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爲什麼得坐在這?”
“啊,因爲白先生你是關係者,所以請你來幫幫忙。”
“?”
“而且你住的地方被燒掉了,也沒地方住吧?我們這邊可以替你安排!”
“不、不用……”
“不不不,還是需要的,我們這邊宿舍剛好有位置,你直接帶着人住進去就好。”
眼前的人類隊員萬分殷勤,就差握住白僳的手上下揮動了。
白僳不喜與人直接接觸,於是往後避開了。
說話的人類隊員也不介意,他自說自話地繼續說了下去,他算是半個二重身事件的受害者,在混亂大面積發生的當天着了道,倒下迅速,直接被擡進了臨時救助點。
據同僚透露,他們那時候一中招情況就變得很差,嚴重的差點要下達病危通知書。
一切都是在白僳他們那把黑色淤泥解決掉……準確地說是白僳將巨型人魚的屍骸吞噬掉後不久,二重身事件便停止了。
面前的人類隊員也不知道從哪裡打聽到白僳在任務中出力很大,熱情地道謝。
確實出力很大但其實就是吃得很暢快的黑髮青年略一思考,坦然地應下了人類的讚美。
“但——”他拖長了音調,“我覺得,我還是可以——”
“哦、哦對。”人類隊員完全沒在聽人講話的樣子,他猛地一拍手,然後站了起來,“有些文件需要白先生你簽字,我去拿!”
人類說完就跑了出去,徒留白僳一個人坐在這個房間內。
黑髮青年困惑地兩手一交叉,撐住了自己的下巴。
他爲什麼會坐在這裡?
兩小時前,他還站在小區外的街上。
特殊部門的隊員糊弄完了王慕纓,把人類姑娘說得一愣一愣的,她迷茫地看看白僳,再迷茫地看看特殊部門的隊員。
“我……等……我回去和、和奶奶商量一下。”一些當代大學生現狀的反應,王慕纓說自己要想一下。
特殊部門的隊友也不急,他與人留了聯繫方式,說之後有需求可以打這個電話,或者直接加好友也會有人應答。
懵懵懂懂的人類姑娘最後被喬江給帶走了,漂亮的女性攬着人的肩,朝白僳揮了揮手。
喬江繼續把人帶回去逛街了,她表示這火災的事應該一時半會理不清,雖然人可能已經沒心情了,但還是得把約好的事做完。
“到時候我陪你回家去見奶奶吧,要買什麼東西上門嗎?”
“啊……啊,不用了!”
“我第一次上人家裡做客呢。”
“咦?是第一次嗎……”
“對啊,除了工作以外,這可是第一次。”
兩名女性你一言我一語間逐漸走遠,白僳站在原地舒了一口氣,不怎麼適應地捏了捏鼻子。
好難聞,味道都飄過來了。
再一轉身,一旁特殊部門的隊員雙眼炯炯有神地盯着白僳直看,像是要把白僳身上盯出一個洞。
白僳不明所以地看了回去,那隊友後退兩步,納悶地用自認爲極輕的聲音自言自語道:“可惡,在臉上就輸了……”
白僳:?
人類似乎有點莫名的勝負欲在身上。
但因爲視野範圍內離了喬江,特殊部門的隊員變得正常許多,唸完那一句就準備迴歸工作。
剛要走,他的手機響了兩下,他拿出來看了眼,一下子轉身喊住了白僳。
“白先生,我們這裡有些事情要你幫下忙。”
被喊的黑髮青年歪了歪頭,覺得自己沒什麼拒絕的理由,乾脆跟着又走了一趟。
往小區內部走,那股難聞的氣味愈演愈烈,熟悉且令人厭惡。
啊……啊!他知道了,他知道了!
黑髮青年的同色的眼瞳瞬間斂成了一條線,走在他前方的人類莫名感到一陣惡寒,像是被什麼不可言說的存在盯上了一半,人一下子停在了原地。
聲音消失了一剎那,整個空間彷彿都停滯了。
接着,一切開始緩緩轉動。
特殊部門的隊員手指抽動間握成了拳頭,指腹觸及掌心的時候,他發現他肌膚表面的溫度冷冰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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艱難地轉動了一些脖子,人類找回了自己身體的知覺,他勉強回過頭往後看,想看看離他最近的白僳是什麼反應。
結果黑髮青年反應普普通通,像個沒事人一樣摸了兩下懷中的狗,與人類對上視線時,還奇怪地朝人看了眼。
“不走嗎?”白僳問道,“還是有什麼事?”
