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斷水崖的鐘紫言和秦封在正殿低聲探討着三日後的行動。
歸來途中早有多種猜想,趙良才那種人,打死也不可能爲散修謀什麼福祉,他想要的東西,絕對是超出一千五百三階靈石價值的。
“我思來想去,還是覺得此行沒那麼簡單,那位活了上百年,油猾奸詐,怎麼會只讓我們佈設一個大陣呢?”鍾紫言曲眼思索。
秦封則另有猜疑,“我倒是覺得,此人教我們乾的事,應該只限於佈設陣法,後續,他不可能讓任何人介入~”
“怎麼說?”
“掌門,你可莫小瞧禁絕大陣,此陣位列金丹之下第一殺陣,能佈設的勢力寥寥無幾。
趙良才之所以邀我們參合,十有八九他鬥不過王弼。依我來看,我們的作用介乎一般築基勢力和金丹勢力之間!”
秦封所說的金丹勢力,除了獵妖盟,槐山如今只有一家,便是司徒家。
鍾紫言雙目一亮,“對對對,他本是可以直接去尋司徒業前輩幫忙,爲何要選擇我們這小門戶,說明此行所求之物,若有其餘金丹在場,說不得就看透他要做甚了!”
至於其到底想要什麼,此時在這兒瞎猜也沒什麼用,鍾紫言沉吟片刻,“即是替他做事,咱們便做好該做的,得了該得的,多餘的不理會,免得平添諸多麻煩。”
決定了參合,也就不再疑神疑鬼,說來赤龍門是沾了秦封的光,若是此行順利,報酬確實不菲。
鍾紫言將趙良纔給的儲物戒指遞出來,問道:“前輩,那禁絕大陣所需之物,三百三階靈石夠是不夠?”
趙良纔給的定金不少,出手很大方,也可能是人家根本不在乎這點靈石。
鍾紫言對於佈陣所需一無所知,便將儲物戒指直接給了秦封。
秦封接在手中,靈識透入一查,果然是整整三百三階下品,“其餘陣器材料還好說,最關鍵的乃是【封界石】,此物極其昂貴,一小塊便價值七十多枚三階下品靈石,也不知他要佈設多大範圍……”
鍾紫言一聽,倒吸涼氣,這麼貴,怪不得佈置出來能殺金丹修士。
“這靈石前輩先收着,本也是你的,這兩日我教門人準備其餘陣器材料。至於【封界石】,三日後去槐陽城讓他想辦法,肯定不能算在我們頭上!”
秦封沒有推脫,三百三階下品靈石,對於他來講,不算小數目。
秦封將所需材料一一列出,鍾紫言看罷,點了點頭,門內有的先拿門內,門內沒有便只能三日後去槐陽城找趙良纔要,當然,自家出了材料,之後也會找趙良纔算靈石的,總之是不會白出半分力。
三日很快過去,一大早鍾紫言和秦封已經踏上飛行靈器,自斷水崖飛了出來。
回頭一看,還見苟有爲目視這邊,鍾紫言衝其擺了擺手,該交代的都交代了,這些年每次外出,苟有爲都沒讓他失望,鍾紫言不擔心門內宗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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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槐陰河上游,大多山坳丘洞已淪爲鬼邪藏匿之地,只剩下幾家頗有實力的散修勢力堅守着珍貴異常的二階靈地。
鐵晶鬼窟位居上游河岸最西面,已經是靠近槐山連綿下來的小山峰石壁了。
這裡鬼槐茂密,大片林葉遮蓋陸地,亂石很多,除了鐵晶鬼窟一處靈礦洞窟,相臨的還有六七處,只不過都被挖空了。
內裡四通八達,死路亦不少,大洞口就一處,在山壁自然旁生出來的黑斑石下。
入口處似乎天然像是一雙巨型鬼手在遮掩籠蓋什麼,因長年有人出入,最外部的黑斑石完全變的漆黑,第一次見的人一定認不出洞口是黑斑石礦門。
順着入口直入地底,離地面約有七十多丈的一處秘洞內,水流滴答滴答的響。
一個黑衣人盤膝坐在灰色棺槨頂部,棺槨不知何種材料煉製,竟半浮空飄在一汪青藍色冰泉上。
棺槨很大,內裡一定有正棺,這處秘洞不算狹窄,只是很昏暗,上面那人影鬍子遮面,頭顱緊低,完全看不清容貌。
秘洞外部是一條地下暗河,河水冰冷陰寒,偶爾有長牙魚獸遊過,散發着兇邪氣息。
兩個悄無聲息的黑袍人影自上面輕輕落在秘洞外的岸河邊,對視一眼,一個身型微胖兩手環胸,一箇中等個頭眉目憂愁,兩人一前一後走入秘洞。
“你們回來了~”
像是枯槁殘敗老者咳嗽的聲音,又帶着邪祟囫圇嗚咽之聲,總之是勉強的說出了人言。
中等個頭那位黑袍人影執禮拜見,“家主!”
