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城保留下來的衚衕區裡,一個一個充滿古老氣息的四合院靜靜地挨在一起,大部分重門深鎖,讓難得走過的人看着門旁邊精美的磚雕,對住在裡面的人豔羨不已。
其中一個院子今天從早到晚一共來了八個人。他們全都喬妝改扮過,沒有任何明顯的特點,一點也不引人注目,別說這裡很少有人,即使有人看到他們,也是轉眼即忘。
這裡是呂鑫提供給他們的一個臨時秘密工作地點,現在空無一人,但設施設備齊全。
凌子寒是第一個來的。他仔細檢查了那些通信、網絡和監測設備,然後通過內部系統從呂鑫那裡取得了有關父親受傷的全部資料,仔細研究起來。
不久,獵手們便陸續到來。
第一個是羅瀚,第二個是衛天宇,直到晚上,梅林最後趕到。
先到的人已經瞭解了情況,並且做好了飯。等梅林到了後,他們先吃了飯,然後才坐下來簡單開了一個會。凌子寒以冷靜客觀的態度說明了“大老闆”遭遇惡性車禍的詳細情況,然後讓大家看各自屏幕上的相關資料,要他們瞭解事情的全部過程後再各抒己見。
羅瀚當即說:“我們要去實地看看物流公司。”
凌子寒點頭,有條不紊地道:“遊弋和羅衣今夜去那個公司看看,伺機潛入,查找資料。羅瀚和卓瑪明天再去了解一下情況,這是你們的名片。”說着,他拿出一盒名片放到桌上。
這是他今天白天在電腦上自己設計好了,用名片機做出來的。
羅瀚拿起來一看,笑着點頭:“貿易公司經理,嗯,不錯。”
衛天宇看了一會兒資料裡的法醫鑑定數據,認真地說:“需要重新檢驗一下在現場採集的物證。”
“沒問題。”凌子寒笑着看向他。“我們今天夜裡去公安局拿物證。”
所謂拿,其實就是不告而取,趙遷頓時摩拳擦掌:“用不着你們,這事我來做。”
梅林立刻說:“我跟你一起去。”
“行。”趙遷自然同意。
凌子寒看向衛天宇,冷靜地道:“我們調查逃逸的司機,他的背景、經歷,怎麼到那家物流公司的,還有,當天夜裡開車的是不是司機本人。”
“好。”衛天宇點頭。“我們馬上就着手。”
凌子寒看向其他幾個人:“今晚,由羅瀚和卓瑪擔任技術支持與後援。”
那六位獵手齊齊點頭:“明白。”
凌子寒看了看牆上的鐘,簡捷地道:“那就開始行動吧。”
他們有行動之前的標準模式,不用凌子寒說明,便各自到旁邊不同的屋裡去拿不同的裝備,周密地準備好後,便出發了。
一切都很順利。
羅瀚不露痕跡地通過網絡侵入公安局的系統,調出了大樓的建築藍圖以及消防系統、給排水系統、製冷排風系統、通信系統、安保系統的圖,仔細研究後便制訂出了潛入和撤出的路線。
凌子寒和趙遷、梅林看了後都沒有異議。
與此同時,索朗卓瑪也通過網絡潛入了物流公司所在大樓的系統,調出了大樓的相關圖紙,與羅衣、遊弋一起制訂了進入和退出的路線。
凌子寒仔細看過後表示同意。
他們在行動前做好了一切準備。過去不知有過多少次行動演練,滲透是他們最基本的技能,這時一使出來,才發現實際行動時比他們的訓練要輕鬆得太多了。
留下的四個人都在院子的正房裡。
羅瀚和索朗卓瑪在房間的一邊密切配合着出去的兩個小組的行動,而衛天宇則在房間的另一邊,通過網絡進入國內外許多秘密部門的數據庫,將那個貨車司機的資料與裡面的數據進行比對。他先從嫌疑人數據庫查起,然後再查工作人員的檔案庫,從國內到國外,從大國到小國,逐一排除。每一次侵入都要不露痕跡,不能讓人察覺,或者讓人察覺後追蹤不到,做起來要特別精細,工作量非常大。
