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樂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轉眼間又是十來日過去,楊震與洛悅潁之間分別的時刻也終於到來了。因爲洛成章終於親自趕到了諸暨,來接自己的女兒返回杭州。
當他瞧見女兒看向楊震那滿是柔情蜜意的目光時,洛成章就知道楊震之前所言非虛,這個年輕人確實已獲得了女兒的芳心。但他並不打算這麼輕易就讓女兒下嫁,他洛成章的女兒豈能如此容易就嫁給一個身份尚顯低微的錦衣衛百戶呢?
所以當面對楊晨鄭重其事的再次提親時,洛成章的態度依然顯得有些曖昧不明:“還請楊大人見諒,非是在下不想結這門親事,實在是亡妻曾有遺言,讓小女在二十三前不得出閣,這才蹉跎至今。若是楊賢侄當真有意小女,就請再等上兩年吧。不知楊大人意下如何?”
“哦?”楊晨雖然有想過對方會以一些理由來推絕這門親事,卻未曾料到竟是這麼一個藉口。便把目光轉向了自家兄弟,看楊震是如何想的。
楊震只一細想,就已將洛成章的意圖猜了個七八成。他這一手,一來是爲了試探自己對洛悅潁是否真心,若是兩年之後自己依然對洛悅潁不變初心,那就說明這份感情是真的,足可將女兒相托。二來,則是變相地給楊震提了要求,讓他在這兩年裡好好上進,做出一份成績出來,那才配得上他漕幫副幫主的女兒。雙方都是聰明人,有些話就不需要完全攤開來說了,也免傷和氣。
楊震在略作沉吟後,便開口道:“既然是伯母生前的意思,小侄自然沒有不答允的道理。卻不知若是兩年後小侄能有所長進的話,洛伯父又能否答應呢?”
洛成章摸了摸自己的鬍鬚,呵呵笑道:“若那時賢侄當真依然有心潁兒,而潁兒又未能忘了你的話,這樁親事自然就不是問題了。”
“好,那我便等上兩年又何妨!”楊震一口答應了下來。
洛成章見他答應得如此痛快,而並不以女兒的心意來進行要挾,心下也大爲歡暢:“好,那就這麼說定了。雖然你我現在還成不了翁婿,但這聲伯父我也不會讓你白叫了。今後無論是你還是楊大人,只要有事需要咱們漕幫相助的儘管開口,我們漕幫一定會盡全力相助。”
“如此我們兄弟就先在這兒多謝洛伯父了。”楊震忙起身抱拳道。只是他的心裡卻又有些歉然,看來這回要叫洛悅潁失望了。
果然,在聽到父親把事說明後,洛悅潁就有些急了:“爹爹,你怎能這麼說呢?孃親她什麼時候有過這樣的決定,非要女兒再等上兩年才能……”後面的話,她因爲面嫩卻說不出口了。
“哎,真是女生外嚮,女大不中留哪。”洛成章並不以女兒這番話爲忤,只是以玩笑似的神情道:“看來你確實是在爹爹身邊呆得煩了,纔想着趕緊嫁人。”
“才……纔沒有!”洛悅潁這才驚覺自己的態度竟是如此恨嫁,似乎有些傷了父親的心了,便趕緊嗔
怒似地一跺腳:“女兒當然是希望一輩子都陪在爹爹你身邊的,可……可二郎對我確實是一片真心……”
“爲父也看得出來他這是一片真心,但想娶我洛成章的寶貝女兒,光是有一片真心可還不夠,還得經得起考驗纔是。”洛成章這才把自己的意思道了出來,卻也與楊震之前的猜測沒有兩樣。
“啊,原來爹爹這麼說是爲了考驗二郎哪。可……可兩年時間是不是太長了些?要是,要是他……”洛悅潁說着,都有些擔心了。確實,兩年時間可說不定會發生什麼樣的變數哪。
“要是他連兩年都等不得,我怎敢將你交給他呢?而且,沒有家業的負累,他這個錦衣衛才能幹出更大的事業來,纔能有更高的身份來配我的寶貝女兒啊。”
“他真能在兩年時間裡更進一步嗎?就女兒所知,錦衣衛雖然不同一般官場,可也得立了相當功勞纔能有升擢的可能。現在他已是百戶了,要想再升可不容易。”
洛成章有些嘆息地一搖頭:“女生外嚮哪,你還沒成他楊家的媳婦兒呢,就已經不斷爲他考慮了,哎……”說着又是一陣嘆息:“爲父不是已經給了他承諾嗎,只要他開口,我們漕幫必會相助,這還不能幫他多立功勞嗎?”
