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道：“你可能還不知道，羅跟並沒有簽訂賣身契。孃親這次進京，也只是臨時僱傭他。你的要求，他未必會樂意呢！”
顏十七道：“沒關係！孃親只需要讓他來見我就可以了。我來跟他談。”
“那就隨便你吧！”高氏鬆口。
直到看着顏十七上了榻，高氏才放心的離去。
第二天，顏十七吃過早飯，就把小白喊了過來。
顏十七盯着他看了半天，直到把他看的炸毛。
“小爺就是長得好，你也用不着拿吃人的眼光看我啊？”
顏十七這才收回視線，道：“你來我身邊也有些時日了，整天的白吃白喝的，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小白警惕的看着她，“你不會想把我賣掉吧？”
顏十七道：“我不缺銀子，缺苦力。”
小白撇嘴，“有銀子還買不來苦力？切！你該不會又想什麼招折騰小爺吧？小爺每天練字，已經夠辛苦的了。”
顏十七嚴了臉色，“當然遠遠不夠！明着跟你說吧！我這身邊，如今就報曉一個會武功的，太不夠用了。所以，我決定把你培養起來。”
小白圓睜了眼睛，“你要讓小爺習武？”
顏十七道：“練武不就得從娃娃抓起嗎？你覺得我現在這副老胳膊老腿的，還能習武嗎？”
小白癟癟嘴，“你根骨不行，不是練武的材料。你讓我習武，就是爲了將來保護你？”
顏十七點點頭。
小白猛拍額頭，“你就那麼怕死嗎？”
顏十七道：“我從沂州一路走來，可謂是九死一生。你被人一路拐去莒州，難道不是嗎？”
小白道：“可我能逃離那些個歹人，憑的可不是武功蠻力，而是腦子。祖父說了，要做一個駕馭人的人，而不是做一個被人駕馭的人。”
顏十七道：“你祖父既然這麼厲害，你爲何不回到他身邊去？”
小白忽閃着長睫毛，“現在呆在你身邊，也挺好的！”
顏十七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可在我這兒，你要做一個被駕馭的人。”
小白道：“因爲是你，小爺忍了。只是，報曉你現在隨身帶着，得給我另請個師傅吧？”
顏十七道：“師傅很快就會有！你回去等着就是！”
小白狐疑的離開。
不多會兒，報曉就領着羅跟進來。
顏十七打量了一下，高高瘦瘦的個子，棱角分明的臉上透着剛毅。
整個人給人的感覺又如同鄰家大哥哥般的質樸。
手裡捧着一個四四方方的紅木盒子。
顏十七笑笑，“來我這兒，不用帶禮物！”
羅跟道：“姑娘看看就知道了！”說着將盒子放在了桌上。
顏十七好奇的打開，一片紫氣。
裡面放着的竟是顆顆飽滿圓潤的珍珠。
珍珠或許並不是什麼稀罕物，關山月也曾經給過她一匣子，讓她串珠子玩。
但是，紫色的珍珠就顯得彌足珍貴了。
當初，崔堯在沂州出現，據說打的就是尋找紫珍珠給皇后當壽禮的幌子。
如今，千秋宴也已經過了，皇后有沒有收到紫珍珠她不知道，反正她這裡是有了滿滿一匣子。
“你家主子讓你帶給我的？”顏十七擡手輕輕撫摸着。
羅跟應聲，“是！主子讓轉告姑娘，答應姑娘的事情基本上已經做到了。”
顏十七翹了脣角，“也不過只是做到了一件！”
他這是在暗示她，扳倒崔堯是他的手筆嗎？
不用這麼重的禮，她也已經猜到了。
不過，這禮物，她喜歡的緊。
羅跟就搓着手，侷促了起來，“姑娘可有什麼東西要回給主子那邊？”
顏十七用手一指，“你！回去跟你家主子彙報，就說我要你爲我辦事。”
羅跟怔楞，“這個不用匯報！主子把我留在姑娘身邊，就是聽從姑娘指使的。”
“嗯！不錯！”顏十七變坐爲站，“比報曉會說話！”
