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已經蹲了好一會兒,吹風吹得昏昏欲睡的臨安,看着她終於出來了,打了個哈欠,站起來,身後的狐狸尾巴甩啊甩,抱怨:“怎麼這麼久……我還以爲你今晚不出來了。”
雲堇念噠噠噠跑來,抱住她的胳膊,鬱悶哼哼:“還不是我那臭爹爹……一直跟着,非要看着我睡下了才走,不然我早就出來了。”
臨安比她高出一個頭,雲堇念仰頭看着她,笑得乖軟:“不過沒事,現在出來也不遲,走吧走吧,我們抓緊時間,趁着爹爹們沒發現,早去早回。”
這次是個秘密行動——臨安的姐姐臨棲懷着孕,馬上就要生了,兩個小傢伙盤算着,要自己親手準備禮物,以送給這個即將到來的小侄女。
作爲驚喜,她們不打算讓大人們知道,只想着自己偷偷摸摸準備。
兩個人一匯合,一合計,就想着趁着夜晚,偷偷溜出去,直到很晚再回來。
她們以爲大人們不知道,實際上……
天宮大門一出,消息就傳到了君九歌的耳中。
神侍來稟報,他正批閱着公文,垂眸,眼也不擡,只說:“派兩個人跟着,別叫她們玩過了。”
自己家的孩子是什麼性子,他是知道的——念念調皮,卻也知道度,不會太過分,所以他很少管她私下的事。
案桌上的公文堆積如山,數不勝數,衆多繁瑣事務已經叫他沒有停下來休息的時間。
他似乎也不需要休息——夜已深,他面容漠然冷淡,自始至終沒有流露出半分倦意。
不睡覺,也不停歇,直至天光漸亮,晨曦乍現於東方之上,案桌上堆積的公文批完了,他才放下了筆。
手指冰涼,溫暖的陽光透過窗櫺,無聲地落在他清瘦雪白的手上,依舊冰冷,冷得刺骨,沒有一絲溫意。又一次連着幾天幾夜沒有停歇,沒有入睡,他好似已經習慣了,一個人,拖着冷到僵硬的軀體,獨自回了自己的寢宮。
寢宮很大,大而空曠——這裡不允許其他人來,只是他一個人的住所,一個人獨處之地。
關上宮門,外面明媚的陽光就照不進來了,裡面到處黑漆,冰冷沉寂,沒有一絲該有的溫暖人氣。
寢宮裡到處都掛着畫,密密麻麻,幾乎將所有地方都掩蓋,多得驚人,多得觸目驚心。
很雜亂,卻也叫裡面看着更加冷清——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他一個人回了這裡,也不做什麼,就這麼安安靜靜坐在牀邊,抱着那香氣已經淡到接近於無的紅裙,不動。
一動不動,就這麼坐着,不說話。
像是座冰冷僵木的雕塑般,置身於鋪天蓋地的黑暗中,蒼白清俊的面容沉默平靜,沒有半分情緒。
灰寂沉暗的眼眸靜靜地望着前方,像是在看着遠處掛着的畫,又像是在出神,癡傻了似的,失了魂,不知所蹤。
目光冷冷,久久不動。
維持着這樣的姿勢,任憑周圍那刺骨滲人的寒意爬上他的身體,侵蝕他的血肉,將他僵化,變成一具不知情緒,不知溫冷的屍體,也無動於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