪葬。
現在既然知道了子蠱死了母蠱沒事，那就意味着，飼人死了蠱獸也沒事。
不僅不會陪葬，甚至飼人一死，蠱獸這就算解脫了。
總魁首都已經把情報套到這個份上了，他不方便親自動手，楚弘毅聞絃音知雅意，那就代勞一下唄。
楚家家主這會兒的演技非常浮誇，一下子把手裡尤里安的屍體給扔了，蘭花指指着屍體，哆哆嗦嗦地對林朔說道：“總魁首，他……他居然敢反抗，我手一滑這就……就把他掐死了。”
“你不是把他掐死了。”林朔嘆了口氣，“人一時半會兒是掐不死的，你是把他脖子扭斷了。”
“是，總魁首明鑑。”楚弘毅拍着自己的胸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這心慌意亂之下，我也是手重了。”
林朔臉上有點不好意思，對埋在地裡的女人說道：“你看這事兒鬧得……”
“你本來就知道子母蠱對不對？”刁靈雁嘴脣哆嗦着，“你是故意問我的……”
“哎小姑娘你話不能亂說。”楚弘毅翹着蘭花指打斷道，“我們總魁首怎麼會是那種人呢？”
林朔擺了擺手，示意楚弘毅別說了。
這姑娘傻不傻先不論，就楚弘毅這拙劣的演技，已經把林朔給賣乾淨了。
他正了正神色，對刁靈雁說道：
“沒錯，我是故意的。
這個尤里安怎麼着都該死，誰求情都沒用。
只是你剛纔當面求我，讓我別殺他，我自然要給你這個牧門至尊一個面子，就不親自動手了。
現在飼人死了，你也就不是蠱獸了，你是個刁家人。
刁家人應該怎麼個活法，我之前跟你說過，你應該還記得。
我在這兒的事情，已經辦完了，而我給你的買賣，只要我人還在婆羅洲，就一直有效。
你之後是來找我報仇，還是找我進行這筆買賣，都行，我等你。
另外，我家老丈人，對體內埋蟲這件事兒頗有研究，你體內的母蠱，他應該有辦法去除。
我言盡於此，你自己好好考慮吧。”
說完這番話，林朔站起身來，看了一眼地上依然在昏睡的四頭人面貂，轉身掠過了河道。
楚弘毅趕緊跟了上去，河對岸的這座剛建起來的臨時營地，這就熱鬧起來。
收拾帳篷的收拾帳篷，打包行李的打包行李，很快，人和貨都上了那五艘橡皮艇。
馬達聲響起，刁靈雁人還種在岸上，呆呆地看着站在船頭的林朔。
月光下，獵門總魁首對她行了一個門內至尊之間的抱拳禮，隨後轉過身去，連人帶船逐漸消失在夜色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