很快,索朗卓瑪便一個人承擔了兩個小組的技術支持工作,羅瀚轉而和衛天宇合作,替他的侵入做掩護。
兩個小組到達現場後,索朗卓瑪通過衛星探測器和侵入進去的安保系統嚴密監控着現場情況,凌子寒看了一下便明白他們應該不會有任何被發現的危險,於是把大部分精力放在了衛天宇和羅瀚這邊。
單是國安部的數據庫裡,世界各國的特工人員、****、犯罪嫌疑人等記錄在案的人就數以億計,比對起來非常耗時間。衛天宇根據那個司機的面部特徵,在搜索程序里加了數條命令,大大縮短了查找時間,但仍不是一兩個小時內能有結果的。
直到外出的兩個小組順利完成任務,結束行動後平安回來,衛天宇和羅瀚、索朗卓瑪仍然對着電腦忙碌着。
凌子寒要求返回的四個獵手先去兩旁的房間睡覺,務必好好休息,然後開始研究他們帶回來的資料和相關證據。
物證他只是略看了一下,便放在一旁,留待羅瀚、索朗卓瑪或者衛天宇來檢測。警方在現場一共提取到了十九個人的指紋,大部分是在貨車上,經查驗大部分是物流公司的裝卸工,這沒什麼特別的。另外,在現場提取的血液中驗出了六個人的DNA,這一點讓凌子寒特別注意。雖然呂鑫也提到過,而且也通過這條線索追查了,但迄今並未有結果。
出車禍時,凌毅的車裡一共有四個人,結果三死一傷。而貨車的駕駛室裡肯定是兩個人,而且都受了傷,只是沒看到現場和貨車駕駛室裡的情形,推斷不出這兩人的傷勢輕重,警方鑑證科的鑑定書中也沒寫這方面的情況,顯然是現場證據不足以提供準確的判斷。
凌子寒坐在電腦前,一邊研究警方的資料一邊在網上看羅瀚從公安局數據庫的案情記錄里弄出來的東西。
顯然警方的人已經將這兩個不明DNA與警方和國內醫院數據庫貯存的生物識別資料比對過了,暫時沒有發現。
凌子寒已經從呂鑫的介紹中清楚瞭解父親當夜從“鷲塔”回家的路線,於是進入交警部門的數據庫,調來了那一夜沿途各個監控器拍到的資料,逐段逐段地找那輛大貨車。
實際上,這事很容易,只要按照車禍發生的時間倒推就行了。
很快他便找到了,那輛大貨車是在凌毅的車開出三環後便跟在後面了,車速快得驚人。這輛車的駕駛室裡應該是塗有反攝像物質,看上去裡面空空如無,似乎一個人也沒有,讓人乍一見都會嚇一跳。
凌子寒立刻再查當時當地在地球軌道上的衛星有哪些。
一番探查之後,他發現能夠“看到”並拍攝下事發現場情況的衛星只有美國的一顆返回式遙感衛星和歐洲的一顆氣象衛星。
凌子寒試着查找這兩顆衛星的位置,然後等待它們轉到地球這邊來,這才設法進入,將車禍發生前後它們拍到的圖像和數據一古腦兒下載了。這兩顆衛星不是軍事用途,反黑客、反間諜、反病毒程序雖然已經很好了,但比起間諜衛星來還是差得遠,這使凌子寒沒有費太大力氣就得了手。
凌子寒將得到的熱感、長波、電磁等數據用特別的軟件轉換成圖像,便能夠清晰看到當時發生在車禍現場的一系列情況。
那一夜,凌毅沒有要警衛車跟着,只有自己一輛車在五環上飛馳。已是深夜,除了偶爾呼嘯而過的集裝箱卡車和大型載重卡車外,小車很少,因此所有車的速度都很快。那輛貨車一直跟在凌毅所乘轎車的側後方,過了很久才突然加速,朝着凌毅的車攔腰撞去。當時,周圍並沒有別的車,更沒有人或者動物,因此卡車不可能是爲了避讓障礙物才失控。根據現場情況,完全可以得出結論,這是一次蓄意謀殺行動,絕不是意外。
