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之中三跪四站,每一個下屬的臉上都滿是驚駭之色,而楊震此時已踱回到了座位前,緩緩地坐了下來。
從第一次與這幾人相見開始,楊震便已確信這些人一定不會服從自己的命令。於是他便作出了佈置,通過讓步叫他們看輕,然後再猝然發難,以達到立威的最大效果。
從目前衆人的神色來看,楊震玩的這一手是相當成功的,已徹底將他們給鎮住了。以一敵三,舉手投足間,就把三名不服的小旗盡皆按跪,這震懾力可不是把他們打幾板子就能相提並論的。
如今別說那跪着的三人了,就是胡戈他們,也滿心都是畏懼,看楊震的目光早與之前不同。他們這時候才知道,原來這個看着極其年輕的百戶大人果然不是等閒之輩,他所以敢放話出去,那也是有底氣的。
楊震的目光從七人臉上一一掃過,直看得所有人都神色發緊,低下頭去。有時候,人的氣勢會因爲某件事情而大起變化,楊震此刻的氣勢就讓面前七人再不敢與他有任何的目光交集。而跪着的三人即便此刻雙腿已漸漸生出了力氣,卻也不敢在未得楊震首肯之前站起來了。
滿意地一笑後,楊震才道:“我前天就與你們把話都說明白了。我這個人還是很好說話的,即便你們有時候不照我的意思辦事,我也未必會懲罰你們。可一旦你們越過了我的底線,那就別怪我無情了。”說着,他一雙眼睛只在跪着的莫衝三人身上出溜着:“我叫你們卯時來此,你們卻在未時纔到;我叫你們穿上公服前來,你們依然只着便裝;我叫你們打掃庭院,你們卻不顧而去。這三件事你們沒有一件肯照我吩咐辦的。所謂事不過三,既然你們今日再次違揹我的意思,那就沒有辦法了。來人——”
這次楊震叫人的語氣很輕,但格勒黑和夏凱卻同時答應着站了出來:“聽候百戶差遣!”
楊震滿意地一點頭,用指頭點了點跪着的三人道:“把他們帶到院子裡,脊杖二十,要打實在了,以儆效尤!若是換了在軍中,光是點卯不到這一條,就足以定你們死罪的,這次算是便宜了你們。”
“啊……大人,大人饒命哪!”那三人只道楊震在訓斥幾句後就會讓他們起來,不想卻還有懲治手段,頓時就慌了。
但楊震根本不爲所動,以眼示意站出來的兩人,叫他們立刻動刑。夏凱看了一眼楊震那嚴肅的面容,又瞧瞧身後跪着的莫衝他們,最終把牙一咬,衝莫衝他們一拱手道:“幾位老大,得罪了!”便伸手拉起了離他最近的劉黑子就往外去。
劉黑子在被楊震一下按倒後,心裡已然生出畏懼之心。即便是原先的下屬要拉自己出去行刑也不敢反抗,就這麼被夏凱給帶了出去。
而一見夏凱動了手,格勒黑也只得去拉莫衝了:“莫老大,我也是沒有法子,你可不要怨我哪,得罪了……”他一面小聲地賠着罪,一面就去拉莫衝出去。後者
剛想掙扎,可一對上楊震的雙眼,便再沒有勇氣反抗,就這麼讓格勒黑給帶了出去。因爲他很清楚,自己在楊震面前根本走不過幾招,又何必再自取其辱,然後讓罪名更重呢?
至於黃浜,在胡戈和呂四明猶豫要不要把他帶出去時,自己站起身走了出去:“來吧,這次算是栽了。既然技不如人,被懲治也是應該的。”這倒不失爲一個硬朗漢子該有的表現。
只是這話裡卻只提自己本事不如楊震,壓根就不說自己犯了錯。對此,楊震也並不在意,他這麼做的用意只是把百戶所裡的權力都攬在自己手裡,叫人聽話,至於他們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是畏於自己的武力還是其他根本不重要。
頓時,三名犯錯最重的小旗就成了要被施刑的對象,楊震卻連堂屋都沒有出去,只在那靜靜地品着茶,聽着外面的動靜。
雖然這百戶所顯得有些寒磣,但一些必備的東西還是有的,比如用刑的大木棒子就還有好幾根。只是一向以來它們都是被丟在庫房裡不用的,不想到了今日卻派上了用場。
先是劉黑子,被帶出門後就自行跪坐在地,脫去上身的衣裳,露出背脊就衝夏凱道:“來吧,別他~媽磨蹭了!”
