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沒有愚笨之人,聞言立即就明白了秦宜寧的意思。
逄梟尚未表態,李啓天已經笑着點頭:“弟妹若肯出馬,便容易多了。你遞個牌子進宮,就說要給皇后請安,看在朕與之曦一同被困在地宮的份上,太后一定會見你的。到時你便可以將話說明白了。”
李啓天越說,語氣便越是興奮,看秦宜寧的目光充滿了期待。
秦宜寧也笑着點頭:“聖上說的是。”
逄梟卻覺得事有不妥,“若真能如此容易的話當然是好的。怕只怕宮裡現在也不安全。咱們貿然行動,會不會帶累了太后?”
逄梟心裡想的其實是擔心帶累了秦宜寧,一旦秦宜寧入宮被慄郡王的人扣留,豈不是又要讓她置身於危險之中?
可這話作爲一個忠君愛國之士,是不方便出口的。
秦宜寧自然也知道逄梟的擔心。
可是逄梟既然沒有在地宮裡殺了皇帝,現在又將人帶回家,如今就不可能將皇帝的事情置之不理,必定是要扶持他坐穩江山的。
秦宜寧不知逄梟是如何分析的,可她覺得,若是她有機會殺掉李啓天,她也不會下手。
現在的朝局,李啓天活着對他們來說纔是最大的好處。
一則,一朝天子一朝臣,換了別個坐那個位置,他們的處境說不定會更糟糕。
二則,若無李啓天整合起大周的各派別勢力,面對韃靼的鐵蹄,恐怕被人攻進京都也是早晚的事,對上韃靼人,逄梟照舊沒有好處。何況阿娜日汗還是“被她”殺掉的,韃靼人對他們恨之入骨,到時候要面臨的必定是暴風驟雨。
以秦宜寧的角度,爲圖安穩,扶李啓天迴歸帝位,反而是對他門最有利的選擇。
“這件事,我倒是覺得可以兩條腿走路。”秦宜寧打定主意,便低聲將心理的想法說了出來。
秦槐遠在一旁聽的頻頻頷首,還不時的低聲提出一些建議,逄梟和李啓天也都說着自己的看法。
一番商議下來不到兩柱香時間,計策便已定下。
李啓天此時看秦宜寧,眼神就有些壓抑不住的炙熱。這麼聰慧的一個女人,爲什麼不是他的妻子?
他怎麼就沒有逄梟那麼好的命?
想到自己那到現在還沒什麼動作的皇后,李啓天就忍不住的厭煩。
一切商議妥當了,秦宜寧便將思卿園正房讓了出來給李啓天住。他們夫妻則是搬去了馬氏隔壁的廂房。
秦槐遠離開思卿園,表現的一如往常,依着計劃並未將李啓天得救的消息泄露出一星半點。
讓纖雲和連小粥注意約束下人,不允許透露絲毫信息,看着二人應聲退下之後,秦宜寧才疲憊的靠在了逄梟的懷裡。
廂房裡只點了一盞絹燈,燈光昏黃,隔着一層紗簾照進拔步牀裡,讓他們彼此都看不清對方。
逄梟從背後擁着她,大手小心翼翼的覆蓋在她又大了一圈的腹部,仔細嗅着她的脖頸和側臉,最後將臉埋在她的肩頭和發間,灼熱的氣息噴塗在她的肩膀。
“宜姐兒,我好想你。”
秦宜寧聞言鼻子一酸,眼淚差點落下來。
“我也是。好在你安然無恙,這一次有驚無險。否則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是好。”
逄梟聽她的聲音悶悶的,便湊到她的面前,見她臉頰上閃着晶瑩,心簡直心疼的無以復加。
“宜姐兒,是我不好。害得你擔驚受怕的,我在裡面其實很着急。我就想,若是我出不來了。你該怎麼辦?我擔心你會有個萬一,但是我也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姑娘,你又有擔當,不會不管咱們的家人,你會將孩子生下來撫養長大,只是沒有人會理解你心裡的苦,你只能自己將心事藏起來,然後在人前做出堅強的模樣。”
逄梟的嘴脣乾燥,還裂開了幾處,一下下落在秦宜寧的面頰,吻幹她的淚水。
秦宜寧笑了笑,眼淚卻流的更多了。
“幸而上天垂憐。”
“是啊,幸而上天垂憐。”逄梟摟着她,滿足的嘆息,轉而問:“這些天都發生了什麼事?你沒有遇上麻煩吧?”
