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回 柳留梅無奈狠房價 傅市長勇撲惡歹徒

回來的第二天艾椿懷着沉痛的心情,去了傅副市長家,但是很失望,重門緊閉,小院寥落。沈園是一個沒有單位的人,又去哪裡能找到她呢?去她的書店,店門緊閉,門上貼一告示:門面轉租。

沈園陪伴父親似的傅副市長是艾椿心中一道美麗的風景。後者永遠走了,前者沒了蹤跡。彩雲在何方?只給遼闊的天空美麗一場。嗟乎!

回去的路上讓一輛小車給截住,車門打開,是市公安局的刑警隊長:“艾教授,艾老師,您去哪裡?好久沒見您老了。”

“找一個朋友沒見到,這就回去。”艾椿教授說。

“上車,我送你回去。”

“你有公事,不麻煩了。”

“去市政法委開會,送你回去再去也不遲,正好我有些事要徵詢您。”艾椿被這師從了三個月的學生請進了小車,弟子一邊駕車一邊說,“我碰見過你女婿喬律師,問過您在哪忙,我打你家的電話沒人接。”

不一會,小車就進了大學,拐兩個彎到了艾椿的小院前,刑警隊長說:“艾老師,我就不去你家了。有件事我想對你說一下,請你轉告師母,娛樂場所儘可能少去,前一陣她去得多些,那裡的情況比較複雜。”

艾椿先是愣了一下,這“師母”是誰呢?但很快就明白十之八九是紫蛾。

進了家,艾椿疲憊的斜靠在沙發上,他忽然想抽菸了,擡頭見對面牆上自己在一方宣紙上寫的兩個字:清肺。圍繞着“清肺”是用紅墨水寫的許多不同的日期,每一個不同的日期見證了艾椿一次次戒菸決心,下了好多次決心才終於戒了兩年的煙。那方宣紙遠看就像一幅現代派的畫。艾椿聞了聞預備招待客人的煙還是放下了,想到自己同柳留梅兩人的十一年的孤旅還得進行下去,沒有一個比較健康的肺不行。想到爲死去的老友們在清明時多掃幾次墓,同病殘的老友多聊幾次天,沒有一個清晰的肺不行。可想着想着就靠在沙發上睡着了。

近傍晚的時候,近乎昏睡的艾椿教授才被電話鈴聲吵醒,他懶懶的拿起話筒:“誰啊,請講!”

“找你太難了!”艾椿一時沒聽清是誰的聲音,沒有及時搭話。

“我是紫蛾,我一直在找你,你的手機座機都打不通。”

“你在哪?”

“你沒見顯示號?我在家。”紫蛾命令似的,“你來我這裡吃晚飯!“我都準備好飯菜了,梔子也在家。”

艾椿教授聽說梔子在家,有了精神,有許久沒見到她了。另外,問一下紫蛾老去娛樂場所幹嗎,乃至受到便衣的注意。

“那好吧。”艾椿想了想說,“那我七點準時到,你把門虛掩着,免得我敲門。”算起來這麼多年艾椿教授一共去了紫蛾家四趟,每次都是不得不去,但是每次去敲門,對門的胖乎乎像熊貓的中年女人一定把門拉開一條縫,這可不是可愛的那一條縫,真是讓人受不了縫中那雙眼。

紫蛾的簡易房間裡照例是水洗般的潔淨。梔子愈加有漂亮女孩的成熟美,但臉色有些蒼白。

艾椿教授原以爲楊兵會來陪他吃飯的,三個人的晚餐桌上母女倆人都沒有提到楊兵,艾椿教授也就沒有說及楊兵爲傅副市長寫悼念文字的事。看到梔子的慵倦,艾椿估計她可能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人活在世上,本就是不如意事八九。吃完了晚飯,紫蛾在廚房洗刷,艾椿同梔子閒聊着。一會,紫蛾端來一盆熱水,對女兒說:“你洗完休息去吧,別忘了吃藥。”梔子洗完後,就去房間休息了。

艾椿教授本想就着梔子洗過的盆裡的熱水洗,讓紫蛾擋住:“換一盆吧!”紫蛾換了一盆水後,放進一條新毛巾,艾椿洗完臉和手後, 就要把水倒了,紫蛾欄着說:“別倒!”說時,就着盆裡的水洗了起來。

“到我房間坐一會吧!”紫蛾說。這時,聽得有人敲門,紫蛾示意艾椿去她的房間,艾椿就不得不服從指揮。紫蛾關上自己的房門後,打開前門,是對門的熊貓,說是要借一根擀麪杖,他家的那根找不到了。

熊貓的眼有意無意的掃着,見桌上油炸的饃片,順手拿起一片往大嘴裡送,拿起擀麪杖悠悠悠的走了。

“老艾,你看,我這可是處處受監視。”待對門的熊貓拿走擀麪杖後,紫蛾輕聲說,“她那是面棍子找不到?或許你上樓時讓他看到了,看到了又怎樣?誰家沒有個男客?”