特殊部門的隊友張了張嘴,沒能發出聲音。
他努力清了清嗓子,在最開始的兩聲氣音過後,他終於咳出了聲音。
“你剛剛有沒有覺得有什麼……”人類啞着嗓子說,可他看到了黑髮青年一歪頭作疑問狀,於是他把後面的話嚥了回去,“算了,沒什麼。”
大概率自己剛剛遇到了靈異事件,還只是針對自己一個人的。
再次給這個小區加了點負面評價,特殊部門的隊員想,他沒有記錯的話,很久之前局裡一個小隊就在這裡發現了醉漢離奇死亡的事件。
那名醉漢把自己溺死在了自己的嘔吐物中,事後的調查標明,他觸碰到了一個一直記錄在案的邪教的東西。
儘管在對醉漢生平的調查中,他根本沒有和邪教接觸的機會,而他死亡的契機也僅僅是觸摸到了一張紙。
現在,看起來又能給這個小區的詭異傳聞再加一條了。
這小區有點邪門。
特殊部門的隊員不由地加快了步伐,他還招呼白僳一起快點走,早點走到人多的地方,有點人氣和陽氣。
惡寒感的始作俑者點了點頭,順從地跟在人類身後快步走向了他所居住的樓棟。
這一次回去,周圍的居民被驅散乾淨了,沒有任何不相干者留在那。
白僳捏着鼻子走入時,甕聲甕氣地問了一句:“其他的居民都很聽話地走了嗎?這裡住的人呢?”
“聽話?那當然是沒這麼聽話的。”走在前方的人類哂笑了一聲,許是找回了狀態,“能普通勸走比如像你房東家孫女那樣的就直接勸走了,頑固的用了點特別手段。”
手段沒有細說,反正就是用了非科學的方法將人“勸”走了。
有地方去的讓他們儘量自己找地方,沒地方去的,特殊部門給安排統一的住處。
白僳聽了會,感覺人類這個部門真的挺有錢的,難怪給他結任務打錢這麼快。
一路往上走,樓裡都是空蕩蕩的。
只從白犬那看過的視角用人類的高度重新走了一遍,白僳覺得這裡完全可以論得上滿目瘡痍,燒得一塌糊塗。
靠近樓上的目的地,腥臭味越發濃郁,就連特殊部門的隊友都忍不住捏起鼻子,屏住了呼吸。靠近了,靠近了……他看到了。
白僳路過了自己住的地方,果不其然,裡面所有的陳設已經燒得只剩焦殼。
略過那間屋子,白僳看到了隔壁那間被撬入的房屋中間罩下了一個透明的殼子。
圍着一根承重牆的立柱圍起了,不少人類站在那維持封鎖,而在透明屏障內,紅色的液體不斷噴涌而出,快要淹到人的小腿高。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
黑髮青年站在人類圍成的圈子之外,看着前方的那根柱子。
腥臭味攀至極點,人類或許嗅到沒白僳這麼清晰,也面目皺在一起。
柱子,斷裂的柱子。
人類眼中普普通通斷裂的柱子在白僳這染上了不一樣的色彩。
圓弧,紅色的圓弧一圈圈地分佈在柱子外圍,盯着看的時候還能感受到弧線在一點點遊動。
可惜,人類暫時看不到,還不會因此而頭暈目眩。
熟悉的弧形,黑髮青年往前走了兩步,在人類的注視下,他停在了外圍。
他見過,他見過好多次了。
他碰巧遇上了?不,有幾次是碰巧,但近幾次都是他被人追着跑。
事情到了這一步,再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白僳覺得自己就白用了人類這個外形了。
腦子確實是個好東西,但他現在不長也能看出來了。
爲什麼是他呢?
或者說,爲什麼是“白僳”呢?