秦宜寧想了想,並未將天機子的事拿出來說,只說了慶陽侯要來府裡抓秦槐遠,卻被季澤宇安排的人保護了的事。
“回頭要好生感謝定北候纔是。”
逄梟聞言也頗爲動容,點頭道:“我知道了。”
秦宜寧又問:“你在地宮裡遇到什麼危險沒有?那裡面沒吃沒喝的,你如何堅持了這麼多天?你看你,瘦了好多。”
逄梟笑了一下,與秦宜寧一樣,沒有說起在地宮裡的種種艱辛,只道:“還好,地宮常年都有人看守,裡面的貢品是最近換過的,用油和麪做出的供果味道雖然不好,但飽腹不難,裡面還有地下泉水,也渴不到。
“那還好些。只是在那種環境裡,又不能確定是否有人救援,也着實是煎熬。”
“不。我並沒擔心這個。”逄梟的食指擦過秦宜寧臉上的淚痕,笑着道:“因爲我知道你和季嵐都會想盡辦法救我出來,就算別人都放棄了,你們也會一直挖下去,只要我在裡面保存體力活下來,就一定能等到你們的救援。”
秦宜寧聞言,心裡敞亮了不少,笑着一面點頭,一面靠在逄梟的肩頭,放心的將重量都交給了他。
夜深人靜,二人低語呢喃,說了好一會的話纔不知不覺睡下。
次日起身,秦宜寧用罷了飯,便吩咐人備車。
“王爺好生在家,我今兒還要與定北候上山演一齣戲才行。也順帶探一探情況。”
這是昨日就與季澤宇說好的, 逄梟雖然捨不得讓秦宜寧舟車勞頓,無奈之下還是點了頭。
秦宜寧就帶着上了冰糖和寄雲的衣物,在侍衛的護送之下一路去往祟山。
逄梟則是暗中依着他們昨晚定策行動起來。
秦宜寧到達祟山時,季澤宇也纔剛到。
山下依舊有五城兵馬司的人包圍着。見季澤宇和秦宜寧來,立即便有人攔住了路。
季澤宇揚了揚馬鞭,冷聲道:“怎麼,你們說是要捉拿韃靼的奸細,怎麼,連本侯都不認識了?”
昨天他們的兄弟有因阻攔季澤宇而被抽了鞭子的,心裡正懼怕。而且他們上山之後也沒有搜出想要找的人,難免心虛。
爲首之人硬着頭皮道:“這……季駙馬自然不是奸細,這馬車裡的……”
秦宜寧擰着眉頭一撩車簾,精緻的臉上蘊含怒容,長眉緊蹙,雙眸含慍。
“昨兒天黑,你們要湊近了搜查也就罷了。現在天都大亮了,你們還看不清嗎?我是忠順親王妃,不是韃靼人!你們要是連這都看不清,那還是別在五成兵馬是幹了!”
一衆人被搶白的面紅耳赤,一時呆愣住了。
秦宜寧放下車簾,道:“上山。”
季澤宇催馬繼續往上走。
五城兵馬司的人不好厚着臉皮去追,因想着反正他們是上山去,他們要搜的人難道還能乘車回到山上來?
大家便也沒有去細搜秦宜寧的馬車,也沒發現車裡只有秦宜寧一人。
馬車平穩的來到了事發地點。
原本嘈雜的挖掘聲和吆喝聲如今卻全不見了,山上有人低語,但無人挖掘。秦宜寧便覺得事情不大對。
下了馬車,秦宜寧與季澤宇對視了一眼,便繞過擋住視線的幾棵大樹往挖掘的現場走去。
遠遠地卻見他們安排在山上挖掘的漢子們,此時都山一個個崔頭喪氣聚在一起或坐或躺,他們的四周是呈包圍之勢五城兵馬司的人。
季澤宇道:“依舊按着原來的安排,你們分組繼續挖掘。聖上被困在地宮之中,咱們的救援一刻都耽擱不得。”
“是!”見季澤宇來了,衆人就有了主心骨,立即起身抄起鐵杴鎬頭等物。
“慢着!不準動!”包圍的那些五城兵馬司的人聞言當即亂了起來,高聲呵斥着不允許衆人繼續挖掘。
季澤宇冷聲斥道:“你們是什麼意思!聖上的生命現在危在旦夕,你們卻有閒心在這裡阻攔,耽擱了救援聖上的時候你們擔待的起嗎?”眼眸忙起,冷嘲道:“難道你們不希望聖上得救?是你們有不臣之心,還是你們的上官有不臣之心?”
季澤宇越說,看人的眼神就越冷。衆人扛不住季澤宇銳利的眼神,又擔不起阻攔營救聖上的罪名,只好都鬆了口,不再阻攔挖掘營救。
季澤宇安排的人就沿着原本開掘的位置繼續挖開。
季澤宇站在原地看了片刻,但在確定衆人都在安心做工了,眼角餘光正掃到了幾個五城兵馬司的人。
季澤宇不悅的道:“你們還不走?山上沒有韃靼的探子,你們卻在這裡磨磨蹭蹭,你們難道真的不想救出聖上?”
“當然不是!”衆人七嘴八舌道,“我們是一心爲國,一心爲民!”
季澤宇冷笑了一聲:“還真是高尚。若如此,聖上回來,江山穩固對百姓和國家有什麼不好?你們不走,莫不是想趁機對聖上下黑手?“
“季駙馬,休要胡言!”衆人齊的面紅耳赤,講道理又說不過季澤宇,都不知該如何才能下的來臺。
季澤宇輕笑了一聲,似是再也懶得搭理這人,便一句話都不說了。
衆人不敢繼續阻攔挖掘,怕被扣上叛黨的帽子帶累家人。何況慄郡王吩咐他們做的,他們都已經做到了,糾纏下去只會自討苦吃。
他們還要回去覆命呢。
思及此,五城兵馬司的人紛紛離開了。
秦宜寧看着這羣人走遠了,才微不可查的鬆了一口氣,去人堆裡將冰糖和寄雲叫上了馬車,讓他們更衣盥洗,隨着她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