想到紫蛾生活在這樣的萎瑣環境中,艾椿教授不免感慨,可是,自己的環境又好到哪裡去呢?

“老艾,我這話只能對你說,沒法對別人說的,男人中我這半輩子的知交也就是你了,沒什麼話不能對你說的。你的學生楊兵可有毛病?他同梔子交友不是一天兩天了,可是他竟沒有碰一下梔子,連手都沒拉一下,你說這是咋回事啊?這是啥年代?有這樣處朋友的?看你們大學裡,白天都滿是摟摟抱抱的一對一對的。”

正當熱血盛年的男人同年輕的女性處了較長時間的朋友連手都沒碰一下,按時下的不成文的男女交往潛規則,似乎有點不正常。

艾椿的心房不覺顫了一下,自己當年同柳留梅往來,不到三個月就強行吻了她,師道不存,近乎下作!

“有件事我想問你,有人看到你最近常去娛樂場所,我不是對你早說過,那地方你最好別去。”艾椿轉移了話題。

“去過好幾次的。”紫蛾坦然地面對艾椿的眼神,“我是去找梔子的,梔子的女友約她去那裡跳舞,我不放心,就找去了。梔子前一陣心事重重的。”

牆上的掛鐘的時針已指向九點,艾椿站起來想要走,再過半個小時柳留梅每晚例行的電話就要打到座機上。

“不能再坐一回?我還有許多話沒同你說。”紫蛾懇求着。

“以後找個時間再說吧。”艾椿去開門,但打不開,又回到房間。紫蛾坐着沒起身,右手託着腮幫。

“我懇求你今晚不要走!”紫蛾在輕輕的飲泣,一會她擦乾了眼淚,“我沒別的意思,我遇到了難題,求你不可。假如你一定要走,我也不攔你的。”

艾椿教授想了一會,去廁所間尿了泡尿,然後掏出手機撥了女婿的手機號:“蛋蛋他爸,今晚我有點事要晚些回家,柳老師如電話問你,你就說我在你家給蛋蛋輔導作文。”女婿憋不住笑了一聲:“知道了,又在壘長城吧,別太晚了。”接着艾椿又給柳留梅發了個短信:在給蛋蛋面批作文,可能就不回家了,吻!晚安!

當這些僞作程序完成後,艾椿又回到原來的藤椅上。

紫蛾給艾椿削了碭山梨,艾椿說:“這梨大,兩人吃吧。”他把梨切成兩半個。

“你不知道梨是不能分成兩半的,今生交了你這位高朋,捨不得再分開的。你慢慢吃吧!”紫蛾自己又削了個梨,三下五除二,很快就吃完了,艾椿看着她紅脣裡整齊有力的小白牙,再比較自己半嘴的假牙,感慨衰老的無奈,所以,那麼強有力的毛委員也不得不認可世界歸根結底不是老年人的。

紫蛾把艾椿沒吃完的另半個梨用刀切成許多塊,放在碗裡,讓艾椿用小勺子掏着吃,這下假牙對付起來就方便多了。

“老艾,前不久我去找算命老頭算了個命,算的挺準,老頭講我和女兒都是屬鼠的,家裡陰氣太重,最好有個屬虎的大男人去家衝一衝。屬虎的男人不難找,可你說我能隨便把老虎男人請到家嗎?想了半天想到了你這隻老虎。”

“你怎麼知道我是屬虎的?”艾椿很奇怪,他從沒有同她說起自己的屬相啊。

“我給老嫂子燒紙,還不看到墓碑上你的出生年嗎?”紫蛾說。

“你什麼時候給我老伴送錢的?”艾椿有點驚奇。

“每年都送!”紫蛾嘆息一聲,“我對不起嫂子,是我讓她傷透了心。”

房間裡一陣沉默,當年她同老伴抄架時賭氣說的一句話“我是偷了你家的錢,還偷了你老公!”,着實給了病中的老伴沉重的一擊 ,老伴堅信不疑丈夫的同妖精似的保姆有一腿子,這成了她致死也化不開的傷心結。

紫蛾每年給老伴燒紙的事,一點也沒有透漏給艾椿,這令艾椿很感動,他自問,假如沒有柳留梅他能娶這個眼前的女人嗎?