凌子寒的臉上沒有一點激動的表情,心裡卻騰起了一股火焰。他仔細地看着屏幕,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大貨車將凌毅的防彈轎車一直撞到中間的隔離牆上,這才停下。過了大約六、七分鐘,貨車駕駛室的門才被推開,坐在副駕位上的一個男人跳下車來,踉蹌着繞過車頭,打開了貨車的另一邊車門,把司機連拖帶扶地弄了下來。
凌子寒立刻放大兩個人的臉,給衛天宇和羅瀚發了過去。
這兩個人的相貌特徵看上去應該都是中國人,這時身上都有血,司機更是頭破血流,傷得不輕。兩人似乎在商量着什麼,又一齊轉頭看了看被撞得嚴重變形的轎車,隨即跌跌撞撞地走向路邊,艱難地翻過護欄,向東走去。
凌子寒根據他們逃逸的方向,不斷調出衛星探測到的數據,找出他們所在的位置,直到衛星飛出這個區域,不再有這兩人的身影。
屋裡本來很靜,大家都在緊**作,只能聽到鍵盤敲動的輕微聲音。忽然,從衛天宇那裡的電腦中響起了意大利著名男高音安德烈的歌聲,唱的是《今夜無人入睡》。
凌子寒頓時一喜,轉頭看向他:“查到了?”
衛天宇眉開眼笑,臉上很有些孩子氣,無言地點了點頭。
羅瀚和索朗卓瑪本來也都轉頭看過來,聽了他們的話,又都看向自己的屏幕。衛天宇將查到的貨車上兩個人的資料發到了共享數據庫裡,讓他們可以同時看到。
開車的司機是物流公司的主管,據稱當時是公司業務太忙,又有司機因事請假,他便臨時去代班。副駕位上那人是另一家貿易公司的職員,據說是看着貨物裝車後要搭便車。而實際上,這兩個人都是V國情報機構在中國境內發展的間諜。
實際上,這兩個人只是V國情報機構的外圍人員,都沒有案底,經歷十分普通,除了在公安局登記的戶籍資料外,在國內的各大數據庫裡都找不到他們的數據。
衛天宇和羅瀚在幾年前就是世界頂尖的黑客聯盟的成員,這一聯盟的成員遍佈全世界,彼此只知道網名,並不知道相互的真實資料。他們常常聯手破解一些跨國集團試圖壟斷的技術成果,並在網上予以公佈。他們也會進攻各種秘密網站,破壞裡面的數據,或者竊取其中的密碼資料。
這個聯盟的每個成員都是電腦方面的天才,狂熱地熱愛計算機技術,並且有着一個共同的理念,“打破網絡的藩籬,讓所有資料爲全球普通網民共享”。他們令全世界的網絡安全專家頭疼,更令警方和安全部門煩惱。
這一次,衛天宇和羅瀚便使用了他們當黑客時慣常使用的手段,不斷進出各個國家安全機構的數據庫。他們總是悄悄潛進去,然後飛快地查詢,再迅速離開。
兩人分了工,各查一半。
貨車上那兩個人的資料是衛天宇在V國情報局的數據庫裡找到的。
有了這個突破口,他們順藤摸瓜,很快就查到了更多的資料。
從找到的物流公司的資料來看,那家公司應該沒有可疑,不過是V國情報人員藉以掩護身份的普通企業而已。這次撞車事件讓他們嚇得不輕,不但主動提出願意按照車禍死傷者的親屬的要求予以賠償和撫卹,更願意全面配合警方和國安方面的調查。因此,這家公司可以不用再花時間去詳查了。
凌子寒看完相關資料後,堅定地說:“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讓暗殺行動再發生第二次。”
衛天宇卻關切地道:“子寒,你忙了這麼久,還是先休息一下吧。”
凌子寒看着眼前三個同事關心的眼神,終於默默地點了點頭。
他是有些疲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