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裡暈眩的感覺越發的厲害了,也不去管地上躺着那兩人,錦繡閉上眼慢慢的回想起所有的一切。
那些痛苦和絕望是那樣的真實,王大貴的打罵和作踐,張衛紅那無恥的嘴臉,還有張家衆人的冷漠無情,只要一想起來,她就禁不住渾身發顫。更讓她忘不了的是,那個孩子,那個才三歲的孩子,他冰冷的躺在自己的懷裡,憑她怎麼哭,怎麼哄,他都再也沒有睜開眼睛看她一眼。是她沒用,她不但護不住自己,更護不住年幼的兒子。
雖然她恨王大貴,也並不想跟他生孩子,可自從那孩子落了地,她絕望的心便有了希望和歸宿。
自從母親張玉蘭選擇跟李瘸子同歸於盡以後,她便孤零零的活在這世上了。張家與其說是她的親人,但不如說是一羣吸人血的螞蝗,把她所有的價值柞幹後,便一腳把她踢到一邊,再不管她的死活。至於王大貴,最初的時候,她也是想過好好跟着他過一輩子的。只是王大貴嫌棄她結婚前便被人破了身,經常以這個理由打罵她,作踐她,她心裡的那絲希望便被掐滅了。
直到那個並不被她期待的孩子出生以後,看着他一天天在自己的懷裡長大,她乾涸死寂的心被一點一點的滋養着活了過來。可是,她依然沒有留住那個孩子,那個連個正經名字都還沒有的孩子。
眼淚從錦繡的眼角滑落,她本以爲,以經過那麼多事以後,她再也不會流淚了。可一想到自己那個緣薄的孩子,心裡依然痛得像刀絞一般,讓她承受不住。
擡起綿軟無力的手,想要擦掉臉上的淚水,手卻在伸到一半的時候,無力的掉了下來,砸到了胸前。胸前有個硬梆梆的東西,硌得她生疼。蜷起手,摸到了那個硌痛了她的物件,那熟悉的形狀即便是隔着衣服也讓她立刻分辨出來,是那塊媽媽留給她的玉佩!
玉佩還在?當初被她賣掉的玉佩竟然還安穩的掛在自己的脖子上!錦繡有些不敢置信的把玉佩從衣服里拉了出來,吃力的擡起綿軟的手,把玉佩舉到自己的眼前。那溫潤通透的玉佩在昏暗的燈光下,散發出柔和的光澤。
這的確就是當初她爲了救孩子而賣掉的玉佩。她帶在身上十多年,直到她賣掉它爲止,就一直沒有離過身。當初王大貴沒少打這塊玉佩的主意,但是她藏得緊,王大貴怎麼打她罵她,她都沒有鬆過口。
可是明明就已經被賣掉的東西,又怎麼突然回到她手裡了?
錦繡百思不得其解,又費了番力氣把玉佩重新放回衣服裡。她可是記得剛纔她的外婆和大舅媽還在打這塊玉佩的主意的。
對了,外婆!錦繡忍着頭暈,又仔細的看了地上外婆和二舅一眼,看着他們明顯年輕了好幾歲的外貌,又結合之前他們說的那些話,一個大膽的想法在她腦子裡漸漸成型。
也許她真的沒死,那些痛苦的記憶也許只是她做的一場夢,一場過於真實的夢。
這個想法剛冒出來,便被她立刻的否決了。那些事情不是夢,而是真正發生過的,並摧殘了她整個人生。這是她內心最深處的聲音。
而現在,不知道因爲什麼原因,她又活了過來,而且是活在了她還沒有嫁給王大貴之前。
一想到這個可能,錦繡就忍不住興奮起來。
伸手探進枕頭底下,錦繡記得,在枕頭下面放着一小塊鏡片。那是她從張如玉那裡討要過來的。她在張家,除了幾身打滿補丁的衣服,就再也沒有其它的東西了。那塊鏡片還是張如玉不小心打碎了屋裡的鏡子,準備拿去扔掉的。她挺稀罕那鏡子的,即使它已經碎了,她還是稀罕,便大着膽子問張如玉要了那塊面積最大的碎片。她還記得,當時張如玉一臉施捨的把那塊碎鏡片扔給她時,那嘲諷又鄙視的神情。
一想到那些不堪的過往,錦繡就忍不住握緊了手。這一握可壞了事,她剛剛摸到了那塊碎鏡片,而那碎鏡片的邊緣鋒利無比,直接將錦繡佈滿了繭子的手指給刺破了。
錦繡吃痛的抓着那塊鏡片收回手,也顧不得手指還在往外冒血,便將鏡片舉了起來。
那塊並不大的鏡片倒映出了錦繡的大致輪廓,青紫的臉色讓她皺了皺眉。不過,她並沒有太過在意,而是仔細的打量起鏡中的自己來。那是一張消瘦得沒有一絲多餘的肉的臉,臉色雖然不好看,但五官卻是很精緻。一雙杏核般的眼睛因爲臉頰過瘦而顯得更大,挺直的鼻子和沒有血色的蒼白的小巧嘴巴。
而錦繡的注意力卻是放在了其它的地方,額頭,眼角,這些地方沒有一絲皺紋。這是她十五六歲時的樣子!也有可能是十六七歲的樣子。
她真的重新活了過來,活在了她還沒有嫁給王大貴的時候,活在她還沒有被張衛紅糟蹋的時候!
這個認知讓她更加的激動起來,手握着鏡片的力道更加大了起來。鏡片又往掌心裡扎進去了幾分,更多的血從指縫裡滑落下來,滴落在下巴上,然後順着下巴滑進了脖子裡。
她並不在意,她不怕痛,比起曾經經歷過的那些痛苦,這點小傷,根本算不得什麼。
她現在所有的心思都被自己重生的事給佔滿了。連老天都對她那苦難的人生看不下去,所以纔給她一個重活一次的機會嗎?那她絕不會辜負了上天對她的格外開恩!那些害她、欺她、辱她的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的!
錦繡臉上此刻的表情格外的嚇人,她是親手殺過兩個人的人,身上自是有一股陰狠的勁兒。再加上想起了自己那些苦難的過往,更是恨得不行。連帶着面目都有些猙獰起來。配合着手上不停滴落到下巴的鮮血,格外的陰森恐怖。
張愛國剛剛幽幽轉醒,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怎麼會睡在地上?看了一眼不遠外的人事不省的老孃,他爬起來,準備去扶王家巧。剛站穩,便忍不住四處打量,這一看,當即被嚇得魂飛魄散。只見牀上,那一臉青紫的錦繡,此刻手裡正舉着什麼東西,手掌上的血不停的往下淌着,下巴和脖子一片腥紅。
暈倒前所有的記憶瞬間回籠,張愛國看着牀上那形如索命惡鬼一般的錦繡,再次兩眼一翻,倒在了地上。只是這次他沒有那麼幸運了,倒下的時候,頭重重的磕在了錦繡用來墊桌子腿的磚頭上。瞬間,血流如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