“你怎麼相信算命的呢?往後不要去那些地方。”艾椿教授說。

“我那死鬼走後,一直不太順當。梔子個人的事總讓我掛心,看來這回同楊兵要散。小苟不安心上大學,說讀大學是浪費時間,想早點自己開公司。前不久他又同女友散夥,病了一場還沒見好,要不是梔子的事,我早去他那裡了。前不久我的一位遠房表姨家裡又出了天大的事,雖說是遠房的,但還是很親的,我小時候生下來媽就得產後風走了,我吃了遠房表姨一年的的奶。”

“什麼天大的事?”艾椿教授問。

“表姨的獨子死了,凶死!他用**包把人炸燬,自己小命也沒了。”

“你說的是不是炸傅市長的案子?”

“正是的,也不知道就那麼巧炸了傅市長這個好人。”

“聽說你表弟是個毒販,你怎麼不同他說這販毒的事是世上最缺德的事。”

“我能知道她販毒嗎?去偷去搶去賣身也比販毒強啊!”紫蛾嘆息一聲,“我表姨的命比我還要苦,丈夫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中年就累的病死了,是表姨帶着一個兒子三個女兒熬過來的。兒子結婚時借了一屁股債,媳婦過門後,一年一個的生了三個女孩,兩口子把三個孩子全丟給我表姨,雙雙外出打工還債,出去不到一年妻子跟一個包工頭走了。人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最容易走邪道,表弟跟一個毒販子販毒掙錢去了,爭這錢來得容易,可小命丟得也容易。”

“上了這條路的人,一個個都成了亡命之徒。他們知道被抓到後也是個死。”艾椿說。

“你自己死也就算了,怎麼把個好人傅市長搭進去呢?你炸個公安局長、城管局長、房地產老闆、包工頭、吆五喝六當官的也就好的多。老百姓還說你好。”紫蛾說。

“那也不能這麼說。”艾椿苦笑了一下。

“哎!傅市長是不是有點不正常?聽人說那天在場的當官的也有,年輕力壯的人也有,都沒有敢上去攔我的表弟,你一個退休的老人上去幹嗎?他要是正常的話,一定不會上去的!”

艾椿內心劇烈的顫動了一下。這時候屋內的座機響了,紫蛾拿起話筒:“是我啊-你怎麼這時候還不休息?-我會盡快去的-一定要你姐也去嗎?--好的好的。”電話足足通了半個小時。

“小狗的電話,他說他準備買房子,要我過去看一下,一定要我和梔子一起去住一陣。”紫蛾說,他說的小狗是指苟經理的兒子。

“見到小苟,代我問一聲好。”

“小狗他很尊敬你的。他說他老爸的雜七雜八的許多朋友中,真朋友沒幾個,你是一個。這小子頭腦清醒的很。”

“我也很尊敬他啊!”

“不早了,你在我牀上休息吧,我去梔子那裡,你好好睡一覺。”紫蛾端來一盆洗腳水,然後把座機上的話筒拿下,“腳洗完了,盆裡的水不用倒,明天我要澆花。晚安吧!”紫蛾柔柔地說,“真要謝謝你這隻老虎!難爲你了。”說完輕輕的帶上了房門。

洗完腳,上了牀,被子上還能聞到陽光的味道,艾椿彷彿有家一樣的感覺。忽然想起陸游的那句詩:洗腳**真一快。

說實在的,他內心已把紫蛾當作了異性知己,要不他怎麼能睡到一個不是妻子的女人牀上?想想人世間的千家萬戶的家,裡面沒有個男人的女人們,或者沒有個女人的男人們,都是個缺陷,陰氣重或者陽氣太旺,都是不和諧的。自己雖有柳留梅,但一年中難得相聚,也還是陰陽不調啊!

艾椿教授睡前都要把脖頸上的小玉虎取下,這個柳留梅贈與的定情物吧,隨着他已經十載有餘。今夜他在別一個女人的牀上撫摸着小玉獸,內心油然生出愧意。但是一會艾椿還是在溫馨中入夢,他夢見自己變成一頭雄性花紋大虎,獨步在叢林裡- 。

第二天一早,艾椿教授就想回家。紫蛾說:“你這一早就出門,不是給我做廣告?吃完早飯後,我讓梔子送你下樓。真的謝謝你,我昨晚睡了個難得的一個好覺。”

上午,艾椿剛到家就接到韓翰的電話:“你老兄這一陣出國了嗎?老找不到你。你現在在家不要動,我的小車馬上就到,去殯儀館。”一會韓翰的車到了,下車以後,語調低沉的說:“送老天去吧,昨天晚上突發心臟病走的。”

詩人老天怎麼說走就走呢?他是個好人啊!

