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沒安好心。
湯圓惱怒地盯着榮乾乾。
日料包間，不過區區一張紙糊的窗門隔擋，隔壁項鄴軒和錢盛楠的聲音，雖聽不真切，但足以識別聲音的主人是誰。
榮乾乾無辜地聳肩，夾起一塊壽司送進嘴裡：“餓了，不介意吧？”
“聽人牆腳，有意思嘛你？”湯圓湊近，刻意壓低了聲音，晶亮的大眼睛裡簇着一團焰。隔壁的男人，前天還在向她不痛不癢地告白，轉眼，就在這裡私會豪門貴婦舊情人。而她竟然被拉過來聽牆腳。
這叫什麼世道！
她看着滿桌子精緻的日料點心，不單全無食慾，竟然生出一股辣手摧花的悲憤之意。尤其不堪的是，她竟有種衝動，恨不得一個橫踢，把那紙糊的隔牆給踹個窟窿。
不堪，着實不堪。她斂眸，強忍着湍涌的惱怒。
榮乾乾湊近，邊嚼吧邊笑：“吃醋了？”
“胡說什麼？！”湯圓激動地瞪着他。
榮乾乾撇嘴：“少自作多情啦，這間包房，是專爲榮老頭量身訂座。你頂多算，陪座，躺槍。”
“你搞這麼多，就是爲了離間、拆散錢盛楠和你爸？”湯圓蹙眉，“錢盛寶的官司，你費盡心思，是爲了撈什麼好處？”
榮乾乾傾身隔案湊近，嬉笑：“想知道？”
湯圓噘嘴，盯着他，嘴上嘟囔，“你愛說不說”，面上卻十足十的好奇寶寶嬌態。
榮乾乾賊笑，指着自己的臉頰：“親一個，我就告訴你。”
湯圓拿起筷子，倒過來，對着榮乾乾駐在臉頰上的指甲蓋就是一戳：“做你的春秋大夢！”
榮乾乾順手抓住她的筷子，調笑：“我就隨口一說，野蠻女友是我的菜，你也不用這麼迎合我吧？”
“你！”湯圓氣得直咬脣，猛地就鬆了筷子。
榮乾乾順勢還要得寸進尺。
“咳咳！”卻是不留意間，移門竟被服務員拉開，而榮桂華正現身包間外，對兒子的放浪形骸甚是不滿。
湯圓尷尬地正了正坐姿，瞪一眼榮乾乾，有些僵硬地起身打招呼：“榮……董。”
“湯小姐，來了。”榮桂華移目湯圓，怒目變慈目。
榮乾乾不甚在意地又夾了塊壽司，自顧自地填肚子。
“坐。不用客氣。”榮桂華端起一貫以來的主人做派，招呼湯圓落座的同時，坐上了主位。他扭頭看一眼兒子：“其他客人呢？”
榮乾乾嬉笑着搖頭，指指紙糊窗門：“在隔壁，被你小老婆捷足先登了。”
榮桂華的臉唰地鐵青，因着外人在，又不好發作。
湯圓很尷尬地抿了口抹茶。
榮桂華不愧是老江湖，
瞬間就調整好了情緒，笑對湯圓：“就我們也好。早想請湯小姐吃飯了，謝謝那天幫忙。回酒店，醫生說，那顆救心丸，我要是晚吃一刻鐘，恐怕就要上手術檯了。”
“榮董客氣了。舉手之勞罷了。”湯圓客套。
榮桂華點頭：“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我榮桂華向來是有恩必報的人。況且……”他的目光閃過一道精明亮光：“桂都酒店近來股價大漲，也多虧了湯小姐。”
湯圓心底咯噔。財記這個行當，也有些見不得光的潛規則。
果然，榮桂華出招了。
他衝兒子使了個眼色，又對湯圓笑語：“剛剛見老文，本來也想見見你。不巧，你正忙着。這樣也好，自己人，邊吃邊聊。”
服務員插過來上菜。榮桂華噤了聲。
湯圓正好逮着這個間隙，飛速思考。財經界的潛規則，莫過於吃人嘴軟。屈於利誘，出賣職業操守，淪爲權貴喉舌，利用輿論，誘導股民以完成不可告人的骯髒目的。這種害羣之馬，不乏人在。難道，榮桂華是想收買她？
她一想到此，自覺被人冒犯了。她看向榮乾乾，榮乾乾淺笑裡隱含深意。
待服務員合上移門，榮桂華繼續：“現在，桂都和榮耀都是騎虎難下。依目前的形勢看來，借殼——”
他略微沉吟：“看來是大勢所趨。”他笑：“現在，信息社會嘛，公關管理是擺在上市公司面前的一大難題。我剛纔也求教過老文了。”他盯着湯圓：“老文概嘆，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你是主筆，他相信你的職業判斷。”
