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說話，試試看能不能活動胳膊。”項鄴軒的語氣聽起來有些着急。
“我要能動，早動了，哼。”湯圓沒好氣，卻還是配合着挪了挪胳膊。嘶——她疼得腦門嗖地飆汗。
項鄴軒見她動彈，才托起她的腦袋，將她一把抱起，蹭蹭下樓。
湯圓全程閉着眼，表示沒眼看他。進到車裡，他把她輕放在後座，幫她繫好安全帶，就急衝衝地繞去前面開車。
湯圓半坐半躺着。車子急速蜿蜒，爬坡駛出地下車庫，顛簸得她左右搖晃。碰到右胳膊，她嘶地咋了咋舌，八成是傷筋動骨了。
項鄴軒從後視鏡看她：“好點了嗎？”
湯圓睜開一隻眼睛瞄他，氣鼓鼓的：“換你試試看。”她咬脣：“我現在不想聽見你的聲音，也不想看到你。”她忿忿地又閉上了眼。
項鄴軒瞟一眼後視鏡，搖搖頭，越發猛地踩下了油門……
醫院急診室，湯圓疼得眼淚汪汪：“輕點，嘶——輕點。”胳膊被醫生擡得老高，她疼得額頭汗滴滴的。
項鄴軒黑臉關公似得，伸手就要阻住醫生：“輕一點。可能是骨折，開單子照X光。”
滿頭銀髮的白大褂老頭子，睨一眼項鄴軒，嘮叨着：“小年輕不要動不動就照X光，輻射對生育質量是有影響的。至少造人計劃得推後半年。”
“誰跟他造人！”湯圓不等身後的項鄴軒發作，已經炸吧了，“醫生你搞錯了！”她又氣又疼，一張臉紅一陣白一陣：“我都不認識他。是他把我給撞倒了！等會，你得給我開驗傷證明，我還要找他賠錢私了呢！”
白大褂一臉疑惑地打量着兩人。
項鄴軒的眉都快蹙成結了。
“爺爺，麻煩你開X光吧，動作麻利點。”湯圓苦楚地搖着腦袋，“我晚飯還沒吃呢，餓死了。”
白大褂鬆開她的手：“應該只是骨裂，既然不造人，拍個片子保險一點。”
“嗯嗯，趕緊拍。”湯圓抽過一張臺子上的紙巾，拂了拂臉上的淚水，“骨裂要綁繃帶嗎？馬上過年了，年底很忙的。”
“看完片子才知道。”白大褂埋着頭開着單子。
湯圓起身。
項鄴軒伸手饞住她的左胳膊。
湯圓瞪他一眼，暗暗哼了一聲，抽開胳膊，捂着右肘，走了出去。
項鄴軒斂眸，接過醫生遞來的單子，跟了出去。
掛號窗口前，項鄴軒在付款。湯圓瞟一眼，撒氣道：“沒帶醫保卡，今天肯定要被宰豬了。我不管，在你家摔傷了，得你買單。”
項鄴軒扭頭看她：“你去X光那邊坐着，我馬上過去。”
“別以爲你跑上跑下我就會原諒你。”湯圓鼓着腮幫子，一雙眼睛之前飆了淚，還染着溼氣，“我這輩子還沒摔得這麼慘呢。”
項鄴軒的目光落在她的右肘上，眉目間隱約掠過一絲叫做愧疚的東西。
湯圓瞪他一眼，就氣鼓鼓地走了。她從來不是個任性刁蠻的姑娘，雖然有時逗比無賴一點，卻都無傷大雅。她實在想不明白，他何至於這麼不留情面，害她——
她低瞥一眼右肘，頓時就委屈得不行，眉眼都酸了。
滴滴，有信息，是莎一刀。
湯圓也沒顧上點開聽她說什麼，就一通吐槽，就差沒眼淚婆娑了。
一番折騰，果然是傷筋動骨了，好在，只是骨裂。
湯圓低瞥一眼吊在脖子上的前臂吊帶，委屈地癟了嘴。
項鄴軒看她時，目光沉了沉。
白褂子老頭叮囑：“骨裂不嚴重，可活動一定得小心，注意不要用力。冬天衣服厚，請家人代勞吧。否則，惡化成錯位骨折，是要動手術的。”
