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芝的話說的直白,衆人心裡都很明白。
如果真的有朝一日需要用到京城周邊的守軍來護衛京城,那韃靼的鐵蹄豈不是要踐踏到京城來了?
烏特金汗是與逄梟和季澤宇齊名的戰神,京幾大營的人若無逄梟和季澤宇統帥,恐怕根本不是韃靼人的對手。
慄郡王低垂着頭,不敢讓人看到他眼中的情緒。
太后則略有不滿,只覺慶陽侯此語是墮了太后周家一族的體面,配不上她這些日的提拔。
慶陽侯驚覺失言,壓下心中的恐懼,昂首挺胸的道:“我也只是爲了太后和城中百姓的安危着想纔有此言,至於我本身,當然願意披掛上陣,當武將便是要沙場拼殺,殺敵決勝才能暢快。”
太后聞言終於面色緩和,微笑着點頭,“你能有這種決心就很好。既如此,曾兵天門關的事就交給你與王大人商議了。”
王芝拱手,朗聲應:“臣遵太后懿旨!”
慶陽侯心裡打鼓,面上不甘示弱的也行禮道:“遵旨。”
太后點了點頭,北方之事得了解決,心裡也稍微放鬆,面上便掛了笑容。
慶陽侯見太后心情好起來,便笑着安撫道,“太后不要擔心,龍驤軍退守天門關,必定也是權宜之計,不過是韃靼人來的太過突然,一時不防備纔會如此。季駙馬率領的龍驤軍征戰多年,乃是身經百戰的虎狼之師,相信只要重整旗鼓,龍驤軍必定能將韃靼驅逐出我朝疆土。”
太后禁不住微笑着頻頻點頭,她這個女婿雖然性子不討喜,人也冷冰冰的不懂得心疼人,時常將安陽氣的到宮裡來哭訴。可他帶兵的本事的確是不容忽視的,相信他帶出來的 龍驤軍不是什麼無能之輩,沒道理那麼容易就讓韃靼人打進天門關來。
太后的心中更多幾分安定。
畢竟大周纔剛建朝五年,當初打下天下的將士們還熱血未涼呢,將他們放出去,必定一個個嗷嗷叫着餓狼一般撕咬敵人,這方面的信心太后還是有的。
兵部尚書王芝斜睨慶陽侯,心下的鄙夷幾乎要抑制不住。
看來他還是低估了慶陽侯,誰說他只會花天酒地的?這位溜鬚拍馬的本事也不差。想起還不知生死的聖上,王芝眉心的憂慮就如何都忍不住了。
即便朝中沒有動盪,聖上來主持大局,如此危局也不是能夠輕易解決的。何況太后一介毫無政治頭腦的女流,和一個懦弱無能的郡王?
這些人真真是想要謀權想瘋了。
王芝沒興趣在這裡奉承太后,便行禮告退。
臨出殿門還不忘叫上慶陽侯:“侯爺不如與在下同行?”
太后卻是笑道:“哀家還有事要與慶陽侯說。”
王芝便應是,行禮後退下。慄郡王見狀也行禮告退。
太后一直端莊的點頭,待外人都離開後,才面容嚴肅的將慶陽侯叫到跟前。
“大勇啊。如今哀家可是將能給你的權都給你了。你可要努力,爲哀家爭一口氣,也是爲了咱們周家爭口氣。咱們平日雖然過的好,可旁人都說是皇帝仁孝,纔有了咱們周家的今天。哀家雖也知道皇帝孝順,但咱們周家又比誰差了什麼?”
聽聞太后直呼自己小字,慶陽侯便也親近的叫了一聲:“姐姐。”
側坐在太后身畔,信誓旦旦道:“聖上的確是對咱們家不薄,對姐姐也足夠孝順。不過我在軍中也不是擺設,並不是真的沒本事只能依靠聖上的面子行事啊。這次姐姐就放心吧,我一定會想法子穩固咱們江山,不會讓人說姐姐是徇私才叫我做上虎賁軍主帥的。”
太后聞言滿意的連連點頭:“哀家正是這個意思。你是哀家的親弟弟,一舉一動都代表着哀家,你要努力,讓哀家的面上也有光。”
“姐姐放心吧。”慶陽侯朗聲笑道:“那逄之曦不過是外頭人捧的高,一個毛頭小子,能有什麼本事?從前您兄弟是沒機會,現在您給了我這麼好的一個機會,我當然會好好把握。”
太后非常滿意點着頭。
然而就在這時,殿外忽然有中官來回話:“太后!兵部王大人求見!”
“不是才走嗎?又怎麼了?”太后的心裡咯噔一跳,臉都嚇白了。
傳了王芝進來,卻見王芝的臉色比剛纔還差。
“稟太后,南方永寧府,衡州府,建陽府三府宣佈獨立,與南燕呼應,南燕皇帝尉遲旭傑禪位,擁前燕朝皇帝尉遲燕重登皇位!”
