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蹙眉,“這是在外面起了衝突,打架打出人命了嗎?”
顏十七衝着報曉丟了個眼色。
報曉楞了一下,道:“奴婢在外行走的時候,曾經聽說過一些國舅爺的傳聞,不知當講不當講。”
高氏道:“說來聽聽!”
報曉道:“奴婢曾經聽說,咱們這國舅爺是好男風的!不僅如此,還喜歡收集漂亮的男童豢養着。”
“嗯?”高氏挑眉。
喬嬤嬤捂臉,“哎呀!當着姑娘的面,這樣的事情還是不要說了。免得污了姑娘的耳朵。”
顏十七道:“我知道好男風是什麼意思,就是男人喜歡男人嘛!當初我會從莒州偷跑,還不是擔心那個趙翀也有這種嗜好,以爲他是對哥哥有想法。所以,纔會想跟去看着哥哥的。”
喬嬤嬤呆愣。
高氏擺擺手,“無妨的!她都這麼大了,有些事情避着她,未必是對她好。何況,有些東西是捂不住的!讓她知道人心的險惡,也好早點兒提防。”
顏十七笑,“孃親英明!”
高氏道:“別給點兒染料,你就開染坊啊!有些事,在外圍看看熱鬧就好,切不可多管閒事。”
顏十七道:“孃親放心好了!你女兒我又不是俠女!看來,當今皇后雖然是智後的高徒,卻沒有學到智後的精髓啊!”
高氏嘆氣,“大順朝畢竟也就只出了一個智後!那是無人能及的!”
顏十七道:“人比人氣死人!同爲後,智後就能約束住自己的孃家人。當今的崔後卻把孃家人慣的不成樣子呢!”
“慣子如殺子!老人們說得對啊!”喬嬤嬤感慨道。
顏十七轉動眼珠,“莫非國子監祭酒家的兒子長的很是俊俏,被那崔堯給擄了去?”
報曉道:“據奴婢所知,當今國子監祭酒乃是探花出身。是除了趙大人以外,另一個被皇上誇獎長得好的探花。”
顏十七扯動脣角,“如此,那怕是有熱鬧可看了。”
趙狐狸說過,等皇后的千秋節過了,就會動那崔堯。
如今這事直衝着崔堯而來,莫非就是趙狐狸的手筆?
國子監祭酒的兒子被崔堯給禍害了,究竟是怎樣的悲催事呢?
能夠告到皇上那兒,想來事情不會作假了。
高氏眉頭似蹙不蹙,“國子監祭酒乃是官,官告勳貴,的確是有熱鬧可看了。而且還是擂鼓告御狀!這件事,明顯的是鬧的人盡皆知了。皇上肯定是要斟酌着處理了。崔國舅這跟頭怕是栽定了。”
“那會栽多大的跟頭呢?能砍頭嗎?”顏十七巴巴的問。
“你是不是盼着他砍頭啊?”高氏好笑的看着她。
顏十七想也不想的點頭,“哥哥沒告訴孃親嗎?”
“什麼事?”高氏挑眉,“我這回京後,一心撲在你身上,他的事情還真沒多問呢!”
“那個,我們到達沂州的時候,崔國舅也是在那裡的。”顏十七解釋道。
高氏一怔,“他莫非打你哥哥的主意?”
顏十七低了頭,玩着袖口的花邊,“我當時不是穿着男裝嘛!他把我當男孩子,差點兒把我給抓去了。”
高氏眸中寒光一閃,“竟有這種事?”
顏十七道:“後來我就扮醜了。但他對哥哥就懷恨上了,若非趙大人護着,哥哥怕是就被他害了去。”
“那是該死!”喬嬤嬤恨恨道。
高氏黑了臉,“把你們這一路上發生的事情,一字不漏的給我說清楚。你舅母半路上遇到你們的事情,我本來就奇怪。”
再加上回來後,顏十七一直病着,她跟顏如鬆又不常見面,所以,也就沒怎麼過問。
除了南城門的事情,還以爲這兄妹倆一路上太平呢!