……
以上,是他不完全會坐在這裡的原因。
被人類拉到現場後,白僳盯着看了會,便把自己看到的描述起來,接着他便看到人類嚴肅起來,把他請回了局裡。
白僳原來不樂意去,但人類給得太多了。
他們似乎深諳有錢能使鬼推磨的道理,能對人對症下藥。
白僳觀察了一下做的這間房間,和他前幾次來的擺設差不多,文件摞得到處都是,看起來非常繁忙。
黑髮青年一點不見外地翻開了最近手邊的一份,上面書寫了二重身事件報告幾個大字,細看便是人類特殊部門在那最混亂的夜晚經歷的一切。
這份是的,便是這份也是……這一整桌子都是。
對文書有些排斥的怪物不自覺地後退半步,走到了離紙張略遠的地方。
這一退,便退到了臨近門口的位置。
白僳乾脆推開了門,站在門邊張望了一下,看看先前那名熱情的人類隊員去了哪裡。
人他沒尋到,反倒看到了旁邊電梯門一開,幾個身穿白大褂的人忽的推着一輛病牀的車從他面前衝過。
白僳好奇地探頭看了眼,後面綴着的……姓袁的人類醫生。
他性格變化的異象似乎還沒結束,看到白僳還很主動地打了個招呼。
白僳點點頭,問道:“袁醫生,那是?”
他印象裡這位人類醫生是常駐在特殊部門總部那的,今天怎麼會來分局這裡。
人類醫生也很大方地告知了,他說溫家村那的人總部放不下,所以就分散了點,他們這分局便領了一個,看看大家誰先把研究結果做出來。
“研究結果?”
“啊,就是溫家村村人身上的異象——咦,你不知道嗎?”
驚覺自己說漏了嘴的人類醫生捂住了嘴巴,他頭左顧右盼了一翻,發現沒人在看他們,這裡也沒對準的監控。
“哦對,後期你不是我負責了。”人類醫生摸了摸下巴,“也沒什麼不好說的,就那天你走了以後,我對着溫家村村人下了刀——等等,爲什麼是這樣的眼神看我?我不是變態醫生!”
人類醫生替自己辯解着,白僳也就收斂了兩分目光。
姓袁的醫生繼續說了下去,他就是猶豫着要不要下刀子,正準備收回時被電話嚇了跳,刀尖一個不穩,就戳了下去。
“本來就戳了個小口子,我想緊急處理一下,然後……”人類醫生口吻神秘起來,“我發現,他的肌肉紋理變了。”
人的肌肉紋理,和魚肉的紋理是完全不同的。
然而人類醫生那一刀下去,便看到了截然不同的走向,爲了確認他又在其他地方劃了一刀,也是一樣的。
這個發現立刻讓特殊部門的人把其他的溫家村村人都拉來檢查,所有人都是一致的。
除此之外,去出任務的幾人也被返工檢查了一番,他們倒是沒異樣,這樣的差別讓人覺得,是不是因爲被異化的時間長短而有所不同。
短時間內沒有解釋,自己的員工總不能扣着,還是這麼好用的下屬,期限一到自然是放了人。
而對溫家村村民的研究卻沒有停下。
“反正,大概這麼個情況。”人類醫生說完,上下看了白僳一眼,“你不是回家了嗎?怎麼又回來了?要轉成正式工了?”
人類醫生一連丟了三個問題,白僳垮了垮嘴角。
“家啊。”黑髮青年的眼神飄忽了一瞬,“燒了。”
人類醫生:“?”
人類醫生:“等等……”
姓袁的醫生雖然忙碌,但城市中如此大的爆炸加火災的怪事他還是略有耳聞,特別是在發現有人爲跡象存在後,局裡談得更多了些。
前面外勤歸隊的隊員更是證實了,這又和那個邪教有關,議論的人更多了。
現在,有人說自己是當事人,還說自己住的地方被燒了。
人類醫生的目光一下子變了,他古怪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白僳,緩緩退開一步,拉開距離。
久聞白僳大名,今天終於一見,得以見得什麼是事故體質——
“總覺得,袁醫生你在想很冒犯的事情?”
“哪裡哪裡,一直聽說你出現的地方……咳咳,是靈異事件追着你走,我懂。”
人類醫生比了個在嘴上拉拉鍊的手勢,表示自己什麼都不會說。
“但……你真的不考慮讓我做一下檢查——”
話沒說完,人類醫生凍得打了個哆嗦,奇怪的被窺視感再度襲來,他轉了轉腦袋,仍是什麼都沒有看到。
奇怪,到底是什麼在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