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宜寧睜開眼,看到的是馬車中低矮的棚頂和一盞如豆昏黃的油燈,逄梟英俊的輪廓被橘紅的燈光勾勒出分明的光影,聲音溫柔的就在耳畔。
“睡的怎麼樣?”
“還好,我怎麼睡了這麼久?現在什麼時辰了?”
秦宜寧的肚子讓她不能平躺,此時是將逄梟當成了靠枕,窩在他懷裡。
逄梟笑道:“你睡了一個下午,散朝我便直接帶着你出宮了。怎麼樣,覺得身體如何?”
“我很好。沒想到會睡這麼久。”
在逄梟肩膀找了個舒坦的角度,臉頰在他的衣料上蹭了蹭,秦宜寧的聲音慵懶嬌軟,“咱們這麼這會子才往回走?朝會一直開到了晚上?”
“是啊,聖上起復岳父,朝堂上商議了韃靼的事,原本已經定了個決策,誰知中途又發生意外,得了南方新的消息……”
逄梟說到此處,大手歉意的順着她的長髮,無奈的道:“宜姐兒,我恐怕又帶累你了。咱們新家裡產房也不用預備了,我要去燕朝舊都上任,聖上吩咐要你隨行,三日內啓程。”
秦宜寧驚愕的睜圓了眼,扶着他的手臂坐起身來:“南方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燕郡王那裡出了問題?朝堂上發生了什麼事,你細細的告訴我。”
逄梟點頭,將秦宜寧重新攬入懷中,笑道:“你別急,我本來也是要告訴你的。”
兩個時辰前。
奉天殿朝會。
秦槐遠身着文臣正一品仙鶴補子朝服,於殿前叩首:“臣秦蒙,叩謝聖上隆恩。蒙聖上器重,臣必以忠誠報之。”
“秦愛卿快平身。”李啓天笑着微微傾身擡手,禮遇之勢做足。
秦槐遠站起身,便自然而然站在文官首位。
李啓天接下來又酌情調動了一番朝中官員的官職。這次在地宮殞命的重臣不少,空出了許多位置,是以朝中官員格局迎來一次極大的調整。
待到陸續調整過後,李啓天便道:“這次動盪,朝中損失了多位能臣,着實令人心痛。北方韃靼進犯至天門官,龍驤軍死守之中,若是戰敗,韃靼的鐵蹄踏至京都也不過是幾天的時間。
“南方如今也不太平。尉遲燕自從逃會南方後,永寧府,衡州府,建陽府三府宣佈獨立,與南燕的尉遲旭傑呼應要擁護尉遲燕重登帝位。
“但朕這裡也得到可靠的消息,永寧府和衡州府的獨立都沒有一下子就成功,都是被當地官兵鎮壓了。只不過南燕的百姓們發生民變,衝進官府,殘忍的殺掉了朕安排去的當地官員,纔將那三府都納入南燕。”
話及此處,李啓天滿是無奈的長嘆了一聲,又道:“現在北方戰事吃緊,南方又是這般狀況,國朝已是危機四伏,諸位臣工有什麼想法和對策,都可以現在說出來,大家集思廣益,共渡難關。”
李啓天的話說的極爲誠懇,絲毫不擺帝王架子,期待的看着御階之下的衆人。
諸位大臣有蹙眉沉思的,也有低聲議論的,不過片刻便有人站了出來。
“啓稟聖上,南方的局勢看起來雖然看起來不溫不火,尉遲燕的能力也不如烏特金汗那般強悍,乍一看,南方情況是似乎並不似北方韃靼的局勢那般緊張。然而就是着不溫不火的蠶食才最爲恐怖。”
“王大人所言甚是。南燕如今徐徐圖追,逐漸鼓動百姓,怕會引起難以預料的後果。必定我大周才收復燕朝不久,當地的百姓們對咱們大周還沒有特別強烈的歸屬感。”
南方本來就是燕朝的地盤,那裡的百姓們也都覺得自己是燕朝人,只不過燕朝都滅了,尉遲燕都交了想書順表,百姓們無奈之下也就只能低頭過日子。
可是現在,若是尉遲燕在南方活動起來,星火燎原下去,很可能會將南方的百姓們重新鼓動的都向着燕朝。到時候大周再想收回自己的權力,那就是難上加難了。
“南方必須要平穩才行,我大周的根據地是在北方,然南方纔是最要緊的產糧之地,如果南方發生叛亂,恐怕糧食又要恢復到從前不濟的狀況。”
“正是。我大周朝兵強馬壯,缺少的便是錢糧。若前兩不足,即便是猛虎下山也沒有力氣打仗。”
衆臣議論之聲越來越大,可見人人都清楚現在的危機。
大周應對韃靼本就已經錢糧不足,甚是吃力。若再加上個混亂的南方,恐怕到時真是要腹背受敵了。
更何況,大周推翻北冀國的暴政建立政權纔剛五年。這五年國朝一直戰亂不斷。百姓們無暇休養生息,反而每天生活在戰爭的陰影之下。長此以往,必定會失去民心。再不然也會讓百姓疲於奔命。
道理所有人都清楚,只是要解決問題,卻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辦到。
李啓天高坐在御階之上,聽着朝臣們的議論,自己的心裡也頗爲沉重。
他昨夜一夜沒睡,又經歷了一番驚心動魄的奪宮之戰,此時早已疲憊不堪,殿內大臣們半晌討論不出個所以然來,讓李啓天更覺煩躁了幾分。
只是身爲一個帝王,該有的風範是要保持的,尤其是在想要串權奪位的慄郡王面前,他不能表現的比這類亂臣賊子還差。
李啓天將目光投向一直都沒有開口說話的秦槐遠。
“秦愛卿,你怎麼看?”
被點到名字的秦槐遠上前一步,行禮道:“回聖上,臣以爲此番京城大亂以及南北的叛亂都是早有預謀的。韃靼與南燕必定暗中有所聯絡。”
秦槐遠說話時,討論的衆人便安靜下來。衆人都知道他素有“智潘安”之名,都想從秦槐遠口中聽到一個確切的解決辦法。
李啓天也站起身來,負手站在御階之上,“秦愛卿言之有理。那麼愛卿有何對策?”
“回聖上。臣以爲,爲今之計,需要分清輕重緩急,逐個擊破爲上。若兩面應對,我大周雖有精勇悍將,卻怕糧草不足,戰線拉的太長,對我朝也並無好處。”
李啓天頷首,笑着問道:“那麼你覺着這逐個擊破,要先以哪一方爲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