顏十七自知漏了話風,再加上崔堯如今也攤上事了,趙翀既然要收拾他,應該不會手軟,所以,也就覺得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了。
畢竟是過去的事情,縱使當時驚心動魄,如今聽來,也就寡淡了很多。
高氏卻聽的眉頭大皺,臨了道:“看來,你們這一路上,多虧了趙大人啊!如此,怎麼也得對人家表示感謝纔好。就是我這樣的身份若是遞帖子過去,不知道衛國公府會不會接了。”
“呀?孃親要以什麼名義前去?”手在衣襟上揪緊。
高氏也是犯了愁,“自然是爲了答謝趙大人的名義了!趙大人對你哥哥這般照拂,咱要是不有所表示,也是說不過去。但要是冒然登門,怕是會直接被拒之門外呢!”
喬嬤嬤道:“要不,咱們備一份厚禮送去,怎麼樣?正好年節將近了。送禮也正是時候嘛!”
顏十七深吸了口氣,“這個好!就算東西被退回來也沒關係,總沒有人被趕出來丟臉吧!”
高氏點點頭,“這個禮自然是要送的!但總覺得還不夠,要不讓你外祖父出面,請他到家裡吃頓飯?”
“不用了吧!”顏十七涼涼的笑。
想起趙翀那廝在不經過她允許的情況下,就對她玩起了親親,她就恨的牙癢癢。
他究竟是幾個意思?
心悅她?怎麼可能!那傢伙的心中,明明是想着杜錦瑟的啊!
那就是輕賤於她?
他若真存了那樣的心思,她非得咬死他不可。
高氏道:“此事你別管了!這是大人之間的事情!”
顏十七就被噎的滿臉通紅。
回到高府,目送着高氏回了傲霜院,顏十七便趕忙將報曉打發了出了內院。
這一幕,恰巧被趕過來的關山月看見。
“你這又搞什麼小動作?”關山月含笑問。
顏十七道:“沒有啊!報曉說要去見見她師兄,我也不能太拘着她。舅母這麼急巴巴的過來,可是有什麼事?”
關山月道:“去屋裡說!”
兩人一起回了朝夕院。
顏十七看關山月這架勢,心裡愈發的沒底,“莫非家裡也出什麼事了?”
關山月道:“外面出什麼事了?”
顏十七便把崔堯的事情簡單的說了說,包括跟高氏攤牌的事情也說了。
“孃親怕是還要問舅母路上的事情,舅母斟酌着說,就是了。”
關山月道:“這個你放心!我心中有數呢!原來是當今國舅爺出事了啊!難怪你們走後就有內侍來宣老爺子進宮。”
顏十七微怔,“外祖父進宮了!”
關山月道:“嗯!走的還挺急!”
顏十七笑笑,“沒事!皇上這是遇到了難題,想找外祖父討主意呢!外祖父重獲皇上重視,這是好事啊!舅母不用擔心!”
關山月笑,“那些個朝堂上的事情,我纔不擔心呢!我現在只管操心一大家子人吃飯穿衣就行了。對了,今日那個錦祥坊的老闆娘,叫蜀葵的送了拜帖來,說是想來見見你。這件事,我不能爲你做主。還得你自己拿主意才行。”
說着,從袖中掏出一張帖子,遞給了顏十七。
顏十七嘆氣,“這事還真夠麻煩的!”
“沒什麼!你想見就見,不想見就不見!別糾結那麼多!”說着拍了拍顏十七的肩膀,走了出去。
顏十七就盯着手裡的帖子發起呆來。
說實話,她對於因爲杜錦瑟想接近她的人是存着厭煩的。
但真若把帖子丟出去,卻又總覺得心中有着隱隱的不捨。
嘆了口氣,才提筆寫了:養好身體有空我會去。
便派沙暖送去了回事處。
很多人現在盯着高府,尤其是顏府那邊,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蹦出幺蛾子。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報曉回來的時候,顏十七正在指導着小白左手練字。
顏十七迫不及待的拉着她問:“怎麼去了這麼久?事情還很複雜嗎?”
報曉道:“羅跟不在!奴婢便出府了一趟,稍稍打聽了一下。”
顏十七道:“如何?御狀可是告下來了?”
報曉看了眼小白。
顏十七道:“無妨的!京城的風聲,讓他聽一下,說不準有助於他記起些什麼呢!”
報曉道:“崔國舅這次,應該是翻不了身了。”
“怎麼講?”顏十七兩眼放光。
報曉道:“姑娘道那李寅銳一早從城外回來是怎麼回事?”
顏十七道:“莫非也是跟崔堯的案子有關?”