到了殯儀館,爲老天送行的不到十人,泠泠清清。原來是老天生前立下的遺囑,他那次從臨時拘留所出來後,在韓翰爲他壓驚的酒宴上,他煞有介事的掏出一份遺囑:“老韓,這是我在號子裡寫好的,這人生啊,你能知道什麼時候有風險,我好好的怎麼就進了拘留所?這死神不也像警察一樣弄不好不也會突然光臨?”這遺囑上有老天鄭重的簽字和指紋印。

遺囑上面寫了三條:一是不張貼死亡告示;二是走時不換新衣;三是不開追悼會,指定八個老友送行。韓翰和艾椿都添列八分之一。可是實際到場的只有十一條腿,其中一人去上海醫院割瘤子,一人已經完全癡呆。還有到場的一人因**中兩派武鬥,右下肢中了兩顆子彈,治療不及時,右下肢被截去。

在要不要執行老天生前的遺囑上有過爭執,老天的父母早下世了,老家農村只有一個胞弟,聽韓翰說,老天的工資的大部分資助這個胞弟,這也是他打光棍的主要原因。胞弟也趕來了,對是否公開開追悼會,胞弟說尊重他哥的遺囑。主要是單位的領導,覺得不開追悼會對不起死者。韓翰堅持按老天的遺囑辦理,這是對死者的尊重。

艾椿教授覺得遺容沒整好,可能心臟病突發很痛苦,面部顯得慘白不安詳。艾椿問殯儀館的一位有點跛腳的工作人員,搞容妝的楊兵在嗎?工作人員回答楊兵已經離開這裡,去省城上班了。

“請問是哪位師傅化妝的?”艾椿教授問。

“是我館新來的專業師容妝的。人家是殯葬大學畢業的。”

“能不能再補妝?”艾教授的聲音大了點。

這時,走來一位娉娉婷婷的二十多歲的女孩,她先看了下艾教授,她示意跛腳的工作人員拿來工具盒,她用淺藍色的菱形粉撲在一個盒內蘸了些粉,輕撲在老天的臉上,又取出一把小刷子,在逝者的兩腮和額上柔柔的刷了幾下,這下慘白不安詳不見了,有了點生命的血色。

“請問,您用的是151號粉底吧?”艾椿因爲仔細的拜讀了楊兵的研究性著作《論殯儀工作人員的修養》,知道一點皮毛,給逝者容妝,小孩一般用130號,顯出白嫩的效果。中老年用151號粉,深色。

“是的,因爲您的這位親人臉過於色沉,我們先試着用140號粉,再看看效果,我們覺得還是可以,但我們按親人的意見辦。”她的聲音好像是中央新聞女播音員杜憲的聲音,杜憲不爲年青一代所熟知,她形象好,音質美。一看女容妝師的臉型也酷似杜憲。

杜憲,在七十年代是被重複了許多次的名字,她的甜美的聲音穿透了東南西北。

“也還要從您的專業角度考慮。我的一點有關零星常識是從您館的楊兵那裡知道的。”

“您同楊兵老師很熟嗎?”

“我們是亦師亦友的關係。”

“知道了,您是楊兵老師的老師,是艾教授吧?”

因爲現場氣氛不宜攀談,艾教授同年輕的女專業師“杜憲”互爲致意分手,之前她要了艾椿的手機號。

寥寥可數的幾位老友圍着逝者的追悼會上,韓翰至悼詞,高度評價了老天的人品和他的詩歌創作,艾椿朗誦了老天的一首詩:

一切的一

一的一切

都要回歸到一

我問天我問地

一在哪裡?

哪裡是一?

艾椿挺喜歡老天的這短詩,人死了。肉體和靈魂都九九歸一,可這個一,又太虛無。

艾椿想起老天不久前在另類婚禮上的即席朗誦自作詩《你的天和地》,不想竟成絕響,唏噓不已。斯人已去,斯人將遠。老天是個書生,問愛山下一書生,誰知剛剛問愛得愛,剛到山坡上人就走了呢,人生有太多的遺憾!

離開悼念廳時,一個小老頭樣的人走到艾椿教授跟前,畢恭畢敬的微微一鞠躬:“艾老師,您好!”

艾椿知道他是老天的胞弟,正要說安慰的話,對方又接着說:“老師,我是汪蘇!”

