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纔回來啊?聽我嫂子說,下午小公爺過來,面色很難看,什麼話都沒說就和王護衛一起走了。”
到家的時候,鍾秀已經回來了,正在院子的花壇裡忙活着拔除那些雜草,看到阮雲絲回來,她連忙跑上前,話音未落,便已經察覺出阮姐姐也是失魂落魄的。
“沒什麼,只是有些事說清楚,有些話說開了。小公爺從此後不會再過來,秀兒,你傷心嗎?”阮雲絲回過神,怔怔看着面前絕色的女孩兒,忍不住就問了一句。
鍾秀瞪大了眼睛,不知該怎麼回答她,忽然就聽身後有人嘆了口氣,她回過頭去,見嫂子也走出來,此時正無奈地看着阮雲絲,悵然道:“重要的不是秀丫頭傷不傷心,而是你自己傷不傷心,雲絲,你何苦來?”
阮雲絲苦笑一下,又摸了摸鐘秀順滑的頭髮,輕聲道:“回屋去吧,我和你嫂子有些話要說。”
鍾秀是個女孩兒,雖然只有十五歲,但在這個時代,也是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這些關乎情愛的話並不適宜在她面前出口。
鍾秀雖然疑惑,卻聽話的走了回去。這裡阮雲絲便拉着芸娘在花壇上坐下,還不等說話,芸娘便無奈道:“下午小公爺過來,我看着他一言不發的和王護衛打馬離去,就知道你們定是出事了。怎麼?難道他真的和你把那層窗戶紙給捅開了?你……唉!你這個死心眼兒的,怎麼就不答應他呢?姐姐不是貪財的人,晉國公府就算是富可敵國,我也不會因爲這個就鼓動你進門,實在是……實在是小公爺對妹妹一片癡心,連你被休的身份都不在乎,這世上再想找這麼一個癡心的男人,可不能夠了。”
阮雲絲看着天邊晚霞,目光迷離。幽幽道:“從我被休的那一天起,我就下定決心,不會再相信任何一個男人。芸姐姐,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我要爲自己守寡的那些話嗎?那些都是我的肺腑之言,時至今日,我也絕不會改變這份堅持。我只是……只是沒想到,上天不肯讓我安生,到底又爲我和蘇公子締造了這一份孽緣。不瞞姐姐說,我心裡,其實也是喜歡他的。只是……我不能嫁他。我那時候拒絕了他,看他決然離去,我的心也很痛,但好在……只是心痛,這顆心還沒死,只要它活着,總有一天,時光悠悠。會讓這傷痛慢慢變淡。蘇公子也是一樣,他現在或會傷心,但一年。兩年,十年,時間如流水,他也會慢慢淡忘我,娶一個世間最溫婉的女子,夫妻恩愛,舉案齊眉……”
“我真是不懂你,何苦……這是何苦……你若真看得這麼開,這會兒那眼淚何必還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看看這張臉,全是淚痕。”芸娘到底還是心疼如同妹妹的好朋友。拿出帕子替阮雲絲拭淚。
“姐姐,你不會懂的。我在這世間,本就是個錯誤。”
阮雲絲深吸一口氣,忽然一把奪過芸娘手中的帕子,在臉上胡亂擦了擦,然後站起身道:“沒關係姐姐。別擔心我,沒有了小公爺,我還有你們,還有我的生活,還有蒸蒸日上的事業。但是如果我嫁進蘇家,你們,自由,事業,所有的一切我都要失去。沒了愛情,這顆心只是痛一痛;但是沒有了這些,這顆心就要死了,那我和一具行屍走肉有什麼兩樣?蘇公子也是如此,沒有了我,他還有其他所有的一切,但是如果爲了我而鬧得家宅不寧,難道他就會幸福嗎?姐姐,事情其實都是有利有弊的,你看,看開了就好,是不是……”
芸娘看着阮雲絲,搖頭道:“唉!我有些不懂你說的話,但是從認識你到現在,我知道你從來都是一個有主意的人。既然你說你能看得清,那我自然也只有相信你支持你,你和小公爺,真真是應了那句話,造化弄人。但願你們日後都能好好兒的吧。只是……從此後你可是再見不到他了,真的就不會有一絲想念?”
“我和蘇公子,本就是相見不如懷念的情緣。”
阮雲絲幽幽嘆息了一聲,又深吸了一口氣,假裝釋懷道:“姐姐,我去洗把臉,免得讓碧秋看見了擔心,她還在裡屋織錦嗎?這也太拼命了,不行,我要說說她。”
芸娘眼看着阮雲絲去大水缸裡打了一盆水,心想也許雲絲的選擇真是對的,沒了小公爺,她還有我們和她的錦繡前程。但是如果嫁進那高門大戶,從此就只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還要應付婆婆小姑,小公爺又怎可能沒有妾侍?那種生活,怎能是她這種性子能夠忍受的?”
