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涉
乾隆正召了傅恆,阿桂還有劉統勳等人在商議準噶爾部內亂之事,聽到高無庸來低聲稟報說皇后娘娘有要事求見就有點煩,暗道這皇后真不讓人省心,上次爲了紫薇的事情狠狠罵了她一頓,還收了她執掌後宮的權利,本以爲她該消停消停了,這還沒過了幾個月呢,怎麼又跑出來生事了。
皺眉對高無庸道,“朕這裡正忙着呢,沒工夫去管她那些雞毛蒜皮的事情,讓她能自己解決就自己解決了,實在有要事處理不了的,就過兩天再來。”
高無庸應聲下去傳話,那幾個大臣一齊做低頭未聞狀,均想能這時候闖過來求見,肯定是有要緊事,皇帝陛下可真夠狠的,讓過兩天再來,這黃花菜都涼了,那拉氏皇后做到這個份上也委實可悲。
果然過了一會兒高無庸又回來低聲稟報了幾句,乾隆冷哼一聲道,“她願意等就讓她先等着吧。”
下面的幾人聽皇上的語氣中很有幾分眭怒之意,誰也不敢多話,老老實實地接着議準噶爾之事。
一直到掌燈時分,議事的大臣早都跪安了,乾隆舒舒服服地用過了晚膳,端了杯茶慢慢的呷着,正想翻翻還沒看完的摺子,忽見高無庸在一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便開口問道,“什麼事啊?”
高無庸連忙回稟,“皇后娘娘還一直在偏殿候着呢,皇上您看?”
乾隆詫異,“她倒有耐心,等到這個時候還不肯走,你去宣她過來吧,朕倒要看看她這回又翻出來什麼自以爲了不得的事情來煩朕。”
那拉皇后從早上等到晚間,一直在偏殿乾坐着,就喝了兩杯茶,連飯都沒吃一口,心裡頭這個窩火憋氣就別提了。況且還有個孫太醫也跟在一旁等了一天,被他眼睜睜地瞅着皇帝這麼不待見自己,這面子都丟到太醫院去了,實在是氣苦,幾番要拍桌子走人,總算想到這次是爲了兒子,再苦也得忍着,纔沒有發作出來。
這時聽見皇上終於肯見她了,站起身來深深吸一口氣,在心中又默唸了一遍她出來時永璂在耳邊千叮萬囑的話,“額娘,您去找皇阿瑪說這事情時,千萬可要忍住了,別亂發脾氣抱怨,要就事論事,不然的話還不如兒臣直接告幾天病假,連上書房一起不去了,躺在屋裡修養的好呢。”
那拉氏心裡也明白,自己的脾氣太過耿直,不懂圓通,每每自己有理的事情也能惹得皇上不高興,最後吃虧的還是自己,這次連兒子都這樣囑咐了,可見這脾氣一定得收斂收斂才行。
見了乾隆,那拉氏先規規矩矩地行了禮,“臣妾見過皇上,皇上國事繁忙,臣妾要不是實在有要緊事,是不該來打擾的,請皇上見諒。”
“哦,平身,”乾隆發現皇后被他晾了這麼久竟還能壓得住火氣,很有些驚訝,“坐吧,皇后有什麼急事非得今天就要見朕?”