艾椿立馬愣了一下,但很快老化的記憶神經還是復甦了:“小汪啊,沒想到你就是我老友的親弟,竟在這個時候見面。”艾椿教授上前擁住了汪蘇的肩膀,汪蘇本來就紅紅的眼睛吧嗒吧嗒的掉下了眼淚。

ωwш ⊙тTk Λn ⊙co 汪蘇原是艾椿教授的學生,大學時因爲愛好書法,同教書法的艾椿接觸的機會就多了些,他悟性極好,這是搞書法的先天優勢,畢業時已寫得一手好楷書。就在等待分配的時候,他給校外的一位小女孩輔導書法,不知怎麼回事,被女孩的父親告發,說汪蘇猥褻他女兒。事情鬧大了,差點公安機關介入,後來學校給與開除的處分,送汪蘇回原籍的差事竟落到了青年教師艾椿的身上。

那時還是中文系黨總支組織委員的南楠說:“考慮到汪蘇同你處得不錯,你就把汪蘇安全送到家,路上多做些思想工作。畢業證的囊子按上面要求,你要裁下帶回上交。”

那時交通不發達,在路上留宿兩晚上,有一晚上汪蘇對艾椿說:“老師,我真的沒有糟蹋女孩,我只是從背後拿着她的手指導運筆。”艾椿相信汪蘇的辯白,但是他沒有能力爲汪蘇辯誣。

學生課堂上寫毛筆字,艾椿也習慣有時從背後執住學生的筆指導,無論男女生。私下裡這樣輔導,怎麼就不行?這公私兩個空間就是很不一樣呢。 到了公社後,艾椿向公社書記作了彙報,書記很爲惋惜,當着書記的面艾椿把汪蘇的畢業證書的囊子扯了下來,汪蘇哭了。汪蘇離開後,艾椿要求公社開出證明,證明汪蘇的畢業證囊子已撕掉。

艾椿離開公社時,汪蘇十里長亭相送,上汽車前,艾椿把一個信封默默交給汪蘇,裡面是撕下的大學畢業證的一張囊子。正是這張囊子使得汪蘇能在**以後躋身於山區的民辦教師行列。也正是沒有向學校上交撕下的汪蘇的畢業證囊子,影響了艾椿的入黨。儘管艾椿說囊子和錢包讓小偷給竊走,並交上了撕毀攮子的證明,也被組織上認爲紀律性差。據傳,如果不是南楠保護。青年教師艾椿可能還要受到處分。

“我哥一向念你的好,我幾次要來看你,哥總說不忙,要我辦個人書展時再請你去指導,沒想到哥走這麼突然。”

艾椿這就找到了老天爲何對自己特別的看重和信任的原因。曾是老共青團書記的古胡書記從高位下來時,老天帶了一瓶酒找到艾椿:“老艾,這總書記幹得好好的爲什麼不讓他幹?至少程序上要合法啊!”老天真正把艾椿當知己看待。

從殯儀館回來的路上,艾椿問到,巫紅怎麼不來送老天呢?韓翰說巫紅正在醫院裡,正要去醫院看巫紅。原來老天是在巫紅的家裡出事的,老天昏迷後,巫紅突受刺激又犯病了。

“我是勸說過老天的,已經一輩子快過去,自己心臟又不好,不一定再找女人了,可是他一個人又實在太孤單。”韓翰靠在車內沙發上,有氣無力的說,“你老兄也要注意,我們都進入高齡了,什麼愛情什麼富貴都應看作身外之物啦!健康纔是你的真正**真正富貴。”

到了與醫院,見到了巫紅,正在掛水,兩眼紅紅的,枕邊放了一頂鴨嘴帽,這是老天四季不換的帽子。艾椿不竟感慨:世上的真情沒有大宣言,沒有宏大敘事,只有傷懷動魄的雞毛蒜皮的存在。

感情悲劇之最,莫過於當事人的死亡,面對死亡纔是真正的無奈。活着時兩人無論是如何風情萬種,生死兩隔時便灰飛湮滅。

老天死後,謠諑紛紛,都說詩人老天光着身體在巫紅的肚皮上快活死的。又是一個“馬上殺”,艾椿想,怎麼恩師和老友都弄個馬上殺?這是艾椿想到自己的恩師肖教授也是死在所謂年輕妻子的肚子上。活着的一些人可惡在於作弄死人,怎麼想出個“馬上殺”這個惡詞?怎麼老男人如有個年輕的伴侶,就非把他的歸宿定位在他所愛的女人腹部呢?活人在死者身上尋找樂趣內心不感到愧怍嗎?再說,就是死在他所愛的女人肚皮上,也沒啥不光彩啊!

