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該開飯了
方丈很快把奇怪的吞嚥聲忘在腦後。
在巨大的狂喜之下,他眼裡只有他的“佛陀”,甚至都沒有餘裕去想一下,這吞嚥聲是不是有點耳熟。
就在不久之前他剛聽過,現在又當做了錯覺。
法陣東側的僧人瞬間低下了頭,彷彿是不敢直視信仰本身,實際上是爲了藏起舔嘴脣的動作。
分泌唾液的衝動快要止不住了。
什麼時候動手?再等一會吧……再觀察一下。
低頭的僧人重新擡起頭,面上已經收拾好了表情。
方丈還在狂熱地表達他的崇敬,即使是身體已經出現了不適的症狀,他依舊站在那。
方丈語速很快,一句又一句讚美之詞,或者說祈求的話語脫口而出。
漸漸地,方丈的話語遲鈍起來,他的神色略顯恍惚,有時會走神,但很快又集中了注意力。
啊……血流下來了。
最先破損的是鼻腔內的黏膜,紅色液體沿着嘴脣滑落到脣舌中,但方丈一無所知,他仍舊在那嘴巴張張合合。
接着是耳朵。鼓膜破裂帶走了方丈的聽力,人類的世界瞬間寂靜下來,緊接着代替環境風聲的是陣陣嗡鳴。
方丈依然沒有察覺。
他的感官彷彿被屏蔽了一般。
巨型的覆面木佛高達五丈,它矗立在那,隨着人類的細碎絮語朝下傾着腦袋,並且還在一點點彎下腰。
它確實在聽着,但暫時沒有給予迴應。
這完全是個有巨物恐懼症的人想要當場逃離的大小。
就比如西側那位僧人,定力不比方丈好,這會兒雙腿有點打顫。
他看着想逃,卻也逃不掉。
腿已經不受他的控制了,僧人只能目睹巨型木佛垂下身子,木製的衣袂擦過他的肩膀,硬生生刮下一塊肉。
肉從身上分離,切口平整,看着鮮血淋漓。
……是硬的,看着柔軟的衣角是堅硬的。
疼痛席捲了大腦,理智也拉響了警報,僧人僵硬地後退半步,躲過了更多的落下的衣襬。
他勉強轉過腦袋,看着手臂處不斷蔓延出的紅色。
他……他們到底召喚出了什麼啊……?!
方丈仍在不知不覺地讚頌,等覆面木佛徹底低下了它的腦袋,已於他的視野平行。
這是一副很奇怪的畫面。
木佛的頭顱極高,它近乎一半的下部面龐凹折着與地面貼在一起,只留下了面具上半那圓形的孔洞對着方丈。
“請……請您帶給我力量!”眼角淌着血淚的方丈高舉着雙手,“讓我在往後的漫長的歲月中繼續服侍您!”
方丈已經年紀很大了,如果沒有什麼意外,幾年後他便會死去,他現在祈求的便是長壽或者永生。
覆面木佛似乎聽懂了,它頭顱微擡,上下緩緩顫動,然後還說了點什麼。
不同的物種之間顯然不能直接交流,加上白僳也不是正兒八經的信徒更聽不明白覆面佛陀表達了什麼。
他只能看到本該什麼都聽不見的方丈得到了他想要的回答,彷彿獲得了信仰恩賜的垂憐,方丈面部漲紅,急切地挺直了在前面壓力下微彎的腰和膝蓋。
“您——偉大的——我——我將要——”
所有的話語,所有的熱情,所有的虔誠都停留在了這一刻。
白僳看到,覆面的佛陀掀起了面具。
呈四瓣狀的嘴裂開,從中疾馳着射出了兩道綠色藤蔓貫穿了方丈的額頭及胸膛,僅一瞬的功夫便撤離,佛陀重新合上了面具。
從眼部的孔洞中滴滴拉拉地開始向外流淌紫紅色的黏液,完完全全澆灌在了方丈頭頂。
花開了。
淋着黏液的方丈完全成了泥人,但很快,那液體並未在他身上停留,反而被傷口吸收進去,像被催生一般,從傷口處爬出了細細的枝芽。
枝芽繚繞在人類胸口、頭頂,盤旋着紮下根,緊接着結出花苞,花苞顫顫巍巍地開了花。
花最初只長在傷口處,之後便以極快的速度從人類身體的各處孔洞鑽出。
眼窩、耳朵、嘴巴……原來還能說是人身上開着花,等到了後面,更像是花叢中長了個人。
佛陀滿足了信仰者的願望,重新直起了身子。
另一側的僧人已經震驚到說不出話來了,他的思緒極其紊亂。
他是知道方丈的住所裡有一尊……有一尊開滿花的覆麪塑像,那塑像之前在他看來有着超脫世俗認知的美,但前提是……那些花沒有開在自己身上!
僧人還看到方丈的身體動了。
完全由植株驅使地動了,蜿蜒的藤蔓帶動了方丈的四肢,方丈從佛陀那接過了那柄白骨製成的法杖。
已經看不清面部的方丈嘴巴動了,但他說出的語言也不是僧人能夠理解的了。
跑……要趕緊跑。
變得非常遲鈍的腦海裡只有這麼一個認知,僧人拼命想要挪動自己的雙腿,努力了半天的結果卻是因爲身體僵直而摔在地上。
‘我……我……’
僧人嘴巴張了張,發不出聲音,加之摔倒的聲響在這片夢境廣場上極爲醒目,覆面佛陀瞬間轉過了身。
因爲它的轉動,地面隨着一起震顫。
要、要被盯上了,但……但爲什麼只有我?
僧人艱難地挪動眼球,視線從佛陀衣袍的縫隙處的腳邊看向對面,他的另一位同伴站在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爲什麼……妙哉爲什麼在笑?
他難道不怕嗎?
與人類對上雙眸的白僳盯着僧人皮囊,擡手與人招了招手,當做打招呼。
“你——”極盡全力從喉嚨裡擠出一個音節,僧人剛想質問什麼,很快額前籠罩而下的陰影讓他分不出精力了。
佛陀朝着他伸出了手,那是比房屋還要巨大的手掌,離他僅有咫尺之遙。
人類聽見佛陀在說,在他的腦子裡說——
明明是不相通的語言,此刻卻因爲信仰有了短暫的共鳴感。
【汝——】
短促的音節攪動着頭顱,將他的腦子攪得一團亂,猶如搗爛的漿糊,遠不如方丈來得堅持的僧人覺得意識在裡自己遠去。
在白僳的視野中,那覆面佛陀說了什麼,說得還沒同方丈講話多,那僧人便七竅流血,瞬間斃命。
“真是脆弱啊……”白僳發出了感慨。
他捂着自己的臉,有一半的僧人面容已經化作白色融化物,落在另一隻手掌心。
同一時間,佛陀也在土地的顫動中,轉到了白僳所在的方位。
“該開飯了。”黑髮青年對自己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