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瑟回到滿園的時候,冷熠諾正從房間走出,直走到她面前。
冷熠諾看着她的淚痕,猶豫着開口:“大哥的傷雖然很重,但是有齊叔照料着應該很快會好轉,不用太擔心。”
錦瑟定了定,看着冷熠諾道:“諾,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冷熠諾苦笑一下,她要說的話,他心裡再清楚不過,搶先說道:“我都明白。其實……我一直都明白……”
冷熠諾轉過身,擡頭看着天空,眼中雖然閃爍,卻始終在微笑着道:“我知道,我早就失去了你,你的人,你的心……可是隻要可以爲你付出,我的愛就會得到滿足,直到……連付出的機會都被你拒絕……”
錦瑟無言,深知自己此刻說任何話都只會加深他的痛。
冷熠諾繼續道:“我曾經自私的想過,我在你的心中總會有片刻停留,可是現在我明白了,這樣的停留卻傷害了你最在意的人。所以……”淚水終是滴下,聲音微微顫抖着:“從今往後,我會放下……”
冷熠諾擦乾眼角,迴轉身來已是明媚的笑容,雖然眼中仍深埋着落寞,輕鬆的語氣:“所以你不必再爲難了,更不需要內疚。”
錦瑟心裡被感動填滿,輕聲道:“其實……一直以來也有一個用生命愛你的人,她比我更值得你愛……”
冷熠諾回到錦園,心裡雖痛,卻輕鬆了不少,不止一次告訴自己要放下,直到今日終是了結,他對她的愛從此只會深埋,永不開啓。
錦瑟的話還在耳邊,冷熠諾走進房間,看着熟睡的楚喬,依舊憔悴,嘴角卻微笑着。冷熠諾恍悟。
楚喬似感覺到了他,緩緩睜開眼,笑着說:“我睡的太熟了,連你來了都不知道。怎麼不叫我?”
冷熠諾看着她的笑容,空洞的內心才安穩了些,柔聲說:“你現在要多休息。”頓了頓,問道:“楚喬,你當時爲什麼要衝向項頂天?你有沒有想過,你會丟掉性命?”
楚喬笑笑道:“我哪有想那麼多!他抓了錦瑟來威脅你們,只有我可以出手啊。而且……如果錦瑟受到什麼傷害,你……們會更痛苦吧……現在不是很好,大家都沒事了,我聽齊叔說錦瑟的毒也很快可以解除了。”
冷熠諾看着她的笑容,心揪着痛了一下,開口道:“你已經見過齊叔了?”
楚喬平靜道:“是啊,我已經知道我以後不能練武了。”稍頓,仍舊笑着道:“無所謂啊,反正女孩子家本來也不該沉迷武功嘛!”
冷熠諾心裡明白,她有多麼癡迷武功,也知道她當初奮不顧身去救錦瑟其實是爲了自己,而此刻她還在笑着安慰自己……
***
寂園的院中,月光清冷的打在冷熠寒身上,正在自斟自酌。
冷凌走近,站定在側遲疑着開口:“少主,你現在傷還沒好,怎麼能喝酒呢?”
冷熠寒又送一杯辛辣入口,眉頭微皺着,沒有回答,一隻手按在石桌上的信封上。
腹部襲來一陣跳躍的劇痛,冷熠寒猛的又灌入一杯酒,試圖壓住那股狂躁,辛辣的液體衝撞在胸口,使他微微顫抖起來。
冷凌發現了他的不對勁,馬上道:“少主,我去叫齊叔過來。”轉身時卻被冷熠寒抓住。
冷熠寒淡淡的開口:“不必!我沒事……我有件事要交代給你……”說着將桌上的信封遞給冷凌,繼續道:“如果明日……”突然一窒,接着說:“如果明日午時之前沒有我的指示,就直接把這個信封交給少夫人……”
冷凌接過信封,心中忽然有些害怕道:“少主,你是不是有事情瞞着少夫人?這幾日明明你那麼思念少夫人,爲什麼不肯見她?”
冷熠寒的臉在月光下更顯得透明般,依舊沒有開口。
冷凌忍不住接着道:“少主,之前屬下一直替少主不值,因爲屬下覺得少夫人一直以來瞞着你很多事。可是就像上次在牧場,屬下看得清清楚楚,少夫人對少主是真心的,而少主更是不能失去少夫人,所以爲什麼要這樣彼此折磨呢?”
