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熠寒從沉睡中醒來,已是黃昏時分。
聽到房間內的動靜,冷凌端着藥敲門進房間,說:“少主,少夫人吩咐說您一醒來就先喝了這碗藥。”
冷熠寒心下一暖,嘴角牽動微微笑着,接過藥來問道:“少夫人去哪了?”
冷凌從未見過冷熠寒的笑容,此刻有些吃驚,頓了頓忙答道:“老堡主請少夫人去滿園了。”
滿園,冷自揚和錦瑟坐在院中的石桌旁飲茶。
冷自揚替錦瑟倒滿茶,首先開口:“錦瑟,齊忠跟我說了一直以來你都在盡心盡力的照顧寒兒,謝謝你!”他的話裡不只有感激,更有釋懷。
錦瑟歉然道:“我之前答應過您,我一定會治好他的毒,可是我卻又連累他受了這麼重的內傷,對不起!”
冷自揚仍舊和藹的開口:“傻孩子,說什麼對不起?說起連累,你也是被我們冷家堡連累的,不然項頂天又怎麼會針對你?寒兒必定要救你的。”
冷自揚沉默一會兒,接着說:“從一開始,我逼着你嫁過來,就是爲了給寒兒解毒,這些事情我都瞞着寒兒,是不想他難受。可是……我看的出來,你是個好姑娘,一直以來也幫我隱瞞着,對寒兒也很好,還差點因爲冷家堡受到傷害,我心裡也很過意不去。”
頓了下,冷自揚還是繼續道:“所以……如果哪一天,你想要離開冷家堡,我一定不會攔着你。”
過往的許多片段此刻閃過錦瑟的眼前,她臉上的表情一變再變,腦海負荷不了這般混亂,索性都不管,恢復了平靜,緩緩說:“現在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先把冷熠寒治好,其他的我沒有想過。”停了停,接着冷靜的開口:“至於我當初嫁過來的原因,不要跟他提起了。”他那個性子,怕是無法接受當初的安排,甚至會把它當作同情和可憐,敏感如他,怎麼接受?
站在園門口的冷熠寒腦中一片空白,默默退出滿園,他一時無法思考,耳邊反覆出現着剛纔的話語。
他得知錦瑟在這裡,想也沒想就過來,卻從未想過聽到這個殘忍的事實。
她是被逼嫁給他的!
她對他的關心,照顧他的身體,是不是都只因爲答應了父親?
還是,她想要儘快將他治好,然後離開?
“現在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先把冷熠寒治好,其他的我沒有想過。”錦瑟淡然的話語不斷重複,重複的撞擊他脆弱的身體。
其他的她都沒想過……那她答應過的不會離開呢?
他頹然的依靠牆邊,閉上眼睛平復心底的起伏。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時,緊皺的眉頭緩緩舒展,眼神變得深邃,只有眼角的晶瑩泄露了適才的悲傷。他意識不到身體傳來的感覺,只是慢慢地踱回寂園。
冷自揚和錦瑟都沒有注意到門口身影的來了又回。
冷自揚微微笑着,對錦瑟開口:“還是你想的比較周全,這段時間你也比較瞭解寒兒了,會爲他着想。”
錦瑟淺淺的笑,眼神變得悠長,輕輕開口:“他爲我做的又何止這些……他曾經兩次拼出性命去救我……”
自那日在紅梅樹林,小時候破碎的片段又不斷出現在錦瑟的腦中。
當日,冷熠寒毒素髮作,在錦瑟懷中瑟瑟發抖,幾乎失去體溫。錦瑟只能盡力攙扶着他慢慢下山,步履蹣跚。
山風越來越大,碎石被風吹下,不停打在兩個弱小的身影上。突然一塊大石從兩人頭頂落下,當錦瑟驚叫出聲的時候,冷熠寒已經死死把他護在身下,石頭瞬間砸在了冷熠寒的背上。冷熠寒臉上依舊一片淡然,彷彿這是最本能的反應,只是皺起的眉頭表明了身體正在承受巨大的痛楚。
冷熠寒幾乎也在瞬間失去了知覺,只是在閉上眼睛前看到了遠處的那片紅梅,紅成一片,覆蓋了他的世界。
錦瑟也在看到他嘴角的鮮紅時驚嚇到失去意識。
錦瑟此時依舊清晰的記得,當自己恢復意識時,已經摔落在山邊的洞口處,而冷熠寒早已蹤跡全無,只剩留在原地的一灘血跡,覆上了一層薄薄的雪。
而這次,還是在漫天冰雪中,還是在那個山峰,還是他,拋卻自己的性命不顧,只爲了她的安好。
錦瑟眼中覆上薄霧,依舊淡然道:“所以……我爲他做些什麼也是應該的……”
寂園,冷熠寒端坐在書桌前,齊忠唯唯諾諾的站在旁邊。
齊忠猶豫着開口:“就是這樣,秋家才答應老堡主的提親。”齊忠在冷熠寒臉上看不到一絲陰晴變化,更加恐懼,馬上接道:“可是,少夫人對少主的關心和在乎,屬下都看在眼裡,少主肯定也知道的。”
冷熠寒終於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爲了家人,她被逼無奈答應了這門親事,她心底該是恨的吧……可是她放下自己的情緒,盡心盡力的爲自己治療,難道真的想要在治好後離開?
冷熠寒自顧自想着,關心,在乎,是單純對他的身體還是對他?他已經分不清……整顆心突然揪在一起,這些日子來的點滴浮過,那些甜蜜的感覺此刻更加窒息,他不敢再想,只低低開口:“不要告訴老堡主和少夫人我已經知道了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