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雙眸微微震顫。
一眼陌生,細看卻無比熟悉,那是她再清楚不過的。
這個瘋子,竟然跑去把她出生地上的女屍白骨給給挖了出來,簡直——
無名怒火冒起,她扶着樹站起來,咬牙。
那可是護她長大的恩人,她明明有好好供起來的,他竟然敢這樣挖出來,試圖侮辱它。
是可忍孰不可忍,怒火甚至驅散了全身的虛軟,叫她連那陣強烈排斥的噁心感也不在意了。
漂亮驚灼的雙眼充斥着怒意,雙瞳幽幽,赤煞如血。
風起,沉寂的桃林,狂風驟起——吹得樹上枝葉搖晃,地上落花掀起,花雨紛紛。
天上的雲,暗沉沉,將那不知何時變成了暗紅色的月遮擋。
血月,無星,萬籟俱寂,唯有風聲。
隨風而動的花,好似化作了利刃,一片片,一塊塊,出鞘凌厲,利而有鋒。
帶着未加剋制的殺氣,直直朝着燧羅而來——動了殺心,她想讓他死。
但即便是如此,他也還在喃喃着手中的動作,持續不斷。
花瓣化作利刃,狠狠地插進他的身體,四面八方而來,刺入大腦,脖頸,四肢,軀幹……
把他插得血肉模糊,宛若篩子,他也似感覺不到疼般,絲毫不躲。
血,大量的血,流到他懷中了無生氣的白骨上,讓鮮活的血浸泡着它。
無論雲姒的怒火有多猛烈,他也不停,甚至臉上還露出了暢快癲狂的笑——似乎是知道,自己的願望馬上就要實現了。
月色暗紅,好似被粘稠枯敗的血給浸染透了,渾身是血的他念完口中喃喃,慢慢仰頭,看向天上的月。
癡癡地,好似在呼喚着什麼,被割斷聲帶的喉嚨艱難發聲,氣音嘶顫。
“回來吧……回來……該回家了……”
這是親人的呼喚,至親至濃。
掉落在地上的染血匕首被撿起,被徹底激怒的雲姒,閃現在他的面前,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
真真不耐,想要殺了他的,但尖銳的匕首就要刺入他的脖頸時——她閉了閉眼,努力保持冷靜。
頭疼到爆炸,她此刻甚至都感覺自己沒法正常思考。
唯一的理性告訴她,不能給自己染上殺債,也不能髒了自己的手。
深呼吸,她忍耐着,像是丟垃圾一樣,把他重重砸到一邊。
不在意他,只在意那被他挖出來的白骨——那是她的恩人,她心疼得緊,絕不容許別人碰一下。
解開斗篷,平鋪在地,她單膝跪地,小心翼翼地把地上被血染得髒兮兮的白骨給抱起來,想放在斗篷上,用斗篷包着。
只是,在觸碰到血白骨的那一剎那——
觸電般的感覺,叫她忽地定住。
頭……不疼了。
忽然就不疼了,身體那一直強烈難忍的噁心感也消失了,她的身體,好像好了起來。
她定着,觸碰着白骨的手指,輕輕顫了顫。
血色的眸清光盈盈,目光落在地上的白骨上,好似閃過了一絲迷茫,柔軟無助的迷茫。
月照之下,紅衣白骨,舊血新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