湯圓嚇得嚥了口唾沫星子：“這個……”她吃力地擡了擡右胳膊：“多久能拆下來？”
“至少兩週。”老頭說，“保險起見，最好能掛一個月。”
“一個月！”湯圓搓圓了嘴巴，一臉苦悶，“那是說大過年的也得掛着這玩意兒？”
“能遇上一個長假休養，是你幸運。”老頭糾正。
呼——湯圓無力望天地嘆了口氣：“謝謝。”
湯圓無精打采地走出治療室，就見莎一刀拖着行李箱，吭哧吭哧，火急火燎地奔過來。
“圓子！怎麼樣啊你？”莎一刀撂下行李，就撲了過來。
湯圓縮着躲了躲：“Take it easy！經不起你撲。”
莎一刀撒開手臂僵懸在半空。她瞪向項鄴軒，興師問罪狀：“怎麼回事啊？我家圓子好好地交給你，怎麼就瘸了呢？”
項鄴軒怔了怔。
湯圓回瞥一眼身後。她不滿地噘嘴：“我傷了胳膊而已，怎麼就是瘸了？”她潛意識裡還是不想他難堪，還是護着他的吧。
莎一刀纔不理閨蜜，繼續盯着項鄴軒：“怎麼回事啊？”
項鄴軒的表情有點紛雜：“不小心摔了一跤。”
“是嗎？”莎一刀挑眉問湯圓。
湯圓被他盯得發毛。她嘟囔：“你關心人的方式也真夠特別的。早知道，不告訴你了。”
“你不告訴我，告訴誰啊？”莎一刀橫道，“在西京，我就是你的孃家人。”她掃一眼項鄴軒：“你今晚，陪我住酒店。我有話問你。”
“啊？”湯圓倒不是想賴在龍城一品，相反，砸到地板上那一刻，她就砸醒了，龍城一品，她是再住不得了。可是，莎一刀不該住男票家麼？她問：“那Michael呢？”
“別提那個混蛋！”莎一刀來火，“我早晚要甩掉他。只是現在還沒準備好而已。”
“不用住酒店那麼麻煩。如果你不介意，今晚先住去我那裡。”項鄴軒開口了。
兩個女人齊刷刷地看向他。
項鄴軒蹙了眉：“已經很晚了。湯圓受了傷，經不起折騰。一樓客房，私密性沒問題。”
湯圓張嘴就要拒絕。
“好。”莎一刀卻點頭了，還衝湯圓擠了擠眼。
好吧。湯圓累死了，只要不跟他獨處一室，她儘管妥協一下。“一樓客房只有一張牀。”她嘟囔，“莎莎，你可想好了，我只能分半邊牀給你。”
“行了。搞得我們沒睡過似的。”莎一刀豪放地拖着行李箱，吭哧吭哧帶起路來。
湯圓氣悶地搖了搖頭，跟了上去。項鄴軒再次扶過她的左胳膊。她擡頭剜了他一眼，倒沒再抽手了。莎一刀在，她總得給他留點面子。話說，她自己都覺得她算是個頂不錯的女票。
出急診室，秦昊已經開車候在了門口。莎一刀毫不客氣地扶着湯圓鑽進了後座。項鄴軒坐在副駕，全程似有似無地瞟向後視鏡。
進到龍城一品，莎一刀破天荒地沒八卦男神的私密空間。湯圓領她進客臥，她一把就鎖上了房門。
“說！怎麼回事？”莎一刀叉腰，“微信裡，我還以爲你被打了呢。”
湯圓癟癟嘴，嘰裡咕嚕地一頓吐槽。
莎一刀白一眼天花板，嘆道：“圓子，你就當自己上了個男神，賺到了，就想通了。”
“什麼意思？”湯圓一屁股坐牀上，懵懵地看着她。
莎一刀在她身旁坐了下來：“意思就是，不是每一段戀情都有結果的唄。”
湯圓扭頭看着她：“你是說……”她垂了眼瞼，嚥下了後半句。
“我們都太用力，太投入了。”莎一刀嘆道，“可是那些男人們，壓根
不願意我們走進他們的世界，規劃他們的生活。”
湯圓擡眸，愣愣地看着閨蜜：“莎莎，你和Michael怎麼了？”