一旁的報曉聞聽，臉都綠了。
羅跟看了報曉一眼，拱手道：“但憑姑娘吩咐吧！”
顏十七笑笑，“我屋裡有個小丫頭，叫小白的，你知道吧？”
羅跟點點頭，“我們是一起進京的！小白性子比較男孩氣！”
報曉噗嗤笑了出來。
顏十七送了個眼白過去，繼續道：“他既是個好動的性子，所以，我想請你教他武功。”
羅跟一愣，“姑娘想培養她學武？”
顏十七點點頭，“你可願意？”
羅跟道：“學武是很苦的事情，報曉應該知道這其中會吃很多的苦。我怕她頂受不住。”
顏十七道：“你不用對他太嚴格。”
羅跟額頭皺成川字，“若是不刻苦，那還不如不學。”
顏十七嘆氣，這人還真是實心眼的可以啊！“實話哥你說吧！我讓你教他武功只是個幌子，我要的是你在他身邊保護。他在府中你不用管，但他只要出了府，你就必須寸步不離。”
羅跟詫異，“姑娘對一個小丫頭，有必要這般看重嗎？”
顏十七道：“他可不是一般的丫鬟啊！將來有一天他認祖歸宗了，沒準兒我還得當祖宗供着他呢！”
羅跟點頭，“明白了！也就是說，小白有一個非同一般的身世，對嗎？”
顏十七道：“是！就看你的了！你若願意伺候他，你就聽從我的吩咐。若是不願意，我也不勉強。你去找你家主子，讓他給我派個願意的人過來。”
羅跟出了口氣，“屬下聽姑娘的！”
顏十七笑，“那就有勞羅師父了！報曉，帶着羅師父下去，讓小白拜師。”
報曉就引着羅跟出去了。
顏十七對着那盒子紫珍珠，發了一會兒呆。
沙暖進來稟告說，“喬嬤嬤和露華一起過來了。”
顏十七一驚，啪的合上盒子，塞到她懷裡道：“給我藏好了啊！”
趙翀給她送東西，並沒有過明路，那就是私相授受了，這事若是讓她孃親和舅母知道了，能消停了？
沙暖抱着盒子去了內室，喬嬤嬤和露華也就一前一後進來了。
露華懷裡還抱着一個紅色的包袱。
顏十七疑惑，今天莫非是送禮的好日子？
怎麼都爭先恐後的往她這兒送東西啊！
顏十七道：“你們一起過來，孃親和舅母可是在一起商議事情？”
喬嬤嬤道：“正是！商議着後天的臘八節，一起去悲憫寺吃臘八粥呢！”
“呀！”顏十七拍手，“這個好！”
這可是明目張膽的出去放風的機會。
喬嬤嬤道：“爲此，舅太太特意爲姑娘準備了幾身素淡的衣服，讓我來跟着長長眼。姑娘趕緊試試吧！”
顏十七撫額，卻又拒絕不了。
好在只有三套，一套淡黃，一套淡綠，一套淡粉。
她這個舅母，真是把沒有女兒的遺憾全都補到她身上來了。
是找個理由，就要爲她做幾身衣服。
現在那衣櫃裡，還有六七套沒有上身的呢！
露華道：“姑娘生得好，穿什麼都好看！”
喬嬤嬤也是笑不攏嘴，“還是舅太太就眼光，知道什麼樣的最合適姑娘。瞧這衣服，做的多合身啊！”
顏十七的注意力卻根本不在衣服上，閃爍着眼睛問：“後天出行，我需要做什麼準備？”
喬嬤嬤道：“姑娘也別太興奮了！此事還沒落定呢！太太的意思，去慈悲寺難免會碰到顏家的人，倒不如去別處。”
顏十七撅了嘴巴，“憑什麼要給顏家的人讓路？悲憫寺又不是顏家開的，憑什麼顏家的人在那兒，咱就得避讓？咱還哪裡也不去了，就去悲憫寺！我去跟孃親說！”
喬嬤嬤一把拉住她，“我的姑娘矣！好歹加件斗篷再走啊！”
沙暖趕緊去內室取了一件火紅的斗篷來，爲顏十七披上。
顏十七便急急的跑了出去。
高氏和關山月正在議事廳裡發呆。
顏十七衝進去就被這種寂靜給唬住了，“怎麼了，這是？”
兩人回神。
高氏嗔了她一目，“你這個樣子，哪像個大家閨秀？”
顏十七討好的福身行禮，“哪裡不像了？”
高氏道：“大家閨秀有你這樣子風風火火的嗎？”
關山月起身就把顏十七拉到了自己身邊，“這樣子就挺好！在自己家裡還不得自由，那豈不累死。”