那拉氏深吸一口氣,穩了穩心神,把那番已經在心中醞釀了一整天的話說了出來,“是這樣的,臣妾這幾天發現十二阿哥永璂的精神越來越差,走路都晃晃悠悠,昨兒晚上竟然都走不了路了,是被小太監扶回坤寧宮的,問他什麼原因,他只是說這兩日課業較重,可能是有些累,歇一歇,睡一覺就應該沒事了。臣妾怕他小孩子家不知輕重,生了病還不自知,就召了太醫來給他看看。誰知道太醫竟說永璂是被教習功夫的諳達操練過度,損傷了身體筋骨,還說再這樣練下去,永璂的身體就要費掉了。臣妾先還不信,想着教習皇子們武功的那位外諳達哈圖,聽說功夫很好,年紀又長,應該很有習武的經驗纔是,怎麼會出這種差錯,可是給永璂診脈的孫太醫也是個穩重人,從聖祖爺的時候就在太醫院供職了,也從沒出過什麼差錯。所以,臣妾斗膽猜測,這事哈圖只怕也是有些責任的,此事事關諸皇子的教習師傅,關係重大,臣妾不能擅自處置,所以就特地來告知給皇上,請皇上聖斷。”
乾隆一愣,本以爲是不是小燕子又衝撞皇后了,她又是來告狀的,沒想到竟然真的有事,“皇后會不會把事情看得太嚴重了?那哈圖最近盯着永璂練功是朕吩咐的,朕那日在御花園看見永璂覺着他也太不夠壯實了,就想讓他多練練武,這個練武自然是辛苦的,不然怎麼練得好功夫,我愛新覺羅家的子孫,本不應怕吃苦受累,皇后不要太嬌慣着永璂纔好。”
皇后聽了這話,氣得牙癢,暗道果然是你乾的好事,令妃的女兒擦破點皮都不行,我的兒子就下這樣的狠手操練,硬是嚥下這口氣,低眉順眼地道,“臣妾也知不能嬌慣孩子的,只是這回的情況真的嚴重,臣妾把孫太醫也帶來了,要不皇上問問他看,他總能比臣妾講得清楚些。”
乾隆有些將信將疑,不過皇后這次的態度很好,他也不能硬把人罵走,況且武功練得過火了的確是會出問題,以前就聽說禁衛軍中有個將領御下嚴苛,手下的兵丁不禁操練,有力竭而忘的,雖然不太相信哈圖會如此胡來,但也還是問一下太醫的好,點頭道,“那就傳孫太醫進來吧。”
孫太醫是個年高有德的,見皇上問了,就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給十二阿哥診治的結果,末了又加了一句,“十二阿哥才受過重傷,動了筋骨的,起碼得將養個半年才行,不宜勞動,最好先別練武了。不然容易留下病根。”
乾隆愕然,“受了重傷,他在哪裡受了重傷的?皇后,這怎麼回事?”問到皇后這是怎麼回事時,語氣中已經是濃濃的責備。
那拉皇后從早起一來這裡就在強忍着種種委屈,氣惱的情緒,這時聽了這麼一句不分青紅皁白地質問,實在是忍不住了,淚水涔涔而下,哭道,“皇上還問永璂在哪裡受了重傷,不就是上次他在延禧宮被人說摔着了令妃的九格格,被皇上您罰了三十板子嗎,永璂那次被打之後昏睡了兩天都沒醒,差點就醒不過來了,這傷還不是重傷嗎?這纔好不容易養起來了一點,又被這樣折騰。”
乾隆訝異,“不就是打了幾板子,有這麼嚴重?上次小燕子被打,不是沒過幾天就歡蹦亂跳了,怎麼永璂就這麼嬌氣?”
皇后哭道,“那怎麼一樣,小燕子是個自小練把式賣藝的,皮糙肉厚,加上皇上寵愛,打板子的人自是不敢打重了。永璂可還是個小孩子,竟還要比小燕子多打十板,還讓令妃在一旁監看,那些人自然打得加倍狠,他怎麼能吃得消!真是的,就算是小孩子們打架傷了人,也沒聽說過哪家的父母要把打人的孩子揪出來打個半死的?最多賠賠禮,罰個跪也就是了。更何況永璂他還不是有意的……”
乾隆聽她越說越委屈,臉上也有點下不來,“你也別太袒護他了,你是沒看見九格格當時被摔得那可憐樣子。朕都被嚇了一跳。”
皇后怒道,“可是臣妾聽說那九格格第二天就能跑能跳,能說能笑了,永璂他可是躺了兩個多月……”
乾隆連忙打斷她,“行了行了,才說你今天通情達理了一點,這怎麼又來了!至於這麼斤斤計較嗎?”
皇后一驚,連忙收了眼淚,不敢再多計較,“是臣妾激動了,皇上恕罪。”
乾隆揮手道,“皇后你跪安吧,永璂先休息幾天,不用去上書房了,身體好點再去,至於那個哈圖,朕會派人去查一下的,如果是他的問題,朕自然不會輕饒了他,永璂這半年都不用練武了,等他自己什麼時候覺得可以練了再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