報曉點點頭,“是!皇上得到信,說崔國舅在城西莊子上豢養死士。皇上就派了李寅銳連夜去查。”
“李寅銳又是誰?”
報曉咧嘴,“呵!就是回來的路上說起的那個安邦侯世子啊!”
“錦衣衛指揮同知嗎?”顏十七沉吟着問。
報曉點點頭。
顏十七道:“那突襲搜查的結果如何?”
報曉道:“不但搜出了大量死士,還有一批不足十歲的男童。”
小白手中的筆,吧嗒掉在了桌子上。
顏十七掃了他一眼,“累了,你就先下去吧!”
小白忙不迭的把筆撈起來,“不累!不累!我再練會兒!”
顏十七便不再理他,繼續轉向報曉,道:“當日在沂王莊上,還有路上夜襲我的,莫非都是出自他之手?”
報曉抿脣,“據奴婢觀察,沂王莊上的那幫人,不像是死士,倒像是臨時拼湊出來的江湖草莽。但在驛站襲擊姑娘的,應該是死士無疑了。”
顏十七冷了眸子,“那這崔堯就的確該死了!只是,他一個國舅爺,豢養死士做什麼?僅僅就是爲了滿足自己收集男童的需要嗎?”
“姑娘懷疑他的背後------”
顏十七點頭,“他的背後絕對乾淨不了,就是不知道站的是哪一位了。那些個男童都是什麼來歷?”
報曉道:“來自天南地北!他不敢動京城的人,可能也是有所顧忌的!”
顏十七踱到貴妃椅上坐了下來,“可還是動了國子監祭酒家的公子,不是嗎?此事,你可打聽清楚了?”
報曉往前站了兩步,“當今國子監祭酒姓耿,名緒常,其子耿宜冉,今年一十八歲。於五年前回鄉祭祖時在路上失蹤,當時是說遇到了山賊。搶劫之後,將人給殺了,扔到了山裡,最後他家只找到了被狼撕碎的血染的衣服。
說起耿家,也是可憐,耿緒常這一輩是弟兄三人,到了耿宜冉這一代,卻就只有他一根獨苗。三家就看了他這麼一個男丁,全指望着他延續香火。也因此,那次祭祖,耿老爺子纔會帶着唯一的孫子返鄉。”
顏十七眉頭打結,“那麼,遇上打劫後,只有耿宜冉出了事,耿老爺子無恙?”
報曉點點頭,“是!但耿老爺子隨後就病倒了,不到一個月就含恨而死了。”
“這不是作孽嗎?”顏十七擡手猛拍桌几,手疼的又連連哈氣。
報曉道:“耿緒常的妻子也在半年內抑鬱而終。”
顏十七握拳,“那這家人不是家破人亡了嗎?耿緒常好像沒受什麼影響,居然還能在國子監祭酒的位子上呆住。”
報曉嘆氣,“也不盡然!聽聞,耿緒常是一夜白頭,四十多歲的人,看上去有六十多歲了。而且,他撐着一口氣在國子監祭酒上不下來,就是想着做官好辦事。這五年來,他一直都沒放棄爲自己的兒子報仇這件事。”
顏十七重重的嘆氣,“這一家子可是被崔堯害慘了。現在的問題是,耿宜冉是活着還是死了?當年的事情可是查清楚了?”
報曉道:“活着!耿緒常得了信,說是耿宜冉還活着,就被關在國舅府的地窖裡。昨兒半夜,耿家三兄弟聯合上耿緒常的岳家,糾結了一幫人夜闖國舅府,直奔國舅府的地窖,的確在那裡找到了耿宜冉。”
“啊!”顏十七捂住了嘴巴,“國舅府的人沒有阻攔嗎?”
報曉道:“崔國舅也是很小心的,死士之事,並不敢明目張膽的帶進京城。何況,京城的安全,也是有保障的。若國舅府的護衛太嚴實,也會招人猜疑。所以,崔國舅在府內的佈置跟一般人家無二。”
顏十七道:“那個崔堯也不是草包嘛,看起來還是有謀略的。”
“事發的時候,崔國舅並不在府中!”
“在莊子上?”
報曉搖搖頭,“在驚鴻坊!”
“嗯?那又是個什麼地方?”顏十七好奇的睜大眼睛。
報曉卻是低了頭,一副欲言又止爲難的樣子。
顏十七咳嗽一聲,“說啊!有什麼不能說的?”