微胖身型黑袍人同樣執禮拜見,“王前輩。”
兩人翻去黑布面罩,露出正臉,昏暗的秘洞內只有青藍色寒泉映照出的微弱光芒,只這一點餘輝,也足夠看清兩人面孔,正是多年不曾在槐山露面的王羲和魏淳。
而能令他們恭敬執禮拜見之人,只可能是已覆滅的王家金丹,王弼。
王弼緩緩擡起頭顱,濃密鬍鬚飄蕩在身前,申臉鷹鼻不負往日精神,滿面油黑邪氣,若不是那雙深邃墨珠尚無異況,恐怕多半已經不算正道修士了。
王弼睜眼勉強問出:“今日那處魔潭可有魔孽滋生?”
王羲搖頭回復,“自我們佈下封印陣勢,已經很少有邪魔滋生了,最近那陣勢徹底穩固,短時間無需再去看守。”
王弼陷入沉默,緩緩閉目。
良久,王弼再次睜眼,“趙良才已經獲知我在此處養息,不久恐有一場紛爭。”
此言一出,王羲和魏淳兩兩震驚,雙目閃過懷疑。
王弼繼續開口,“半年前跑走的那二人已經都死了,我免力打入他們體內的咒令被一股綿柔金靈之氣破除,那股氣息早年間我自趙良才身上發現過。”
“這……”魏淳雙手垂落交疊,等了少頃見王弼不再開口,他問道:
“他一個商戶,所謂何來?要是……要是真打起來,您能鬥得過他麼?”
王弼沉默一陣,迴應道:“我約莫能猜到他爲何而來,就看他是要落井下石,還是以禮相待,若是以禮而待,那東西還有得商量,若是……”
“若是存了殺心,哼!”王弼目中寒芒盡露,黑氣自臉側兩頰緩緩生出,原本帶有白仁的眼珠慢慢的逐漸全黑。
王羲急忙開口,“家主,控制魔氣!”
王弼剎時雙目清靈,那股黑氣很快向下消隱,順着王弼身下棺槨漸無。
王羲憂慮忡忡,繼續開口,“要不咱們走罷,離開槐山~”
一旁魏淳也贊同王羲的想法。
王弼苦澀搖頭,“一旦離開鎮魔棺和洗心泉眼,體內這頭東西即刻便會暴亂侵佔我軀體,唉,哪裡也去不得~”
這真是無奈的局面,王羲重重踏了一步腳,地面黑石瞬間爆開裂縫,王羲愁苦不堪。
魏淳雙目轉動,“他姓趙的即便要來,也需對付外面那羣鬼魅,要不,我再去插上幾桿招陰幡?”
王弼略思,而後點了點頭,“還需儘快行動。”
魏淳明白其意,插上招引幡需要一些時間才能招來鬼物,先前爲了防止那一波亡命修士進入鬼窟深處,已經插了七杆招陰幡,現在還要增加,必是得插到引來金丹鬼物的數量,在此之前還得在最底部建設鎮鬼壁壘,甚爲繁瑣。
魏淳看了一眼王羲,轉身快步出了秘洞。
聽着魏淳走遠,王羲施出隔音屏障,“家主,這人現在還留在這裡,可不可信?”
王弼雙目閃過迷罔,很快又變得清明,“他還能求取什麼?早年在蘇家不得志,爲了報仇投來王家,如今兩家皆已覆滅,料來其內心也傷痛的緊。”
王弼哀嘆一聲,鄭重開口:
“羲兒,魏淳重情重義,此後不必再猜忌他了。倘若將來我生死道消,你與他離開槐山,北上天雷城,租一僻靜洞府好生修煉,早日結丹!”
王羲淚滴滾落,“家主,你不會有事的,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