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觀文的額頭就有冷汗流了下來。
聖上的心思雖不能亂猜。可厲觀文跟隨在李啓天的身邊,朝夕相伴之下,對李啓天的一些想法和決策也內心裡也都有所瞭解。
厲觀文雖知道李啓天對逄梟的防備,也知道將逄夫人尋到送到逄梟的身邊未必就是出於好意的。
這件事,他無權去評論。
可是他卻知道,聖上一定不會希望逄夫人就這麼被攆出王府去。
就算要攆走,也不能是他在場的時間啊!否則聖上心情不快,萬一秋後算賬遷怒於他呢?
厲觀文笑着道:“王爺的一片孝心,奴婢心裡明白。想必逄夫人也能夠領會您的心情,只是您明白,外頭的人未必明白呀。若是有人將王爺的一片好意詆譭成不侍嫡母,那可怎麼是好?”
逄夫人聞言,暗自鬆了一口氣,頗爲認同的道:“王爺,你若生氣便生氣,但你不能不顧逄家的名聲。我好歹也是你的嫡母,嫡母身邊,難道你都不想侍奉了嗎!這話若是傳開來,豈非叫旁人詆譭咱們逄家?”
厲觀文原本說完了那一番話,已經覺得逄梟似有動搖之意了。可誰知道,逄夫人竟然忽然插嘴,還將話說的這麼難聽!
又不是對待三歲孩子,哪裡有張口就威脅訓斥的,這樣說話,但凡有點血氣的男子誰又會屈服?更何況,逄梟根本就沒有生在逄家,她的母親甚至慘遭逄夫人的迫害,逄梟沒有殺了逄夫人,而是尊聖旨將人接回來供養,便已很是出乎人的意料了。
果然,逄梟的臉色變的越發難看了。他根本不理會逄夫人,只當做沒聽見她的話,轉而對厲觀文道:
“多謝厲大總管的好意,只是本王一片真心可鑑,一心爲了逄夫人好,便也不在乎旁人說怎麼說怎麼想了。只要逄夫人能過的順心便好。本王擔心若一直這樣下去,會將逄夫人早早的氣出個好歹來。”
說罷,逄梟冷淡的瞥了逄夫人一眼。
逄夫人的心裡就像是被人用錐子紮了幾下。她甚至感覺得到逄梟眼中那仿若猛獸盯準了獵物準備下口的陰冷。
她竟然感覺,這一次她若不乖乖的“豎着”走出去,逄梟就有能耐讓她理所應當的“橫着”擡出去。
怎麼前一陣子,她就沒發現這人竟是個狼崽子!
他先前對她的孝心和順從,讓她甚至覺得當初若養着逄梟這樣一個兒子也不錯。
她對逄梟本就不瞭解,又因放鬆了警惕,這才從一開始的觀察,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早知此人真面目竟是如此不好相與,她就不這樣說話了。
這下子她要是真的因此而被遷移出府,聖上還不知要如何的雷霆震怒,她又如何能夠擔待的起?
逄夫人眉頭緊鎖,眉間的川字被擠壓的溝壑更深了。她的手指緊緊抓着袍袖,嘴脣翕動着,卻礙於面子說不出軟話來。
她覺得,就算自己說了軟話,以逄梟的性子,怕也不會跟他善罷甘休的。都是同一個結果,她又爲何要做無謂的掙扎?
厲觀文冷眼旁觀,這會子也不禁搖了搖頭。
聖上不知是否與逄夫人私下聯絡過。
若逄夫人真是聖上安排的人,他也只能說聖上這一次選的人當真不怎麼樣,不能見機,也不會審時度勢,更不懂得能屈能伸。只知一味的蠻橫,擺着主母的款兒,莫說是逄梟整天都要見到這個女人,就是他這樣第一次見的,對逄夫人也心生厭惡了。
逄梟這時已吩咐了虎子去備馬,回頭與厲觀文道:“還勞煩厲公公在聖上面前做個證人。免得本王單方面說辭,有人背後會詆譭。”
事情已經是這樣了,厲觀文就算內心抗拒,又能如何?若這會子當面拒絕了逄梟,他將來可就要處在時時刻刻都要防備逄梟報復的環境中了。
與其如此,不如結個善緣。
“忠順親王着實太過客氣了。奴婢雖愚鈍,但是非還是分得清的。若聖上問起來,奴婢據實相告便是。”
“如此,有勞公公了。”逄梟客氣的與厲觀文相攜而出,在大氅的遮掩下,將個精緻的錦囊滑入了厲觀文的袖子裡。
厲觀文一愣,先是摸了摸,袋子裡的東西不是金也不是銀,看那一粒粒的形狀,應該是一袋子寶石。
厲觀文知道逄梟這樣的人出手便不會小氣,心下不免歡喜。仔細的將那袋子寶石悄然收入袖袋之中。
逄夫人僵硬的站在原地,眼看着逄梟與厲觀文有說有笑的離開了內宅,才咬着牙,從牙縫之中擠出了一句:“白眼狼!”
但不論逄夫人內心到底是如何想的,逄梟還是一狀告到了李啓天的面前。
他的手臂上包紮着,見了李啓天便撲通一聲直挺挺的跪下,先是告了季澤宇對他胡亂動手,直嚷着“我戰場上殺敵都沒傷的這麼窩囊過。”
李啓天的心中最希望看到的便是這樣的場面,但是逄梟面前,李啓天只是安慰了幾句,並不曾多言。
逄梟輕嘆了一聲,轉而又說了要將逄夫人搬出府的事。
李啓天覺得頗爲意外:“先前不是還好的嗎,怎麼忽然會這樣說?”
逄梟就將剛纔府中的事與李啓天回了,又叫了厲觀文來作證人。
厲觀文不敢幫逄梟多說話,可也不敢一點力都不出,是以李啓天問起當時場面時,厲觀文很巧妙的是既實事求是,又將逄梟的無奈表現的淋漓盡致,更加剋制自己不要發出任何感慨,也不要影響了聖上的判斷。
一時間,御書房中安靜的落針可聞。
許久,李啓天衡量了利弊之後,才點頭應允下來。
“你就選一處好的宅院吧,畢竟她也是當年逄將軍明媒正娶擡進門的,怠慢了也不好。”
“是。臣謹尊聖上的教誨。雖然別府而居,臣也必定不會虧待了逄夫人。”
“嗯,那就好。”李啓天又安慰了逄梟幾句,才吩咐他退下。
逄梟一走,李啓天就叫了厲觀文到身邊,低聲道:“你看季駙馬那也是逄之曦這般生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