後來聽巫紅說,那天上午他接到胞弟汪蘇的電話,告訴說他的書法作品獲大獎,晚上高興的喝了點酒,又獨自在客廳看了會書。巫紅按老天的要求,晚上九時必須睡覺。可她五更醒來見身邊沒人,忙去客廳,見老天歪倒在沙發上,一摸身上已經涼了。

在傷懷老天突然離世時,讓艾椿高興的是汪蘇書法上的成就,他的一手融入隸意的楷書和流暢又不過於滑熟的行書,讓艾椿擊節讚賞,這使艾椿有些感動,苦難沒有徵服他這個弟子,苦難殘酷的鑄就人才,現今真正的書法大家不在喧鬧的城市裡,不是在養尊處優的感覺良好的所謂精英中。

老天的兩架書,汪蘇全部打包運回農村的家,衣服雜碎也都放在幾個紙箱裡,汪蘇娶的農村的妻子,給他生育了兩男兩女,老天的衣服侄子們可對付着穿。韓翰給找了個大貨車,把書和什物傢俱之類的東西全裝在大貨車上,然後請司機飽餐一頓,送走了老天的胞弟。

老天的死,最可憐的是巫紅,猶如傅副市長的死,最痛苦的是沈園。巫紅留下了老天一縷頭髮作記念,韓瀚深爲感慨的說:“我們怕以後都不如老天,沒人會留我們的白髮。”艾椿聯想到自己的死,也是指日可待,不用說傷懷者莫如柳留梅也。想到自己的存在對女弟子來說已經是個日重一日的包袱。是晚,愛椿給柳留梅在網上發了一封很短的信,措辭隱諱。

梅:不急於當房奴,你心裡安穩的住在學校分給你的那間房吧,不要同命運挑戰;你我倆人也不要同世俗挑戰,不會是勝利者。

艾椿萌生出要退出十分之一世紀的老少戀情的長跑。歷來書生的可憐可恨是在困境中動輒生出退意。

柳留梅很快的在網上覆信:

蠢:果爾克有句名言:“有何勝利可言?挺立就意味着一切!”好好的加餐飯,你挺立着,我就什麼都有了!

柳留梅把愛椿的“椿”弄成“蠢”,顯然不是大意,暗含着嚴厲的批評。果爾克的這句話,給愛椿教授極大的衝擊,自此愛椿再也不隨意萌生退意,決定好好的挺立在世上,活着朝上,死了朝下。的確,最有詩意的是活着!至於以後的死,那是以後的事,同現在挺立着毫無關係。

晚間,打開信箱,見有一封信,信封上的字是秦根的,可能是對上一封覆信的反饋,拆開信封,是一張白紙,是什麼意思?表明秦根心似白雪?還是有說不出的苦?說不出的苦纔是真苦!看來秦根的心還在洗嬰身上,難得的有這種執着。已入老境的秦根何時能脫離愛之苦?

整夜艾椿心情沉重,似睡非睡,想到老友秦根和老天的感情生活都是曇花一現,詩人老天生前說過,太長的故事一定疲沓,所以他不寫小說,他說《紅樓夢》後面也逐漸疲軟了。感情的故事也一樣。其實曇花一現比之花之漫漫凋謝要好的多。

第二天上午,艾椿心情依然不太好,去新華書店轉了轉,見新書架上有本新出的書,是包笑天的回憶錄《釧影樓回憶錄》,翻了翻,文筆老到,狀清末民初文人的衆生相栩栩如生,讀着讀着,興味生起,一掃心頭鬱悶便買了兩本,隨即到快遞公司給柳留梅寄去,柳留梅的畢業論文寫的就是包笑天,所以當初南下應聘時,同包校長對話包笑天時,談笑風生,很獲得校長稱道。艾椿交代給包校長一本《釧影樓回憶錄》,這未免有馬屁之嫌。可這個時代馬屁是時尚。送一本人家愛看的書,應是時尚的馬屁。

晚上,接到一個電話,一聽竟是“杜憲”的聲音:“艾教授,打擾您了。直說吧,我喜歡文學,也愛搖搖筆。我是胡寫的,題目叫《說鬼》,你怕嗎?”

“不怕,我都快同鬼爲伍了,假如有鬼的話。”

“我寫的鬼,都是挺人情的。您給我網址,我先發一篇給您看看。”

“好啊。”艾椿立即告知自己的網址。

“不耽擱您時間了,晚安。”

這個“杜憲”怎麼要寫鬼故事?