本來還有些猶豫的夏凱見他都這樣了,也不再磨蹭,當即揮起大棒就重重地砸在了劉黑子的脊背之上。這一下力氣用得不小,直砸得劉黑子身子往前一撲。但他倒也硬氣,不但沒有呼痛,反倒叫道:“再來!”於是,又是一棒帶着嗚嗚的呼嘯聲抽在了他的背上。
隨後,其他兩人也開始了相同的待遇。一時間,整座小院裡充斥滿了嗚嗚的木棍破空聲,以及打在人背上的啪啪作響聲,常人聽了只怕會走避開去,因爲實在是有些滲人。
但既然楊震叫他們打實在了,無論是用刑者還是受刑者都不敢投機取巧。畢竟他已經把話都說明白了,要讓自己下屬聽從命令,要是他們再敢陽奉陰違,只怕會受更大的罪。
只盞茶工夫,二十脊杖打完,再看七人,一個個都已氣喘吁吁,滿頭大汗了。莫衝他們是痛的,畢竟這二十下實實在在都打在了背上,不但把皮肉都給打破了,而且還可能傷到筋骨;而其他四人,則是累的,別看他們不用受皮肉之苦,但這二十下可是他們全力揮出的,自然極其累人了。
直到用刑聲停止,楊震才慢慢踱步而出,把眼在三人背上一一掃過,才一點頭:“記住,這次我只是念你們是初犯才小懲大誡。若是今後還敢不遵命令,就不是二十脊杖就能交代過去的。你們都聽清楚了嗎?”
在楊震的氣勢所懾下,七人再不敢像之前般吊兒郎當,當即點頭應道:“是!我等記下了。”
楊震這才現出一絲微笑,隨即探手入懷,取出了一隻小瓷瓶丟給了身旁的胡戈:“給他們三個都敷上吧,這藥對外傷還是有些用處的。我可不想明天他們還不能前來點卯!”
看到楊震居然還能拿出傷藥來,七人的心下更是一凜,顯然這一切都在楊百戶的預料之內了。他早就算準了今天還有人會違命遲到,並早有了要給他們一個教訓的想法,這纔會準備下傷藥。
這個認識,讓七人更覺心下畏懼。若楊震只是武藝了得,他們或許會怕,卻未必真服。可現在,楊震還有如此心機,早算好了一切,那這位百戶大人就不是他們這些小人物能夠得罪得起的了。
一瞬間,七人再看楊震的目光已與之前又不同了,甚至有些老鼠見了貓般的懼色來。感覺出他們的畏懼,楊震卻只是淡淡一笑,這些人在一段時間裡都將是他的屬下,他有什麼事情都得這些人去做,能叫人畏懼,從而不打折扣地辦好自己交代下去的事情,自然是不錯的。至於怎麼能讓他們對自己的畏懼轉化爲心服口服的佩服,這卻要留待以後再說了。
不過今天這麼一頓板子下來,就不用再做其他事情了。畢竟三個人已有傷在身,連走動都有些困難,而剩下四個在花了大力氣後,心下也覺着累,自然無法再像昨天般去街上招搖過市了。
所以楊震便放了他們離去。反正接下來他有的是時間,倒不怕耽擱。而且他相信,從明天開始,這個百戶所裡的情況就會與之前大不相同,不會再頹喪度日,然後就該要正一正這棋盤街上的風氣了。
不過楊震並不知道,他才把內部的團結問題給處理好,外部的麻煩也已近在咫尺了。
鎮撫司中。
劉守有端着茶杯慢慢品咂着這難得的上品普洱,同時聽着手底下人所作的稟報。此刻,這人所報的,正是楊震那百戶所裡所發生的事情。
在將這些人分開安置之後,劉守有可沒有就這麼算了,依然派人暗中看着幾人的表現。本以爲這些人新換環境後必然會沉寂一段時日,不料這才第三天,楊震就玩了這麼一手。
聽到楊震命人把三名小旗都給打了後,劉守有忍不住把茶碗一擱,叫道:“這小子還真有些本事哪。剛一上任就敢這麼做的,可不多見哪!”
“是啊,小人看着也覺得古怪。那莫衝他們一向也不是省油的燈,怎麼這回卻這麼容易就肯受刑了呢?之前那些百戶,可沒少在他們手裡吃虧哪……”
“哼,自然是因爲楊震用自身的實力鎮住了他們。我早看出他有些能耐,卻不想竟高到如此地步。看來我們得想法把他給收服了……”
“都督英明。不過小的以爲,他只收復莫衝他們還不足以在棋盤街那兒立足,外面可有的是叫人頭疼的傢伙。而且這次因爲他放話出去,說是要整治棋盤街,所以許多人都琢磨着要對付他呢。”
“哦?既然如此,那我就再瞧瞧吧,看他有什麼能耐,能不能真把棋盤街這條叫人頭疼的地方給整治好了!”劉守有頗有些期待地摸着自己的鬍鬚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