冷凌情緒更加激動道:“屬下怕少主現在不見少夫人,以後會後悔……”
冷熠寒被這句話擊中,身體輕顫着,是啊,也許過了明天就再無機會見了……
冷熠寒慌忙起身,晃動了一下,手緊緊按着腹部,直直走出寂園。
他要見她……哪怕只是遠遠的看她一眼,就好。過了明日,也許再不可得……他不能忍受永別之前看不到她的容顏……
疼痛牽扯着他的全身,眼前也變得黯淡,胸口翻涌的腥氣被他死死的壓着,冷熠寒終於到了滿園門口,靠着門內的樹幹,他在模糊中看到了唯一支撐他的身影。
錦瑟獨坐在滿園中,定定看着天上的月亮,嘴角微微上揚,此刻與你在看同一片月光吧……
冷熠寒癡癡的看着院中的身影,突然眉頭緊皺,嘴角殷出越來越多的鮮紅,腳下無力,癱軟的跪在地上。
錦瑟聽到身後的聲音,直看到冷熠寒一隻手撐着地面,連忙跑過去,扶起他靠在自己身上,慌亂的擦着他嘴角的血跡,淚水滑落,心疼的開口:“寒……怎麼會這樣……”
冷熠寒怕手腕的傷口被她發現,趕忙將她推開。
冷熠寒掙扎着想要起身,腿上卻始終無力,錦瑟被他推在地上,臉上全是心疼。
錦瑟再次上前扶着他站起,冷熠寒僵直的靠在樹幹上,他的眉頭擰着,生氣自己被她發現。
錦瑟輕聲問:“傷口還沒好,爲什麼要喝這麼多酒?”冷熠寒沒有回答。
錦瑟眼簾低下,聲音更低:“你還在生我的氣是嗎?”
冷熠寒整顆心揪在一起,劇痛到幾乎窒息,但是他不能說原諒,不可以……假如將要離開,他不可以讓她揹負着自己的愛和對自己的內疚,不可以……
開口已是壓抑的冷漠:“我有什麼資格生你的氣?是我破壞了你最初的幸福,你應該恨我纔對……”
錦瑟站在他面前,直視他的眼神道:“我承認,我曾經喜歡過諾。可是自從我嫁給了你,知道了我們曾經的緣分,又經歷了這麼多生死,我很確定,現在我心裡的人是你!”
冷熠寒心裡變暖,卻轉臉躲開錦瑟的直視,硬是開口道:“你喚他爲諾,而他爲了你把住的地方改名爲錦園,我說的沒錯吧?”錦瑟不知該如何開口。
冷熠寒逼自己不去看她受傷的眼色,繼續道:“我終於知道,你偶爾的彷徨,偶爾的愁緒是因爲什麼……”
錦瑟扳過他的臉,逼他看着自己,堅定的開口:“寒,我知道之前的一切再解釋也沒用,我只想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給我個機會,在以後的日子裡,好好的愛你,好不好?”
冷熠寒看着自己最愛的臉龐,自己可以爲之付出一切的人,說着天底下最動人的話語,腦中的思想全都被抽空,攬過錦瑟直直吻向她的脣。
他的防線,他的抗拒,他再多的理由也抵擋不住錦瑟溫柔的隻字片語,他愛她,已經深入到身體的每一寸,所以再多的防禦在她面前都是枉然。
他深深的吻着她,緊緊的擁着她,希望所有的一切都停留在此刻……
腹部的傷口撕裂般疼痛,使他口中逸出**,錦瑟忙撐住他晃動的身體,才發現他的腹部已滲出鮮紅的血跡。
錦瑟心疼道:“傷口又裂開了,我幫你包紮。”語罷扶冷熠寒進入房間。
錦瑟細心的幫冷熠寒處理腹部的傷口,心疼的淚水始終在眼中打轉。
冷熠寒目不轉睛的看着錦瑟,只想要把此刻深深印在腦中,便再無憾。
錦瑟柔聲道:“傷口經不起劇烈活動,不如你在這休息吧。”
冷熠寒捂着腹部起身,恢復了冰冷道:“我回寂園。”
錦瑟想要抓着他的手臂,冷熠寒匆忙躲開,只說:“我的傷口包紮好沒事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你留在這休息吧。”說罷快步走出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