沒有了蘇名溪,日子仍是一日一日照常過下去。
枝頭的花團錦簇不過是風光了十幾天,就在一場春雨中零落成泥。第二天春風一起,枝頭上紛紛揚揚的花瓣灑落,這一年的繁華終要過去,好在落花雖無奈,卻總會有鮮甜的果實留下。到得來年春風裡,又是一樹錦繡。
轉眼間便到了初夏時節,這幾個月裡,雖然流錦布莊那邊幾次催促,阮雲絲卻並沒有向他們交付貨物,若不是深知她的爲人,素流雲和言掌櫃簡直要懷疑這不甘平庸的奇女子是不是被別家花大價錢招攬過去了。
原本想親自去和阮雲絲談一談,無奈素流雲和言掌櫃這邊也是忙得不堪。流錦布莊正式躋身一流佈行,這其中全國各地不知道有多少繁雜事等要集中處理,僅僅半年間,在其餘各處,流錦布莊就又開了十幾家分店。
遼東那邊,素流雲當日因爲素家和阮雲絲差點兒決裂,結果沒有了後盾支持,根本不敢再向哪裡發展。
誰知後來證實一切都是徐金鵬那個混蛋在搞鬼,素流雲和阮雲絲冰釋前嫌,有了強大後盾支持的素流雲自然又開始把目光放在遼東那塊尚未開發成形的沃土上。
只可恨的是,因爲耽誤了那兩三個月,竟又讓徐家搶了先機,以至於流錦布莊在規模上怎麼都是遜色於對方一籌。不然的話,早那兩個月時間,雖然不敢說就會超過貴雲,但是博一個旗鼓相當分庭抗禮是不難的。
云溪織染廠的發展也終於步入了正軌,三個月沒給流錦送貨,各式錦緞都積攢了一二百匹,就連那高檔的妝花錦,阮雲絲也培養出了幾個人手,下大力氣織了一百匹,就等送貨時給素流雲言掌櫃一個驚喜了。
這當中最值得一提的卻是李懷風的印花機,第二臺印花機已經在製作當中,三個月裡,就依靠這一臺印花機,便整出了五百匹的花麻布,二百匹的花葛布,是十分適合女子穿着的白底淺紫碎花,而且不但是做衣服,做被子等也是好的。經過對凸版印色規律的掌握,現在這些布匹上幾乎已經看不到任何瑕疵,即使有微小的一點差異,不留心看個幾分鐘,也是絕對發現不了的。
一切都發展的井井有條,只是那個人再也不會找各種藉口過來蹭飯說話,自己也再沒有機會和他分享這親手創造出來的錦繡繁華。
晨起坐在後院的馬紮上,不遠處是幾棵桃杏樹,枝葉間已經有累累的青杏和青桃,今年雨水不錯,果實也格外多。只是往年間,因爲後院的圍牆矮小,那些杏子桃子不等成熟就會被頑童們偷摘了去吃,阮雲絲也渾不在意。
今年卻是因爲後面廈子裡堆着價值不菲的錦繡,所以將圍牆加高了,上面全是埋着尖尖向上的石頭,一般人也別想攀爬進來,更別提頑童們,阮雲絲想着今年或許就會有成熟新鮮的杏子和桃子食用了。
正出神看着,忽聽身後腳步聲響,接着芸娘走過來道;“南哥兒僱了馬車回來,也把咱們家的馬車套上了,問你是不是現在就把這些布匹裝車。”
阮雲絲回過神,站起身道:“成,那就裝車吧。”話音剛落,就見鍾南跑進來,臉上神情有些古怪,小聲道:“姐姐,外面……有個人找你……是……好像是當日下江南時和小公爺說過話的男人。”
“和小公爺說過話的男人?”阮雲絲皺眉,但隨即就反應過來,腳步匆匆往前院而去,正看見一個年輕英俊的男子負手而行,一邊看着院子兩邊栽種的花草,不是阮思齊還會有誰。
看到阮雲絲出來,阮思齊微微一笑,站定了身子道:“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你在這鄉野間,倒是自在的很啊。”一語未完,就見芸娘和鍾南也跟在阮雲絲背後衝出來,都用十分戒備的目光看着他。
“大哥,你怎麼會過來?”阮雲絲驚訝之極,卻不知道她這一開口,芸娘和鍾南比她還要驚訝。
大哥?阮雲絲從來沒和他們說過自己的真正身世,所以芸娘和鍾南一直以爲她在世間就是孤身一人,所以之前纔會被前夫休棄。他們剛剛還把阮思齊當成了那個男人,誰知卻聽到這聲大哥。兩人不由得面面相覷,心想原來姐姐(妹妹)還有親人在世嗎?不對啊,這男人穿着華麗,分明是大戶人家的少爺,姐姐(妹妹)怎可能有這樣的大哥?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