說到此處,王芝的臉色已是鐵青,顫抖着道:“太后,南邊也亂了!那些燕朝逃走的大臣,一定是早有預謀,如今帶着家眷去投奔他們原來的皇帝去了!”
太后的腦子裡嗡嗡作響,再也無法維持方的鎮定。
北邊的事情還沒解決,南邊也亂了,難道韃靼和燕朝是約好的嗎?
太后求助的看向王芝,又看向自己信任的弟弟,焦急的道:“這可如何是好?”
慶陽侯的臉色比太后的還難看。
他一想到要去與韃靼動兵就頭疼,想不到現在燕朝又復國了。若是兩相夾擊,他該如何是好?
“太后安心。那南方勢力不成氣候的。尉遲燕本來就是個孬種,就算臨近南燕的三府與之呼應,南燕這等彈丸之地也不足爲懼。”
慶陽侯朗聲道:“我倒是覺着,南燕最大的危險不在兵禍而在人心。”
“人心?”太后鎮定了一些。
慶陽侯道:“太后,燕朝逃走的那些降臣必定是又重新歸順尉遲燕了。他們還有許多人沒走不是?這些人在京城裡,保不齊就要探聽咱們什麼軍情機要呢。”
是太后聞言,當即就一拍大腿,“可不是嗎!去,細查燕朝殘留餘孽,都給哀家抓起來,嚴加拷問!務必要審出來他們燕朝人到底是要做什麼!”
“是!”慶陽侯領命。
王芝看了慶陽侯一眼,對此人更加鄙夷了。
不論是逄梟還是季澤宇,做虎賁軍的主帥他都是服氣的,可王芝最看不慣的就是慶陽侯這種只會拍馬,關鍵時刻就派不上用場的庸才,偏偏太后攬權的意圖如此明顯,他的地位還真的無法改變上面的決定。
王芝現在就只希望聖上早點得救。
若是聖上不能得救,朝廷裡又找不出個能挑起大梁力挽狂瀾的能臣,恐怕大周危矣!
朝廷裡出了這麼大的兩件事,終究是瞞不住的。北方龍驤軍連丟了三關,退守天門關等待援兵。南方燕朝又重新復甦,三府與南燕呼應着擁護尉遲燕重登地位。一旦南邊動手,那大周真的是兩面夾擊了。
秦宜寧與父親聽到這消息時,一時都是沉默。
燕朝降臣一夜之間消失不見,必定是早就商議好的。
可是作爲燕朝降臣之首,他們竟然沒有對秦槐遠事先露出一點口風。
尉遲燕逃走,他不知道。
降臣們回國,他也不知道。
如此被邊緣化,被隱瞞,讓秦槐遠心裡一時百味陳雜。
秦宜寧安慰着秦槐遠:“父親,這些事不告訴您也是好的。若是他們當真找上了您,反而還要面臨選擇呢,到時候豈不是兩難?還是這樣好。您現在已經不是官兒了,咱們一家子只圖自在的生活在一起,別的都不圖,找不找咱們也都無所謂,您說是不是。”
秦槐遠微笑着點頭:“你說的是。我現在想着的無非是之曦能平安回家,你能平安誕下麟兒,朝廷中的紛亂我已經顧不得了。待到將來爲父年老,或許還想回到家鄉去看看。或許也會在家鄉常住,畢竟咱們家以前的莊子都在南方。其餘的,我也不在乎了。”
秦宜寧見秦槐遠說的真誠,並非是爲了安慰她而敷衍,才放下心來。
“王妃。”門前傳來纖雲略顯急躁的聲音,“府外來了一羣人,爲首的是個中官,說是要請老太爺出去。有話相詢。”
秦宜寧與秦槐遠對視了一眼,心中都有了思量。
秦宜寧道:“可聽他們說是哪裡來的宮人?是養心殿的,還是慈安宮的?”
“奴婢不知。不過那中官帶來的還有宮裡的金吾衛。看樣子來者不善。”
秦槐遠道:“必定是因爲南燕的事,燕朝當初來了的降臣也並不是都走了的。那些人估計也被逮押了。”
秦宜寧站起身,啪的一拍桌子。
“他們倒是打的好主意。想在我王府抓人?還要看他們有沒有這個本事。”
秦宜寧怒火中燒,吩咐道:“將精虎衛都調集起來。陪我出去看看。我倒要看看他們打算問我父親什麼話!”
纖雲應是,便飛快的下去吩咐。寄雲和冰糖則爲秦宜寧換上室外的鞋,擔心她雨後受涼,又取來藕荷色如意紋對襟雲肩爲她披上。
秦槐遠無奈的站起身來,吩咐人來扶着自己,“爲父與你同去吧。你也不要脾氣太大,對你身子不好。到時爲父與他們說。”
秦宜寧卻知道,這些人必定是太后那個榆木腦子安排來的。皇上都丟了,他們不想着怎麼穩固朝政,應付南北,卻先在京城抓起人來,簡直是怕大周不夠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