報曉道:“花樓!京城最大的花樓!”
“啊?”顏十七有些呆傻,“崔堯不是收集男童嗎?怎麼會去花樓?”
報曉道:“驚鴻樓跟別的花樓不一樣,那裡也提供男倌。”
顏十七沉默,她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用,需要時間好好琢磨一下。
小白扔了筆跑過來,“那個耿宜冉怎麼樣了?既是人活着,耿緒常又怎會告御狀說崔堯草菅人命?”
報曉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你這不到七歲的娃娃,怎麼把人名記得那麼清楚?你居然能聽懂我和姑娘的談話。”
小白撓頭,“報曉姐姐講的這麼清楚,是個人就能聽懂吧!”
報曉被這麼一誇,頓時無力反駁。
顏十七對於小白異於常人的聰慧已經習以爲常,“耿宜冉現在的情況如何?”
報曉道:“據說已經不成樣子了!路都走不了了,整個人皮包骨頭的,而且好像已經傻了,不認識人了。”
顏十七嘆氣,“那還不如死了好呢!”
小白眨巴兩下眼睛,“不是說好死不如賴活着嗎?”
顏十七道:“那也得分情況!對他來說,那五年的日子恐怕比地府還可怕。關鍵的,他若一直傻下去,還好了。怕就怕一下子醒轉了,發現祖父和母親都不在了,那種痛苦,也不是人所能忍受的。”
顏十七說完,就瞪着小白看。
小白被看的渾身發毛,“我繼續回去練字!”
顏十七道:“當初擄走你的人,會不會也是崔國舅的人?”
小白的小身體緊急頓住。
顏十七等了一會兒,沒有迴音,嘆了口氣道:“也不對!若是崔堯設的套,該把你擄到莊子上豢養着纔對,你怎麼會出現在莒州呢?”
小白扭頭,衝着顏十七嘻嘻笑,“姑娘聰慧!我這場劫難就等着姑娘爲我解開了。”
顏十七撇撇嘴,“拿着紙筆,回你的屋裡練去。”
小白真的捲了紙,提着筆,一溜煙的跑走。
報曉眯了眼睛,“姑娘真的懷疑小白的遭遇也是崔國舅的損招?”
顏十七搖搖頭,“像,又不像!就算不是崔堯所爲,應該也是對崔堯的爲人有所瞭解的人所爲。”
報曉道:“今日的朝堂上,怕是熱鬧了。”
顏十七眯了眼睛看她,“信息哪來的?”
“嗯?”報曉閃爍着眼睛。
顏十七道:“耿緒常告御狀應該還沒從宮裡出來吧!就算已經出來了,那麼,這些個內幕若是想流傳出,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吧!就是時間上,也得需要一兩天的時間。你如此準確的內幕消息,若不是找到了知情人,是打探不到的。”
報曉單腿跪地,“姑娘,奴婢------”
顏十七起身,把她扶了起來,“你這是做什麼?我又沒說不可以。起初讓你去找羅跟,也就是因爲他是趙翀的人。對於這種內幕的事情,應該比一般人知道的清楚一些,早一些。”
報曉舒了口氣,“奴婢是想着去找沈先生問問的,然後碰到了金方,就問了幾句。沒想到,他那人話那麼多,連我沒問的都噼裡啪啦說了。”
不是她有意瞞着顏十七,是很怕這姑娘小心眼上來,聽說她去找趙大人的人,就一怒之下,又把她退回去。
“金方?”顏十七蹙眉,“怎麼這麼巧?你在哪裡碰到的他?”
報曉道:“出了衚衕,沒多久就碰上了。”
顏十七忍不住的咕噥,“那小子最近不會一直都在府外轉悠吧?”
報曉道:“要不要奴婢將他打跑?”
顏十七錯愕,“幹嗎?你討厭他?”
報曉撇嘴,“就是覺得他話多的人,讓人忍不住想揍他。”
顏十七哈哈大笑,“隨便你吧!報曉,你既然跟了我,就不要畏手畏腳的。我這邊的事情,不可以對外泄露。但是外面的事情,你完全可以利用便利給我弄來。”
“啊?”報曉圓張了嘴巴。
她能理解爲,她今日的行爲是得到了姑娘的讚許了嗎?
這變通來的如此之快,她家姑娘的行事真是常人所不能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