高氏嘆氣，“在自己家裡可以寵着她，等她嫁人了，誰還這般縱着她？壞習慣一旦養成，再改就很難了。”
關山月笑，“那就找個寵着她的，不就得了！”
高氏道：“那恐怕得打着燈籠找。”
關山月大笑道：“不用！我們家就有個現成的！”
“啊？”顏十七石化。
“嗯？說的哪一個？”高氏卻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
關山月道：“關家那邊，一共有七個侄子。別的也都是些大粗人，肯定配不上槿兒。唯有碧海，現在已經是龍騎將軍了，算是個能拿得出手的。昨日剛接到家裡的來信，說是碧海年前會回到京城。估摸着也沒幾天了。”
高氏道：“他們差了幾歲來着？”
關山月道：“碧海今年有二十六了吧！年齡是大了點兒，但大了會疼人啊！那孩子一向跟我比較親，性子我也摸得準。絕對是個好相與的！關鍵的，只要嫁給老關家，那絕對會被捧在掌心裡的。”
高氏沉吟道：“倒是個知根知底的！”
顏十七見兩人你來我往，大有立馬將此事拍板的架勢，忍不住朝屋頂丟了個白眼。
“關家表哥，既然已經做到了將軍的位置，怕是這婚事不能自己做主吧？極有可能承蒙聖恩給賜婚呢！”顏十七給倆人潑冷水。
關山月道：“沒的事！皇上要賜婚，碧海還會頂着如此大齡還沒成家？關家那邊已經給我下了死命令，碧海這次回來，務必給他找個可心的人把親事定了不可。”
高氏道：“年齡大了，是拖不起了。”
顏十七嘻嘻笑，“我不急的！怎麼也得先給哥哥定下來再說啊！”
關山月道：“也是！總不能越過鬆兒去！姐姐，鬆兒的親事可得好好挑挑。而接觸京城閨秀的機會，恐怕也就是各種宴會了。既然如此，那我倒是覺得這太子府的請帖是個很好的機會呢！”
“什麼太子府的請帖？”顏十七不解的問。
高氏道：“在你進門之前，府裡剛剛收到了太子府的請帖。說是要在臘月十五這天，在太子府的別院梅香山莊舉行賞梅宴。”
“啊？”顏十七不是一般的驚愕，“竟是來真的啊！”
高氏蹙眉問：“什麼真的假的？莫非之前，你就聽說了那賞梅宴的事情？”
顏十七坦白道：“之前曾跑去外祖父的書房外折梅，不小心碰到了太子，他說要舉行什麼賞梅宴。我還以爲是說着玩的呢！”
高氏和關山月面面相覷。
顏十七繼續道：“孃親和舅母是爲難要不要去嗎？不想去就不去唄！反正宴無好宴！一幫女人湊在一起，除了想出風頭，就是踩踏別人。真的是好沒意思！”
關山月失笑，“這丫頭！宴會沒參加幾個，倒是看的透徹。”
高氏道：“許是在莒州參加那次慶功宴，怕了。以後，少去外院那邊！你外祖父現在重獲帝寵，來拜訪的人自然多。你一個閨閣女子被人家撞見了，總歸是不好。”
顏十七吐吐舌頭，“知道了！我還有話說！”
高氏嗔了她一目，“就你話多！”
顏十七討好的笑笑，“話憋在肚子裡不說，爛掉了，肚子豈不會疼？”
關山月哈哈大笑，“槿兒太可愛了！這樣的歪理也能想出來。”
高氏道：“有話快說！我和你舅母還忙着呢！你以爲天天跟你那麼閒。”
顏十七撅嘴，“我也很忙的！要練字，要彈琴，要看書，最主要的是要養好身子。”
高氏面上再也繃不住，笑了起來。
她想在這個丫頭面前做個嚴母，看來是不行了。
顏十七道：“賞梅宴，要不要去，還很遙遠，容後慢慢思量。但這臘八眼看就到了，去悲憫寺喝粥的事情，就定下來吧！”
高氏看了一眼站在門口的喬嬤嬤，挑眉道：“誰說要去悲憫寺喝粥了？”
顏十七道：“我聽說悲憫寺是京城附近最大的寺廟，就是皇上有時候也會微服私訪去那裡呢！想來那裡的粥也是最好的！咱們不去吃那最好的，難道還要去吃比不得家裡的嗎？那又何必捨近求遠？”
