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年紀的人，總是很倔強，尤其老了之後更是如此。老頑固的叫法，可不是憑空得來。
334歲的羊一，絕對是全天下年齡最老的人，所以他一旦頑固起來，就不是88歲的小孩子陳摶可以勸得動的。
羊一執意要殺掉趙匡胤，陳摶根本就阻攔不了。逆天而來的‘死人’，也只能由着他去了。
於是，羊一走出終南山去了開封，也叫汴梁，那裡是大周國的都城，也是趙匡胤所在的城市。
此時大周的開國皇帝郭威已經在五年前死了，他的兩個兒子郭侗和郭信比他早死了四年，是被漢國皇帝劉承佑殺死的，所以郭威的乾兒子郭榮就繼承了周的大統。
五年前郭榮做了皇帝后，就改回了原來的姓氏，姓柴，叫柴榮。
趙匡胤是皇帝柴榮的檢校太傅、殿前都點檢，這個官職不小，但也不是最大，比不上文官裡那一長溜，比如宰相魏仁浦、參知樞密院事的範質和王溥，以及各部尚書。
即便在武職當中，趙匡胤的官職也不如符彥卿、王彥超、白重贊和李重進等人。
但想殺他還是非常不容易，趙匡胤有親衛有副將，進出前呼後擁，而且他本身就是大周的第一猛將，也是如今第一流的武術家。羊一瞭解到趙匡胤在棍法和徒手長拳上，都有極高的武術造詣。
師弟陳摶也說過，趙匡胤和羊一應該在伯仲之間。
不過，羊一可以等，等待趙匡胤落單，三百多歲的羊一很習慣等待。
但他這次沒有等多久，僅僅三個月後，就聽說趙匡胤率三千右驍衛去秦州督促平叛，平党項人的叛。趙匡胤雖然軍職不是最高，但他在大周將軍之中，的確最能打。
羊一便跟着趙匡胤大軍，尋找刺殺機會。
秦州在陳倉以西，自盛唐之後，這些年被各方奪來殺去，已經數不清到底幾易其手。從汴梁去秦州，要從關中和長安路過。
這一日，趙匡胤大軍走過潼關，駐紮在孟塬鎮，傳令下去就地歇息一天。
羊一等到了機會。
大軍調整休息，趙匡胤隻身帶着兩個扈從親衛，三人三馬來在塬上的高處，遠眺二十里外的華山，和北邊滾滾而去的渭河。
三月的關中，草長鶯飛，一片春意盎然，也很適合殺人埋骨。
尾隨而來的羊一當機立斷，從後背取下落月弓，五十步外便連發三箭。
兩名扈從應聲墜落馬下，飛羽射穿了他們的咽喉，但射向趙匡胤的一箭，卻被他拔刀磕飛。
聞名中原的武術大家，羊一本就沒想着一箭便能功成。
縱馬向前，二人都在打量這對方。32歲的趙匡胤儀表堂堂，頜下一寸短髯，虎目含兇不怒而威。
“你是誰？”趙匡胤問到。
羊一很誠實地搖了搖頭：“不知道。”但趙匡胤顯然認爲他不願意講。
“你想殺我？”
羊一點了點頭。
“爲什麼要殺我？”
“因爲有個人說你會當皇帝。”
趙匡胤笑了：“那麼，你是扶搖子陳摶仙師的仇人，還是柴榮的心腹？”
面對要死的人，一貫誠實的羊一會更加誠實。他搖了搖頭：“都不是。我不認識柴榮，也不是陳摶的仇人，實際上，我和陳摶是朋友，而且是最好的朋友。”
趙匡胤更加感興趣了：“不可能是陳摶讓你來殺我的吧？”
“不是，陳摶不讓我殺你，但他沒能攔住我。”
趙匡胤把長刀歸入刀鞘，他甚至皺起了眉頭。“那你殺我的理由很不充分啊。壯士，可否讓匡胤死個明白？”
羊一點點頭說到：“一，陳摶說你會當皇帝，而且會是個好皇帝。可我不想讓你當，殺了你我想看看這世道會發生些什麼。二，我的一位朋友死在你棍下，這也算一個原因吧。”
“誰？”
“蜀將摩裡黑。”
“哦——”趙匡胤仰頭恍然大悟：“我想起來了，傳聞摩裡黑的武術是從一位山中隱士處所學，應該就是你吧？”
“對。”
“難怪難怪。”趙匡胤說：“現在理由很充分了。不過，我還想多問一句，不知高士能否應允？”
“你說。”
“化敵爲友！你助我稱帝，我給你十六衛大將軍，領節度使。摩裡黑追封太尉、綿國公。”
羊一的回答是從得勝鉤上摘下鑌鐵透甲槍。“沒興趣。”
“這麼說，我必須死？”
“必須死。”
“無可商量？”
“拿起你的兵器。”
趙匡胤開顏而笑：“哈哈，高士，匡胤在臨死前，還想給你幾句忠告。”
“若是想殺人，切不可這麼多廢話，你應該上來就殺。”
“什麼意思？”
“一出汴梁，我的部將就發現你跟在後面，一直跟到現在。只不過你的確很機警，總是能躲開前去捕你的哨騎。”
“高士，我大軍歇在此處，趙匡胤今日單騎來此，都是爲了讓你現身。”
羊一聞言雖然出乎意料，但也並未驚懼，因爲他的逃跑能力還要強過武術，千軍萬馬之中也能脫身。
“好，我記下了。”最起碼此時周圍還沒有異樣。
“唬——！”趙匡胤猛喝一聲，摘下熟銅棍，扯開胸前大氅的繫帶。
大氅掉落，露出裡面烏亮的明光鎧，護心鏡是別具匠心的火焰燃燒型狀。他的熟銅棍兩端，也盤着明顯的火紋。
“來吧！”
羊一不再言語，催馬挺槍便刺，鑌鐵透甲槍帶着破空的嘯叫直襲趙匡胤哽嗓咽喉。
趙匡胤架棍仙人指路，‘當~！’格開槍尖，撥馬調轉棍頭，攔腰掃去。
二人兩馬，戰在了一起。
三十回合過後，羊一便基本能判斷得出，若想戰勝擊殺趙匡胤，須在130招之後。
五十回合戰過，二人的槍銳和棍風已經周遭的樹木撲到大半。羊一推測到150招應該能擊敗趙匡胤。
整整一百回合，趙匡胤突然虛晃一棍後撥馬跳出戰圈，羊一以爲他要逃，正要催馬追上，兩支鳴鏑劍急速射來，阻擋了他追趕的馬蹄。
挑飛一支，矮身避開一支，前邊的趙匡胤也停下了。
沒有千軍萬馬，四周出現百騎軍士，將羊一圍在其中。
有人從馬上拿過胡凳，趙匡胤下馬而坐，接過遞來的水囊，‘噸噸噸噸~~’幾大口後，這才點了點頭。
手持開山大斧的猛將，催馬朝着羊一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