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宜寧和逄梟此時也得到了同樣的消息。
“這消息……”秦宜寧修長白皙的素手捻着繡花針在鬢角抿了抿,又垂眸縫補逄梟刮壞了的袖子,“我覺得不真。”
逄梟奪過她手上的針線,“回頭讓他們去做,你不要做了,仔細眼睛累。”側身拿了一把芭蕉扇,力道適中的爲她扇風,這才道:“燕朝舊都附近被包圍的緊,聖上早就已經挖地三尺的搜過了,雖沒發現寶藏,卻也不可能眼看着人將東西運走。我看這件事應該是有人故意放出的風聲。”
秦宜寧纔剛找了個夥計做就被制止了,無奈的也拿了團扇扇着風,慵懶的道:“許是聖上想要觀察你的表現,再不就是有什麼圈套。”
“也不只是聖上。”逄梟沉思着,脫口便將腦子裡想的說了出來。
秦宜寧想了想,道:“也對,或許是別人做的,也未可知。”
畢竟逄梟可不只是 聖上一個勁敵,看不慣他的人還有很多。
逄梟見她神色自然,再看她因爲腹部隆起坐都做不舒服,只能靠着引枕擺出個舒服的姿勢依着,天氣熱起來,她也更辛苦,手腳還有些浮腫。
如此辛苦,逄梟又哪裡忍心讓她爲了這些事再勞神?
是以他將自己關於陸衡的猜測憋在心裡,並沒宣之於口。
自從他察覺到陸衡對秦宜寧的心意似乎更加偏執,他也就更加警惕了。只不過這件事秦宜寧自始自終都沒有做錯什麼,他也不想因爲外人不得當的想法和做法來指責她,畢竟她也不希望事情如此。
“現在咱們怎麼辦?”秦宜寧道,“我倒是覺得這消息不論真假,都必定是個圈套。你有對策了嗎?”
逄梟笑道:“我正想問你呢,你覺得呢?”
秦宜寧看他那副“我考考你”的表情,就禁不住擡着下巴傲氣的道:“你手下那麼多的謀士,何苦來爲難我一個只會繡花的婦道人家。”
逄梟被她那俏麗的小模樣逗的禁不住笑,摟過她的肩頭就在她額頭親了一口,引得秦宜寧紅着臉推他。
“青天白日的,都掛着紗窗呢,你做什麼。”
逄梟見她那副小模樣,心情大好的又摟着她親了個帶響的,這才滿足的道:“你呀,就只會謙虛。我可沒見過第二個‘只會繡花的婦道人家’能在那樣艱苦的環境下還能存活下來,若論足智多謀,你並不輸給我的那些個謀士。”
“那你便去問你的謀士嘛。我現在就只管負責肚子裡這兩個,別的我一概不管。”
“好好好,你這麼辛苦,我不問你便是了。不過我是想,這件事既然蹊蹺,我們什麼動作都別做,只管正常過我們的小日子便是。反正那筆寶藏自然有人在發愁。不論是誰下了這個套,咱們別踩就是了。”
秦宜寧笑着點點頭:“我也這麼覺得。不論他們出什麼招,咱們不接招便是了。”
逄梟伸出食指來刮她的鼻樑,剛要再調笑幾句,卻見外頭纖雲進來回話。
“王爺,王妃。門外來了個跛腳麻子臉的和尚,說是卜卦看相特別靈驗,知道王妃有孕,特意來給未來的世子卜卦的。”
秦宜寧聽的噗嗤一笑,“這卦象算的,還沒見到我,就知道我懷着的是世子了?”
纖雲聽的也禁不住笑,“要不要讓他給算算,您懷着的哪個纔是世子?”
一句逗趣的話,引得逄梟和秦宜寧都笑起來。
笑罷了,逄梟才正色道:“現在咱們情況特殊,不合適見外人,萬一對方有一星半點的歹意都防不勝防。纖雲,去告訴外頭的人,不要怠慢了這位大師,好生招待,大師既然卜卦靈驗,那便是這樣隔着幾道院牆也是能卜算清楚的。”
纖雲笑着行禮:“是,奴婢這就去。”
秦宜寧也囑咐道:“都是混江湖的,生存不易,你們多行方便就是了,也是爲了將來的世子積福積德。”
“是。”纖雲再度應是,便去外院了。
秦宜寧坐起身,想要穿鞋。逄梟立即拿了軟底繡花鞋來幫她穿上。
“你要做什麼?不躺一會兒嗎?”
“總是歇着,骨頭都酸了,我手腳都腫的不舒服,興許走一走能好點。”
“那我陪你。”
逄梟回身拿了一把紙傘便跟上了秦宜寧。
見王爺陪着王妃散步,冰糖和寄雲也從廊下叫了小丫頭遠遠地跟在二人身後。
逄梟將紙傘撐開爲秦宜寧遮陽,笑道:“等過一陣子,我就在院子裡給你搭個鞦韆架子,你現在雖然不能玩,往後卻是可以帶着孩子一起玩的。那邊的廊下我打算再移個葡萄架過來,等到夏天能在那下頭納涼,能看到一串串的紫,看着也有趣。”
秦宜寧笑着點頭,身扶着逄梟的手臂擡眸看他:“你最近陪着我的時間這麼多,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呆在家裡?”
