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宜寧倏然瞪圓雙目,氣的雙脣顫抖的說不出話來。
李啓天饒有興味的問:“哦?不曾明搶?”
“的確不曾。”逄梟理直氣壯的道,“是她主動委身於我。”
“你,你……”秦宜寧被氣的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一句,眼淚宛若斷了線的珠子一般簌簌落下,受傷小動物似的哽咽道,“你欺人太甚!”
逄梟倨傲的挺直背脊,只用眼角餘光斜睨秦宜寧,彷彿她是什麼低落到塵埃裡的螻蟻,根本不值得他分給她絲毫注意力。他棱角分明的俊朗面容因他的不屑更曾冷意,脣角嘲諷的弧度,開合之間便能吐出嘲諷之語,讓人跌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秦宜寧的身子抖的宛若被疾風驟雨摧殘的樹葉,看起來着實可憐。
李啓天咳嗽了一聲,揶揄的看了一眼逄梟。
逄梟似有所感,轉頭看向李啓天,眼神中來不及收拾乾淨的憐惜和恨意一閃而逝。發覺李啓天的視線,逄梟狼狽的咳嗽了一聲掩飾尷尬。
李啓天看着這倆人,心情好的猶如數九寒天喝了一碗熱湯,真是比看一出《荊釵記》還要有趣。
他看得出,逄梟對秦宜寧還是有一絲憐惜的。只可惜,他的憐惜終究抵不過殺父之仇。
這樣他就可以放心的啓用秦家人來制衡朝堂了。不必擔心逄梟與秦家綁成一團。
秦宜寧隔着淚眼,跪下道:“求聖上做主,他竟然當面抵賴,還倒打一耙。臣女並未,並未主動……”這種話說出來,任何女子都會忍不住羞澀,秦宜寧的臉更是紅的如晚霞。
而李啓天此時,卻是不可能嚴辦逄梟的。
如今內閣中,只有逄梟一個是他的心腹,往後需要用到他之處還多,李啓天也不會讓逄梟名譽受損。雖然逄梟當日搶人的行爲衆所周知,這會子他到底也存了偏袒之心的。
何況一個男人瞧上一個女子,又是仇人的女兒,不強搶,難道還三媒六聘不成?
不過這話是不能與秦宜寧說的。秦宜寧畢竟是秦槐遠之女,若一味的偏袒而怠慢了她,似乎也不好看。
李啓天就只得道:“此事朕會仔細調查,你便退下吧。”
秦宜寧哽咽着擡起頭,美眸中閃過委屈和悲傷。
但她也知道,在皇帝面前是容不得任性的。便也只能順從的行禮,“臣女告退。”
厲觀文引着秦宜寧出了御書房。
逄梟忍不住回頭去看她的背影,直到殿門被內侍關好,阻隔了門外的冷空氣,逄梟纔回過神來。
乍然對上李啓天揶揄的笑臉,逄梟尷尬的道:“聖上。您看什麼呢。”
“賢弟這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啊。”殿內只剩他們二人,李啓天說話時的語氣都顯得親暱許多。“別怪朕沒有提醒你,那小美人可是個帶刺兒的玫瑰,你仔細紮了手。
“喜愛歸喜愛,你當個玩意兒玩也就是了,可也不要將自己陷的太深了,你也別忘了當日逄將軍……總之,咱們兄弟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賢弟也要爲自己的威名着想,別叫人落了話柄纔好。”
李啓天的一番話看似毫無頭緒,其中最明顯的挑撥意味卻很明確。
逄梟心如明鏡,不動聲色的贊同頷首,恨聲道:“臣哪裡會真的對她如何?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臣當初剮了那些人,還不足以報殺父之仇,罪魁禍首還沒有除去。”
李啓天聞言,沉默了。
逄梟若是要擺明車馬的與秦槐遠鬥起來,他計劃的平衡就要被打破了。這是李啓天最不愛看到的狀況,何況秦槐遠又是個真正有才華的人,李啓天對他也起了一些愛才之心。
似乎,纔剛的挑撥之言太過了?
逄梟見李啓天這般神色,心內除了瞭然之外,就再無一點波動。對李啓天這個“兄弟”他着實已經看透了。
但面子上,逄梟依舊做足了糾結和無奈,最後體貼的道:“臣知道聖上愛才,那秦蒙倒是真有幾分本事的。臣願意想聖上之所想,絕不會與秦蒙發生齟齬的,當然,前提是他們不會主動挑釁於臣。”
李啓天得到了逄梟的承諾,十分滿意的點頭,“你如今威名在外,他們又哪裡敢在你面前造次?不過秦家人都到了京城,偏偏秦蒙還沒尋到,朕派去尋人的人也回說沒有秦蒙的下落,也着實是令人頭疼的很,那秦蒙莫不是出了什麼意外吧?”
又是試探。
逄梟道:“許是跑散了迷了路也說不準。更或許是老天爺知道他罪孽深重,代替微臣收了他。”
逄梟的話雖讓李啓天不悅,可到底能讓他確定秦家和逄家的不和,李啓天也不願意再糾結此事,便與逄梟商議起入閣之後朝務上的事。
而此時的秦宜寧已由厲觀文引着,在側殿之中洗了臉,塗了一些漚子,又重新整理了頭髮。
秦宜寧暗想宮裡的人着實細心,能得大太監厲觀文的照料,她的態度極爲慎重,厲觀文有意與她爲善,是以二人都十分客氣,對彼此也都無惡感。
秦宜寧整理妥當,乘上代步的小油車,由小內侍護送離開。
車內略微有些冷,正好讓秦宜寧沉澱一下思維。
誰知緩慢行進的油壁車竟停了下來。
秦宜寧疑惑的問:“怎麼了?”
馬車外無人回答。
秦宜寧心下頓生警覺,剛要挑起車簾去看,車簾便被人從外面翻了起來。
馬車前站着的,是兩個衣着華貴的年輕女子。
其中一個端莊貴氣,一身紅衣的是有過一面之緣的安陽長公主。
她身旁立着的則是個容貌甚美花信年華的少婦。
那少婦中等身高,身材豐腴,披着一件紅狐狸毛領子的披風,帶着同色鑲紅寶石的臥兔兒,妝容精緻,紅脣瑩潤,與李賀蘭站在一處,縱然年長一些,也硬生生將長公主的風華給壓了下去。
京城貴婦之中,何人能夠與安陽長公主站在一處,還能在宮裡走動。
李賀蘭這時已笑着道:“秦小姐莫怪,着實是因爲宮裡難得見個同齡女子來,我與陸姐姐閒來無事,聽說秦小姐入宮來了,便特地來看看。”
李賀蘭稱呼這個少婦姐姐,而不是夫人。而被長公主稱呼姐姐的陸姓少婦,也不覺得自己託大,正用好奇的目光在打量秦宜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