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不見的思念和歷經磨難之後的重逢,讓秦宜寧的眼眸中迅速聚積了一層水霧。
被人追殺時,在山上冒着風雪躲在只容得下一人的小棚子裡沒吃沒喝時,她都曾在心底裡最深處,祈禱過逄梟的出現。
在得知逄梟果真寧可扛着抗旨不尊的罪名也要帶兵去找她時,她心中的感動就已經快要決堤,奈何情勢所迫,逄梟不得不提早回京,不能與她見面。
她的感動,就逐漸化作了思念,這一路上她扮作逄梟,時常會對着把鏡發呆,看着鏡子裡那張屬於逄梟的英俊面龐,雖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違和感,卻也能聊以慰藉。
如今見了面,她緊繃着的那根筋驟然鬆了,在外人面前保留的倔強消失不見,見了他,她就只剩下滿腔的委屈,像是個迷路多日終於找到家的孩子。
而逄梟方纔灼熱的眼神,正呼應了她的感受。
秦宜寧情難自禁的向前走了一步。
可逄梟站在原地,並未上前來,還僵硬的轉開了頭,竟不肯再看她。
秦宜寧的腳步便頓在了原地,心內的激動也冷卻了下來。
她有一瞬的委屈。
但是轉念一想,現在她已身在大周的京城,逄梟在此處又處境艱難,她還是降臣之女,言行上的確是需要細細斟酌了。秦宜寧便低下頭,也不去看逄梟。
這時,祁汝剛等人已經安排了兵馬在城外紮營,又開了城門繼續允許百姓正常行走,至於虎賁軍搜救回來的大燕降臣的家眷們,這時也被被禮部聞訊趕來的官員帶領着往迎賓館去暫住。
就有人到秦宜寧面前來,道:“秦小姐,請您隨同一道去迎賓館暫且住下吧。”
秦宜寧沉默的點點頭,轉回身跟隨那人而去。
迎賓館是大周專門迎接使臣招待貴客的地方,周帝這般安排,對降臣的家眷來說已是極爲隆重。
他們這些人,在燕朝時忍飢挨餓,活的提心吊膽,在路上又遭遇了那等危險,如今來到大周,許多人心裡都沒底,甚至隱隱覺得進了京城能夠不被下監牢都算好事,想不到周帝竟然會寬帶他們在迎賓館住下。
這些人覺得受寵若驚,隨即而來的便是安心。
看周帝這個態度,他們的性命是可以保住了。
秦宜寧這廂牽着連小粥的手到了馬車近前,二人先後利落的上了馬車。
謝嶽見秦宜寧和王爺見面時竟能夠如此理智,纔剛懸着的心放下了,就繼續扮演秦家老家人的角色,跟着坐上了車轅。
馬車啓程,跟隨着禮部官員駛向迎賓館的方向。
逄梟駐足在路旁,面無表情的望着秦宜寧的馬車進了城。
隨即他的眼角餘光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逄梟看了看左右,見城門前人都散了,就緩步走向了那個披着個斗篷,將臉都藏在斗篷陰影中的人。
“你怎麼會在這裡?來看熱鬧?”逄梟壓低了聲音。
季澤宇看着逄梟,“你的心肝兒肉進了城,你不去追嗎?”
逄梟面無表情的看着季澤宇。
季澤宇素來少有表情的臉上,此時也照舊沒有對逄梟例外。
二人沉默的對視了片刻,逄梟道:“多謝提醒。是要去追。”
季澤宇冷冰冰的點點頭:“那就去。”
逄梟又定定的看了季澤宇片刻,到底沒有將質問的話問出口,轉身就回了馬車,冷聲吩咐道:“追上秦家的馬車。”
虎子和隨行的精虎衛見逄梟木着一張臉,雖未表現出怒意,可週身上下的氣場就像是到了沙場要砍敵人首級似的,足可見此時他的憤怒,一個個都嚇的噤若寒蟬。
偷眼觀察遠處的季澤宇,又回頭看正在上馬車的逄梟,虎子禁不住心裡咂舌。
這要是換個人,王爺怕早將人宰了,還會搭理他一句?能在盛怒之中還沒對定北侯發怒,也沒吵起來打起來,王爺與定北侯到底是結拜弟兄啊。
馬車啓程,精虎衛護着逄梟的車往城裡去,奉命去追秦宜寧的馬車了。
季澤宇看着逄梟的車消失在城門口,半晌方冷着臉也進了城。
秦宜寧的馬車跟隨其餘馬車一路到了迎賓館門前,正在禮部官員的帶領下打算進去安置,誰知後頭就傳來馬車疾馳而來的聲音。
衆人來不及進門就回頭看去,只見那華貴的馬車一路飛馳,隨即車窗被推開個縫隙,忠順親王就只露出半張臉,陰沉的望着秦宜寧的方向。
待到馬車緩緩停下,車中的忠順親王冷冷的一笑,指着秦宜寧道:“將她給本王帶回王府。”
“啊?”虎子呆住了,主子這是什麼態度?要做什麼?
與虎子同樣驚愕的人一時間都有些反應不及。
忠順親王這是當街明搶嗎?
秦宜寧平靜的看着馬車中逄梟那冷酷的模樣,心中的第一反應就是覺得不對勁兒。
他現在的態度讓人很難受。
可逄梟從前都是對她溫柔有加,她是能夠確信逄梟對她的感情的。若是沒有感情,逄梟怎會冒着風險親自去救她?
現在在衆人面前,逄梟卻是一副強取豪奪的陰沉面色。
秦宜寧心思電轉之間,已經明白了逄梟的意思,不免在心內暗自感慨這個男人的細心。
“你,你……”秦宜寧彷彿被氣的狠了,身子竟有些搖搖欲墜。
逄梟一見秦宜寧身子晃動,一下就坐直了身子,手也握成了拳,只不過呼吸之間,他的拳頭又緩緩鬆開了。
“你什麼你!如今到了本王的地盤上,就容不得你說半個不字了!”逄梟又對隨從道:“要怎麼做,難道還要本王教你們?”
“啊?哦!是!”虎子依舊是雲山霧繞的,但聽吩咐辦事他還是會的,便吩咐人去將秦宜寧抓來.
連小粥一見這麼多人要抓秦宜寧,急的臉色煞白,慌亂的就要拉着秦宜寧的手逃。
秦宜寧被她帶着跑了幾步,後頭的人追了上來,將二人團團圍住。
連小粥的眼神就像個炸了毛的小貓,依舊死死地抓着秦宜寧的手。
謝嶽則是配合的上前來大哭道:“你們要做什麼!當街搶人嗎!我們家小姐可不是隨意你們衝撞的人!我家小姐是安平侯的小姐!你們不能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