“沒怎麼。他舊情難忘，我只是個備胎唄。”莎一刀苦笑，“其實我早就知道了。”她站起身，扭頭看湯圓：“這裡有沒有酒？”
地毯上，高腳杯漾着酒紅光澤，骨瓷盤裡堆着肉脯牛肉乾。
湯圓和莎一刀對坐在落地窗前。你一言，我一語的吐着苦水。多半時候，是莎一刀在叨叨。
“圓子，就是不能太把男人當回事！”莎一刀哼笑着抿了口酒，“要不是馬上就要過年了，影響心情，我早就甩了他了。”
“分手還挑時候啊？”湯圓不堪酒力，臉頰已微微泛紅。
“當然！”莎一刀打了個酒嗝，“你啊，也得隨時做好分手的準備。”
“你咒我呢？！”湯圓忿忿地瞪她，奪過紅酒杯，吞了一口。
莎一刀又奪了回去：“他不許你動他的房子，這只是表象。延伸一下，你就該懂，他是不願意你走進他的世界，改變他的世界。”
湯圓愣住。她氣惱成這副德行，貌似心底也是這麼琢磨的。她擡瞼，長長的睫翹起一弧幽婉的惆悵。她擡起左手啪地捶了莎一刀的胳膊：“那你還慫恿我？！”
莎一刀嘿嘿笑：“我不是看你好他那口嘛。”
“你果然是個狗頭軍師！”湯圓忿忿地抱怨，“我還以爲你戀愛經驗豐富，經驗之談總歸是有價值的。可是你——”
莎一刀嘿嘿笑着打斷她：“經驗之談？屁，我都是失敗的經驗啊！”她斂笑：“Sorry啊，姐們，我不但坑了我自己，還坑了你。”她仰頭撲通仰倒下去：“我談了這麼多年戀愛，卻沒一個男人向我求婚，真夠失敗的。”
湯圓黯淡了眸光，她小心翼翼地避開傷口，躺在了閨蜜身旁。她扭頭，笑着安慰閨蜜：“其實，我覺得你說得挺有道理的。找個好看的男人，談一場戀愛，咱也不虧，反正閒着也是閒着。”
“你能這麼想就好。”莎一刀扭頭，對着湯圓傻笑……
樓上，項鄴軒合上Macbook，掃一眼四周，蹙了眉。他起身下樓。進餐廳倒水時，他刻意瞟了眼客房方向。
那裡，房門虛掩着，隱隱浮起兩個女人竊竊私語的聲音。
Tommy聽到餐廳的響動，哈赤哈赤地溜了過去。
項鄴軒用拖鞋撥了撥它的狗爪子。他喝了口水，就擱下了杯子，貌似一點都不渴。“Tommy，回去。”他下令，走出了餐廳。
Tommy卻淘氣地循着客房的燈光而去。
“Tommy，回來。”項鄴軒壓着嗓子，無奈地追了上去，快到客房門口，才逮住它。
“喂——那你打算怎樣？”莎一刀的聲音，“原諒他還是拜拜？”
項鄴軒聞聲，止住了步子。
“我氣昏了，才說是家暴的。你還真以爲是家暴啊？”湯圓的聲音輕輕的，透着一股子無奈，“其實，我明知他不是個好相與的。動他的房子，他肯定氣炸。可我還是動了。我想改造他的世界啊，想他的世界裡，處處都有我的影子。”她似在苦笑，“我咎由自取唄。還真能把胳膊賴他身上啊？”
“你別答非所問好不好？”莎一刀醉呼呼地嘟囔，“就說掰不掰嘛。要不，乾脆我們一起掰掉吧。一起失戀，呵呵，難姐難妹啊，一個月後，頂多三個月後，咱又是一條好妹。”
“嗤——”湯圓微醺地笑了，“這個主意不錯哦。備胎逆襲。”
“哈哈……”兩個女人傻兮兮地醉笑。
項鄴軒拍了拍Tommy的脖子，把它趕回狗屋，一雙幽深眸子像沉入了寒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