這回,洛悅潁終於略微放寬了些心,臉上又有了一些笑容:“那女兒就等他兩年,看他在那時候會是個什麼身份來迎娶女兒。”
“咳……”這話換來的,卻是洛成章的又一聲嘆息,他很奇怪,這楊震到底有何魔法,竟能讓自己這個素來精明理智的女兒如此死心塌地。
他卻不知,女人一旦愛上了某個男子,就是這樣的盲目與無條件信任,所以纔有戀愛中的女人都是白癡這句至理名言。無論洛悅潁在別的事情上多有見地,一旦陷入愛情的深淵,就與別的女子沒有任何區別。
既然都約定好了,洛成章便要帶了女兒返回杭州,同行的還有之前兩名偷入縣衙的漕幫之人,當然,他們是被嚴密監視着帶回杭州去的,等待他們的也必然是嚴酷的懲治。
楊震陪同着他們一起離開諸暨縣城,直把他們送到了十里長亭處,才停下了腳步。這一回,洛成章倒也算大方,再沒有打擾女兒與楊震的依依惜別,走到了長亭之外,而將空間讓給了這對小男女。
楊震與洛悅潁相對而立,四目相交,卻是久久無言。因爲不遠處就有洛成章及其他漕幫中人,兩人這時候也做不出什麼親暱的舉動來,只能互相凝望着,似乎要將對方的形象完全刻進腦海中一般。
還是楊震先開的口,在久久的凝視,都看到洛悅潁的眼眶紅了,他知道必須說些什麼來沖淡這離別的傷感:“悅潁,這兩年裡,你每天都要想我三遍,不能多也不能少,因爲我也會這樣想你的。”
“啊……”洛悅潁先是一怔,隨即就哼了一聲:“誰要每天都想你這個口花花的傢伙,就知
道瞎說……”說話間,一張俏臉都有些發紅了。雖然已經漸漸習慣楊震有時候所說出來的瘋言瘋語,但是在這個離別的當口,又有許多人在不遠處看着,還是讓洛悅潁有些招架不住。但這麼一來,確也讓她從離情別緒中走了出來。
“啊?難道你不肯每天想我三遍嗎?我可是決定以後每次吃飯的時候就想你一遍的。吃大餅的時候想你,吃米飯的時候想你,吃豬肉的時候也想你。”
“你……你這是想吃了我啊?”洛悅潁嬌嗔地道,但隨即又覺察到了話中的另一層意思,更感到羞澀了,同時心裡又覺得有些甜絲絲的,一絲笑容也在不經覺中爬上了她的嘴角。
見洛悅潁終於不再那麼傷感,楊震才笑着道:“你這樣就對了,我最喜歡看到的,還是悅潁你現在這個樣子。希望你在接下來的兩年裡也一直能這麼開開心心的。放心吧,兩年後,我就算不能駕着五彩祥雲來娶你,也一定會騎着馬,帶着花轎來杭州的。”
“嗯,我相信你,我答應你。”這一回,洛悅潁沒有像之前般因爲害羞而嬌嗔,而是鄭重地點頭。既然一切都已無法改變,那就讓她表明自己的態度,讓二郎沒有後顧之憂地去把事情做好吧。
想到楊震今後可能會遇到的種種困難和危險,洛悅潁又從身旁的小包袱裡取出了一個長長的木匣子交到了他的手中:“這是爹爹在我離開杭州時交給我防身的,今天我就把它給你。希望它也能保護你,幫助你。”
楊震接過木匣,打開看時,卻是眼前一亮。匣中竟是一把亮閃閃,由象牙爲柄,精鋼爲身,一尺多長的短銃。這可是在這個普遍都是長大火槍的年代裡極少見的好東西了。
楊震隨後又記了起來,當日在出手救下洛悅潁前,她就曾以此槍射殺過一名欲對她不利的敵人。當日沒能看清楚那槍的模樣,沒想到今日卻被她贈與了自己。
楊震知道這槍貴重,但更清楚這是洛悅潁的一片心意,便也不作推辭,將木匣抱在懷中道:“好,我收下了。待到再向洛伯父提親時,這把槍也將是其中一件聘禮。”
這話讓洛悅潁又是一陣臉紅,但還是點頭道:“嗯,我等着你。”
兩人又是一陣無聲的對視後,終於決定分開。縱有千般不捨,也只能暫時分開。
由洛成章等人護送的油壁香車載着洛悅潁緩緩而去,直到再見不到蹤影。楊震卻在原地依舊愣愣地眺望着,直到陪他前來的蔡鷹揚在旁等得不耐煩了,連連叫他,才使他從惘然中回過神來。
“二哥,你真如此捨不得嗎?”蔡鷹揚頗有些難以理解地問道。
“是啊,不過今日之後,我就要將這一切全部拋開,重新把心力放到更要緊的事情上去了。”楊震說着,目光已重新變得銳利起來。
兩年之約,他相信很快就會過去,到那時候,洛悅潁就將成爲他楊震的新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