艾教授打開網頁信箱,果然有篇文字,不長:

我老爸下崗後也不想再找工作,反正沒兒子,也就沒多大負擔。我姐是婦產科醫生,我這個小女兒在殯儀館。爸常自嘲的說,兩個女兒工作很偉大,也很協調,一位把人接來,一位再把人送走。

爸主要消磨時間的地方是麻將桌上,有時打到深更半夜,我們勸他少打,打的時間太長傷身體。有回夏天晚上近十二點,老爸還在麻將館鏖戰,忽然一位老漢倒地,那一桌的三個人站起來走人,別的桌上似乎什麼是也沒發生,繼續專心致志摸牌出牌。

老爸的一桌不久也散了,老爸見倒地的老漢還躺着,正猶豫間,牌友拉他走了。老爸一個人回家時,要經過一處空地,那裡白天下午有幾個老翁在築長城,打五毛一元的小麻將,疲勞的老爸經過那裡,灰濛濛的月色下,見三個老漢在嚷嚷,三缺一,要我老爸去,坐定以後,爸見對面的人不就是麻將館倒地的老漢?見他也在,心裡高興。大家商定打十元二十元的,於是一圈圈的打,對家忽然來了個“扛後”,激動之餘又是倒地,其他二位立即扶起,說要送醫院,飛也似的不見了。爸也要跟去 被桌腿拉住腳,摔倒。一驚之下醒悟,原來他疲極,暈倒在空地上。

醒來後,見月色朦朧,毛骨悚然,回家就病倒。爸說那晚他是遇到鬼了。因爲第二天就得知到在麻將館的老漢死了,他剛成新鬼又在打麻將。爸說麻將桌上折射出人際間太殘酷,有一天自己打死在桌下,沒人問。遠不如鬼社會鬼際關係和諧。

爸說,那天同人打還是同鬼打麻將,都贏了。可是回家一看,有一張20元一張5元是假鈔,爸說,這麻將不能再打了,沒意思。

活人不能幫老爸改了麻將癮,這鬼幫改了。媽很高興,用陽間十元買了陰界幾萬冥票送鬼。

艾教授看了這有聊齋味的魔幻性文字,覺得還可以,立即回覆肯定,並希望不斷惠施。這類文字,看來只有“杜憲”能寫的好,同她的所處環境有關。

躺在牀上,在思考這個鬼故事,鬼的有無,正反方誰也說服不了誰。真有鬼也不錯,希望能同老伴、傅副市長、老天等思念中的他們能會晤上。

然而,對艾椿來說,眼下要緊的是能找到沈園,她現在像片孤雲,能飄到哪裡呢?