湯圓心想，凱文的應對之策果然是踢皮球。思索之際，榮乾乾的手伸了過來，一張質感超羣的黑卡映入湯圓眼簾。
榮桂華笑道：“我啊，最近是忙得焦頭爛額，連最起碼的禮數都顧不上了。鄴軒帶你上門，我這個當……父親的，竟然連像樣的見面禮都沒準備。太失禮了。老人家的一點小心意，收下吧。”
湯圓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
“密碼是我初次見你的日期。”榮乾乾裝作深情狀。
“咳咳。”榮桂華再度佯咳。
榮乾乾不耐煩地改口：“年份加我爸的生日，六位密碼。”
湯圓抽過黑卡，瞥了一眼，遞迴榮桂華眼前。她強壓惱怒，笑道：“榮董，太客氣了。我和項鄴軒只是普通朋友，當天上門拜壽，也是爲了工作，這點，必須向您道歉。所以，這個見面禮，我不能收。”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她起身道別：“不好意思，忽然記起來，有個稿子急着交。我得趕回去了。你們慢用。”
榮乾乾看着她一臉壞笑。
榮桂華的面色微變，可頃刻就恢復如常：“來日方長，那改天再聚。
”
“再見。”湯圓繃着笑，合上移門。移門合上那刻，她狠狠剜了眼榮乾乾。真是個壞痞子，一而再地算計她！
她邊穿鞋子，邊暗罵自己，虧得之前還對榮桂華心懷憐憫，他連這種骯髒交易都是信手拈來，可見是隻修煉成精的老狐狸。如此看來，一臉善面的他，也不排除是個逼死髮妻的陳世美。當日，她竟還爲他抱不平，怒斥了項鄴軒。
一想起項鄴軒，她就更加惱火。
離開日料店，隔壁包間是必經之路，她經過時，忿忿地衝房門瞪了一眼，好像這一眼真能剜在那人身上一般。
說來也巧，她這記眼刀剛殺過去，移門正好開了，某人被“殺”了個正着。
項鄴軒有些意外地看着湯圓。
湯圓亦是意外。可越過他的肩，正好看見錢盛楠我見尤憐地盯着前男友的背影，她就止不住火冒三丈了。她冷哼一聲，扭頭就走。
項鄴軒微蹙了眉。
真晦氣！第一次經歷這種桌底交易。她在追悔，剛剛的處理是不是過於溫和，沒明確表明立場？榮桂華會不會來陰的，倒打一耙，讓凱文誤會她？糟心事本就擾人，加上滿腦子都在晃着剛纔那幕，湯圓只覺得一團火簇在心口，着實叫人抓狂。
明明是要下扶梯，卻走到了上行的這邊。她一隻腳都踏上去了，卻陡地縮退回來，扶梯上行的慣性帶得她一個踉蹌。
糟！要是就這麼摔個狗吃屎，腦門會被電梯磕得開花吧？正當她嚇得魂不附體那刻，胳膊一緊，就跌進一個溫熱的懷裡。
“小心點。”頭頂傳來清冷的男中音，她還在驚魂未定，後怕地捂着心口，充耳未聞。
項鄴軒怒斥：“你是沒帶腦子出門，還是沒帶眼睛？”
湯圓聞聲，這纔回魂。她陡地擡頭，見是他，惱怒地聳肩掙開他：“拉拉扯扯幹嘛？”
“湯太太沒教你最起碼的禮貌？”項鄴軒不顧她掙扎，反倒鉗死她的胳膊，“‘謝謝’會說嗎？”
湯圓頓時就有些理虧，卻嘴硬地嘟囔：“我又沒請你幫忙。”
項鄴軒低眸，看着她，忽的，他斂眸，毫無徵兆地勾了脣角：“你不會是吃醋了吧？”
你——湯圓唰地就紅了臉。“項鄴軒，你胡說八道什麼？”她瞪着圓溜溜的杏仁眼，理直氣壯模樣，目光卻有些虛浮微顫，“我上天入海的東西，都吃，唯獨不吃醋！”
項鄴軒凝着她，脣畔勾起的細弧微揚：“你又臉紅了。”
“我沒有！”湯圓頂着紅粉菲菲的臉蛋子，揚着脖子，難以招架的羞窘，“是你眼神不好，大叔！”
項鄴軒繃不住，綻開了項氏招牌笑弧。他伸手揉她的發：“你這樣，我會誤會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