“當然有事了。不就是陪你?”逄梟的笑容很是溫柔。
秦宜寧被他的笑容晃的眼暈,不由得暗想男色也誤人,好笑的道:“難道你除了陪着我,就沒其他事了?”
“傻丫頭,我現在什麼都不想,就想老婆孩子熱炕頭,便齊活了。如今我只求什麼安心是都沒有,什麼事情都不做,就只守着你,讓你們母子平平安安的,便是咱們家的福分,其餘的事情現在根本就不能動我的心。”逄梟將紙傘傾斜,上的陽光斜照下來,也十分的烈,他可不想秦宜寧不舒服。
秦宜寧聽的笑出聲來,道:“你且安心吧。咱們一家子人都將我這一胎看的如此重要,哪裡還會有什麼不如意的?倒是你們這樣認真,叫我心裡壓力很大。萬一我生的孩子不如你們的意思可怎麼辦?”
“有什麼不如意?不是男孩就是女孩,兒子閨女我都喜歡。當然,你要是能生兩個閨女,我是最喜歡的。”逄梟說着就笑了起來。
見他那副難得的呆模樣,秦宜寧也禁不住笑起來。
“也不知你怎麼就這麼喜歡女兒。”
“生女兒多好。像你一樣,又聰明又漂亮。”逄梟摟着秦宜寧的肩膀,又不敢將自己手臂的重量都壓在她肩上,便只擡着手臂環着她,“將來我好生教導她功夫,讓姑爺都沒法欺負她。”
秦宜寧點點頭道:“估摸着當初我父親也是這樣的想法。”
逄梟看着秦宜寧那一本正經的俏臉,就禁不住心頭髮癢,笑意也越發溫柔了。
二人就這麼閒逛了片刻,秦宜寧照舊還是回房,逄梟也只趁着秦宜寧午休的時間去了一趟身書房,待到秦宜寧醒來時,他又已經守在她身邊了。
一整天的時間眨眼過去。到了天邊染上了絢麗的晚霞時,門外傳來一陣說話聲,不多時纖雲和寄雲就並肩進了門,齊齊行禮。
“王爺,王妃。”
“什麼事?”秦宜寧笑着問。
纖雲將一張折成方形的紙遞了上來,“回王妃,這是今早上那位大師算出的結果。”
秦宜寧一愣,這都過去一天了,她早就將那位大師的存在忘了。就連逄梟也已沒將這人放在心上。
秦宜寧剛要展開字條,逄梟就先一步將信紙接了過來,起身走遠了一點展開來,隨口問道:“怎麼這會子才送了字條?不是清早就來了嗎?”
纖雲道:“那位大師說要費心批算,在咱們府裡吃了兩頓飯和一頓點心,纔剛還將剩菜剩飯都一道包起來帶走了。而且那位大師他可能是個假和尚,因爲他吃葷。府裡中午招待他東坡肘子,他自己幾口就吃了一個。”
這位大師該不會是個騙子吧?
逄梟看着信紙上的內容,確定沒有下毒,纔回到秦宜寧身邊。
“上頭寫了什麼?”
秦宜寧結果信紙來看,上頭的字跡歪歪扭扭,就像孩童剛學寫字時寫的一樣,只勉強能認出那是字。
內容上倒是簡練。
當頭一句話寫着:極貴之人,紫氣護身,安居府中,可保平安。
下頭寫着:
“憐好彼克修,南圖捲雲水,北拱戴霄漢。美名光史臣,長策何壯觀。鹹願同伐叛。”
秦宜寧仔細看了半晌,纔將那歪七扭八的字分辨清楚,“這位大師的字寫的可真與我從前在山裡那會子差不離了。”
逄梟也笑:“下頭這一段,好像挺熟悉的。”
秦宜寧仔細再看,禁不住跟着喃喃唸了一句,當即面色驟變,一拍桌子道:“快,快去將那個和尚抓回來,他是天機子!”
纖雲和寄雲都被嚇了一跳,逄梟毫不懷疑,立即吩咐虎子帶人出去追。
待到人走了,逄梟才道:“你怎麼瞧出來的?”
秦宜寧道:“這是杜子美的詩,裡頭少了兩句話。頭一句‘憐好彼克修’下一句應該是‘天機自明斷’,‘鹹願同伐叛’的前一句應該是‘驅馳數公子’,好好的批算,字跡又是這般,爲何會無緣無故截取一段杜子美的詩,而且恰好少的是‘天機自明斷’和‘驅馳數公子’這兩句?”
逄梟雖書讀兵法,善於謀劃運籌,沙場上以一敵百也不在話下,排兵佈陣的手段更是令敵人聞風喪膽。但真說學問,他還真的及不上秦宜寧,畢竟秦宜寧曾經跟着西賓學過,也跟秦槐遠學過。
逄梟再看看那字條,點點頭嚴肅的道:“你說的有理,只是若這真是天機子送來的,恐怕咱們的人出去也未必抓的到了。天機子留下下來吃了一整天,也未必就是真的想吃,而是放鬆下面那些人的防備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