第67回 感恩女異國訴衷情 演講人另調論姻緣第71回 柳留梅無奈狠房價 傅市長勇撲惡歹徒第147回 故人新交互吐心曲 玉獸金鍊默訴衷情第136回 書生重彈意義老調郵局首寄多情新娘五十五回紫蛾漏夜傳告消息留梅暑期痛療便秘第133回 惦記拿着剪刀奔跑遺忘送來書信擱置第68回 情義女流心路悽迷 倚馬才人翰墨芳香第99回 病室重託摯友驚心 車站送行硬漢彈淚第34回 塵世間人心有寬窄 緣場中情天開裂縫128 一百二十九回城中村裡機緣巧合養老院中風雲際會第28回 嬌女婉拒老爸殷勤 老夫虛受電波愛意第148回 望九翁情寄苦妹子 妙音師弘法石頭城尋書*吧第46回 涉商海欲圓購房夢 私相會痛結內疚胎123第百二四回 中年閨蜜袒露心曲老歲新知淋漓妙語第78回 毋老闆欲尋親生女 衣主任角逐副院長一零六回女殯葬夢邀地府城男打工魂赴鍾情地第5回 柳留梅試講動地驚 艾教授初臨二次情第87回 辯文革故居馬克思 證基因源頭摩爾根第9回 鬱大夫高論橫青雲 艾教授低徊斷腸情第95回 神州又鬧師生酷戀 教授再次友情出征第54回 鬱大夫痛批地下情 苟老闆剖陳心底怨第35回 記得曾經恩愛情份 細斟眼前分手事宜第16回 虞山憑弔一代奇女 蜀水喜訴今日另情第24回 夜宿旅店有驚無險 清掃老嫗偷窺春光第5回 柳留梅試講動地驚 艾教授初臨二次情第77回 柳委員臨危受命忙 未亡人訴屈追冤難第78回 毋老闆欲尋親生女 衣主任角逐副院長107 一零八回白先生京城桃花劫女畫家租屋香魂散第133回 惦記拿着剪刀奔跑遺忘送來書信擱置第35回 記得曾經恩愛情份 細斟眼前分手事宜第81回 換牀換心去假道學 有借有還見真品性第95回 神州又鬧師生酷戀 教授再次友情出征第23回 留梅辭教職離故土 苓茀棄妻位潛家園第62回 花落水流人分兩處 陰差陽錯緣眠一室第124回 聚義百姓黨養老院抒懷大搬遷新農村第56回 肛門專家水沐清華 打工小妹驚結珠胎第49回 秦根再攀另情聖壇 洗嬰欲啓少女心扉第120回 斷橋偶遇長路相送京城一諾千里探望第2回 柳留梅書信慰恩師 艾教授千里赴陶都第32回 輕輕的來重重的去 滾滾的潮靜靜的舟128 一百二十九回城中村裡機緣巧合養老院中風雲際會第30回 亞當譜下夏娃搖滾 愁母操作女兒婚事第34回 塵世間人心有寬窄 緣場中情天開裂縫第16回 虞山憑弔一代奇女 蜀水喜訴今日另情一零七回該出手兮何不出手應等待啊惜不等待第7回 單純留梅遭遇情殤 苦惱艾椿專訪鬥士第148回 望九翁情寄苦妹子 妙音師弘法石頭城尋書*吧第4回 教授夜飲坦說相思 女弟隱言有心無膽第101回 結交一言相期千里 默契兩心承諾長久第45回 連牀夜語苦澀身世 同心共憂艱難買房第25回 離人兩地苦苦相思 老友遙隔深深憶舊第23回 留梅辭教職離故土 苓茀棄妻位潛家園第9回 鬱大夫高論橫青雲 艾教授低徊斷腸情一零五回劉抗日身後應無憾多教授殘年忽生恨第28回 嬌女婉拒老爸殷勤 老夫虛受電波愛意第61回 感小周旋命運無常 嘆衣大夫心底有疼136 一百三十九回義盜光天舌上生花大俠深夜赴湯滔火第54回 鬱大夫痛批地下情 苟老闆剖陳心底怨第118回 魂之拷問柳暗花明 心有善根平湖秋月第34回 塵世間人心有寬窄 緣場中情天開裂縫一零四回弔唁者激辯對東鄰創業人寂寞向虛無第15回 美細腰寬納強姦漢 智留梅另釋老舍情第50回 有情變幻成無情者 解鈴實難靠繫鈴人第135回 千里護衛始於素心百年和合成在一紙第146回 痛歿夫君再失嬌兒剛任館長又接新差第8回 老秦根妙言論人道 勇小謝短信若千斤第44回 鹹魚翻身心憐舊人 雷電轟鳴烈火乾柴第126回 男館長贈車寓深意 女院長興駕遭風險第88回 人間糾結血緣親情 陰陽瀰漫輪迴隱因第117回 入獄者書簡陳大義出牢人懺悔明人性第68回 情義女流心路悽迷 倚馬才人翰墨芳香第138回 無憂男嬰突降厄運多難倩女不辭風險第115回 作孽人懺悔割業根叛逆者心悟皈傳統第97回 真男人奇說舊歲月 弱女子築夢陽關路第137回 受蒙汗逢盜出牢籠猜一謎觸痛憶情殤第100回 安大廈晚宴舊同事 柳留梅中夜說拐點第99回 病室重託摯友驚心 車站送行硬漢彈淚第36回 今霄蓬門願爲君開 昨夜小窗不忍卿醒130 一百三十一回老字號熱說尋故劍冷美人淡定還玉鐲第78回 毋老闆欲尋親生女 衣主任角逐副院長第14回 回不了人際二空間 難參與黃浦一詩會第96回 當代倩女獨標風格 先賢達人難望其背第138回 無憂男嬰突降厄運多難倩女不辭風險第93回 平地災禍突起毋府 意外喜慶忽臨農家第102回 人生何處不相遭逢 民間哪朝能免哀音第140回 創業人淚灑黨百姓打拼者心疼向陽樓第140回 創業人淚灑黨百姓打拼者心疼向陽樓第16回 虞山憑弔一代奇女 蜀水喜訴今日另情第17回 柳留梅三下江南地 另類課一決狀元城第77回 柳委員臨危受命忙 未亡人訴屈追冤難第83 回情種故地險扣鬼門關 冤家他鄉靜對情感門第100回 安大廈晚宴舊同事 柳留梅中夜說拐點六十回少年俠勇救落難妹老書客喜逢出牢人第125回 秦根激情迴歸自然 楊兵柔軟致書舊人第72回 知交仗義虎驅陰氣 老友零落送終詩人第9回 鬱大夫高論橫青雲 艾教授低徊斷腸情第24回 夜宿旅店有驚無險 清掃老嫗偷窺春光第134回 艾一貼奇藥立除病市三姐銀彈不中的第124回 聚義百姓黨養老院抒懷大搬遷新農村第2回 柳留梅書信慰恩師 艾教授千里赴陶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