高氏無奈的看着關山月，“你聽聽，這還一套一套的！”
關山月拍手，“我認爲槿兒說的很有道理！姐姐也別前怕狼後怕虎的了，就定了悲憫寺吧！” щщщ⊙ ttкan⊙ ￠Ο
高氏嘆氣，“這丫頭擺明了想去湊熱鬧，你也縱着她。”
關山月道：“我這也是爲了你那倆侄子考慮，咱們若是去別處，我擔心那倆小子會偷偷跑去悲憫寺。那倆，皮的很！總是哪裡最熱鬧往哪裡鑽的。”
高氏道：“我主要是擔心顏家那幫人，怕她們再出什麼幺蛾子。”
顏十七撇嘴道：“孃親越怕她們，她們定會越猖狂。倒不如咱猖狂，讓她們怕。顏家的人，說白了，都是欺軟的怕硬的，咱只要比他們硬氣，他們立馬就沒了脾氣。”
高氏哭笑不得，“你這都是跟誰學的？”
顏十七理直氣壯道：“外祖父教的！”
就這樣的道理還用教嗎？用頭髮梢想想都明白！
不過，強行按在外祖父身上，相信也不會有人去求證的。
關山月一本正經的道：“一代帝師所說的話，應該不會有假。”
高氏就忍不住的嘆氣連連，“我哪裡是怕他們？這不是覺得，你們兄妹倆畢竟還是姓顏的嘛！強行撕破了臉，只怕對你們兄妹倆並沒有好處啊！”
“孃親！”顏十七挪動屁股，坐到了高氏身邊，“以前的時候，你在顏家，只能委曲求全來護住我和哥哥，那是因爲你孤立無援。現在，外祖父和舅舅就在咱們身邊，孃親還怕沒人給撐腰嗎？”
高氏帶着疑慮道：“從前，你外祖父並非護短之人。”
顏十七道：“前幾天我生病，外祖父去顏家大鬧的事情，孃親沒有聽說嗎？”
高氏道：“我只是不太敢相信！”
關山月嘆氣，“姐姐放心吧！老爺子和老太太現在疼槿兒，就跟疼眼珠子似的。怎麼可能讓人欺負了她去？臨到事上，就算老爺子不管，我和峻哥也絕對會爲你出頭的。江南關家可是我堅強的後盾，我怕誰？”
高氏笑，眼中卻有淚光閃爍。
顏十七伸手，抱了抱她的肩膀。
她這個孃親，就是一個人孤軍奮戰太久了，已經習慣了爲了她和顏如鬆委曲求全。
若非爲了他們兄妹倆，當初怎會容忍顏秉正納了範姨娘？
就算現在忍不可忍存了離開顏秉正的心思，都還想着要等他們兄妹倆成家以後。
高氏乃是帝師的女兒，帝師親自教導出來的人，應該如同老虎一般纔對，落在顏家那堆塵埃裡，卻硬生生的被淹沒生了貓。
顏家，着實是可惡的很呢！
顏十七剛要起身離開，高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榆莢走了進來。
衝着衆人福了福身子，道：“老太太要出門，勞煩太太給準備馬車。”
“出門？”高氏和關山月齊齊的站了起來。
關山月問：“老太太沒說要去哪裡？”
榆莢道：“說是要出去訪友！”
關山月道：“老太太回京後，除了去了一趟悲憫寺，好像一直都沒怎麼出門啊！怎麼突然想起訪友了？姐姐可知道，老太太在京城的好友有哪些個？”
高氏收起一臉的詫異，“不知道啊！我小的時候，好像也見她與人來往過。後來峻釗出生後，就幾乎跟外界沒什麼接觸了。她的性子本就大咧，說話又直，其實是不大好相處的。”
顏十七眨巴兩下眼睛，“我其實覺得外祖母的性情蠻好的！”
高氏白了她一眼，“那是因爲你這一點兒就隨了她。”
顏十七便吐了吐舌頭，縮到了一邊。
她平時也是大大咧咧，說話直來直去的嗎？
關山月嘆氣，“峻哥的傻，想來也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吧！其實她那性子是很閒不住的，在江南的時候，也是很喜歡串門的。早些年在京城深居淺出，也是因爲峻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