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裡依舊沉靜,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蘇言湊到蕭淮耳邊:“沈姑娘來了。”
蕭淮手裡的銀叉定了定。
蘇言屈下身子,又說道:“說是來求見世子。”
見他?
蕭淮目光有點發寒。
她還有膽子來見他?
他緩緩深吸口氣,眯了雙眼。望見已經走回對面的宋姣,他忽而一笑,說道:“我看宋小姐手上的香囊不錯,不如你把它送給我。”
衆人聞言,眼睛又皆都亮了!
秋氏連忙催促宋姣,宋姣火氣全消,兩頰微紅着,伸手將香囊解下給了侍官。
蕭淮接了香囊,後槽牙一咬,起身便走了出去!
沈羲在王府外等着半晌,終於有人帶她從端禮門進來。
從廣場進去上了五十九級玉階,再從東路遊廊到了座掛着昭陽宮牌匾的宮門前,侍官引她從西側月洞門進入,來到了一座有曲廊相接的敞軒。
坐了沒多久外頭便傳來腳步聲。
沈羲當即起身迎到門口,衝着大步走進來的那人把腰深掬了下去:“世子。”
蕭淮目不斜視,走到屋裡坐下來。
沈羲跟着走上去,攏手道:“昨日剛好我急着去辦一件極重要的事情,沒想到遲到了。所以今日特地來跟世子請罪。”
蕭淮冷眼瞧着她,捏了顆杏仁在手,兩指將它化成粉末,在指尖研磨着。
沈羲覺出股不妙。覷了眼他神色,她試着道:“世子,在相親?”
蕭淮仍然未動。
她清了下嗓子,又說道:“關於這樁婚事,我有些話想跟世子說,不知道您”
蕭淮目光頓寒,倏地冷了臉:“來人,拖出去砍了!”
還敢跟他提婚事?
活膩了她!
門下侍衛面面相覷,最後走進兩個來。
但還沒到跟前,他忽然又眯眼轉過身子,手裡香囊啪地擲在她面前地上:“這誰的!”
沈羲看到這香囊,頭皮又發起麻來。
她果然沒猜錯!香囊是給宋姣求的。
“我的。”
蕭淮望着她,目光陰寒陰寒。
明明之前他並沒有覺得怎麼,就算她失約他也沒打算拿她怎麼着,可眼下就是覺得她那麼可恨!
彷彿她一來,他壓制着的情緒也跟着上來了。
靜默半刻,他強忍着道:“怎麼回事?”
沈羲清着嗓子:“秋二奶奶昨日問我要香囊,卻沒說是怎麼回事,直到剛剛我才知道您和宋小姐在議婚。然後就趕緊來了。”
蕭淮坐着未動,心下卻覺順了點。
倘若不知道,那死罪還是可以免了的。
“你來做什麼?”他又問。
沈羲望着他,小心翼翼地道:“來跟世子解釋解釋。”
他斜眼睨着她,感覺心裡又順了點。
還知道巴巴跑過來解釋,那活罪也可以考慮免了。
他搖起扇子,清風一陣陣送過來,溫柔馴服。
“怎麼明知道我在議婚還跑過來?不是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麼?要是弄得我婚事黃了,小心要遭報應的。”
他斟了杯茶。
“那世子想跟宋小姐成親嗎?”沈羲走過來,跪坐在他旁側。
蕭淮睨她:“跟你有什麼相干?”
沈羲笑眯眯:“世子要是不肯結,我就給你出個主意。要是肯結,那就當我沒問。”
蕭淮拉下臉來。
沈羲雙眼亮晶晶望着他:“世子若是那種會隨便成親的人,怎會拖到現在?更別說甘心受縛了。”
那可不一定。蕭淮微哂。
他不成親不代表他不隨便。
他還是很隨便的。
比如說他不是就隨便放過她好多次了嗎?好像放上癮了都。
沈羲對他的口是心非有些不以爲然。
她略傾了身子:“世子不說,那我可就當您不想結了。”
蕭淮望着她的瓜子臉兒,收了扇子:“你好像很不希望我婚事順利。”
沈羲笑道:“畢竟我是來救你的。”
蕭淮沉臉:“你又憋着什麼壞水?”
“何來壞水?我不過是在幫世子。”沈羲道,“我是世子的屬下,爲您分憂解勞是本分。”
蕭淮上下瞄着她。
鬼才相信她會無緣無故跑來給他分憂解勞。
不過,這麼說來她真是來壞他婚事的?
“說說看。”他道。
沈羲略凝神:“我要是說到什麼不該說的,您可別罵我。”
他涼嗖嗖擡眼看過來。
沈羲隨即道:“我先是想了下韓家聯姻的目的,猜測世子不管對宋小姐印象如何,應該都不會在這種情況下承諾聯姻。
“但如果說世子不答應,接下來恐怕來自王爺那邊的壓力會有些大。這件事於世子來說便屬兩難。
“若是答應,便手腳受縛。若是不答應,王爺則會責難。
“我想朝廷之所以如此,多半是爲了世子早前殺陳修的事情而來,王府權勢過盛,朝臣恐慌,因此纔出此下策欲以牽制。
“說到這裡,癥結就出來了,朝廷不是非得要逼着世子成親,而是隻要王府乃至世子表個態度。
“倘若世子能想個辦法讓文官們打消這念頭,那麼不但婚事可免,就連王爺那邊也可以免去責難。”
蕭淮斜眼睨她:“怎麼打消?”
若是有辦法讓他們打消主意,他還不必來這一出了。
燕王也不至於拿這請婚摺子來逼他。
但韓家要聯姻哪裡是文官們的意思,直接是宮裡的意思。
宋姣今日若負氣離去,婚事自然會成不了,但宮裡必定接下來還會有旨意,鄭太后若打着關心他的旗號,接二連三鍥而不捨地往他宮裡塞人。
他也不能發火,且也拿她沒辦法,到最後若不是迫於現實接受他們塞過來的世子妃,便就只能快刀斬亂麻地從現在就開始了結。
他難解的,也確實是該如何徹底地了結。
不過她能說到這地步,還是讓他有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