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覽琴被帶到楊震跟前時,他正仔細地觀察着觀音院內洛悅潁被人擄走的殿宇裡那方剛好能過一人的小窗。
雖然靈隱寺的僧人平時也還算勤勉,清潔工作也做得很是及時,但在這扇並不怎麼起眼,且又有些高的窗框之上,卻還是布着薄薄的一層灰塵。而在這層灰塵之上,楊震正好瞧見了半隻掌印。
如此一來,楊震的腦中自然也就有了一個明晰的判斷了——擄走洛悅潁的賊人就是通過這扇窗戶潛入進來,在把洛悅潁她們打暈之後,又是經過此處逃離的。顯然,這個行事之人對這靈隱寺的環境是極其熟悉的。
看到兀自流淚的覽琴來了,楊震這才把思緒一收,和顏悅色地道:“覽琴你不要怕,只管把你知道或是記得的事情說出來便是……”
見楊震並不是氣急敗壞地斥責自己,覽琴心裡就更是不好受了,當時就嗚嗚地哭了起來:“嗚嗚……楊公子……是覽琴沒用,沒能保護好小姐,才讓她被人給擄走的。要是覽琴能有用些,就能把大小姐保護周全了……嗚嗚……”
無奈的嘆了口氣,楊震只得耐下心來又是一番安慰,隨後更是直言道:“覽琴,我知道你對小姐很是忠心,但現在事實已然發生,再自責也於事無補,我們要做的是儘快把她救回來。現在你是最後一個陪伴在悅潁身邊的人,你必須給我一些更詳細的線索,才能幫到小姐,幫我們找到她。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覽琴聽了楊震這話,終於勉強止住了哭泣和自責,抽抽搭搭地道:“我……我一定會把我知道的都告訴楊公子的。”
“你還記得你們在進了此處之後所發生的事情嗎?我要你把你記得的一切都說出來,半點不得遺漏。因爲任何一點細節都可能關係到她的安危。”楊震趕緊詢問道。
覽琴仔細回憶了一下,這才慢慢地講述起來:“我和小姐進來這兒後,她先是點了三炷香,然後就跪在觀音大士面前默默地禱祝起來。而我,也跪在她的身後……”
在頓了一下之後,似乎是想到了楊震剛纔提到要任何的細節,她又補充道:“雖然小姐禱祝的聲音很輕,但我還是聽到了幾句的,她說她希望在成親之後能早些懷上楊公子你的骨肉,也好讓你後繼有人……”說到這兒,她的面龐便是一紅。對一個小姑娘來說,直接說這種事情確實叫人感到羞澀。
而楊震此刻在感動之餘,卻又是一陣心痛。自己心愛的女人就是因爲想求神佛保佑自己早有子嗣,這才進入殿宇之中,並因此被賊人擄走!雖然這事真論起來與他並沒多大關係,但給楊震的感覺還是自己害得洛悅潁如此結果的。
在用力捏了捏拳頭,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後,楊震才繼續道:“那接下來呢?”
“之後,當我也開始默默爲小姐禱祝的時候,突然身後傳來了一聲輕響。我剛想轉頭呢,就有一個東西打在了我的後腦
,然後我就眼前一黑……”說到這兒,覽琴又是一陣自責地流淚。自己保護不了小姐就算了,現在連楊公子想從自己這兒問到更多的線索自己也說不上來,自己實在是太沒用了。
楊震見狀忙又安慰了兩句,這才繼續引導地問道:“你不要急,再想想,在你徹底失去意識之前,還有沒有被你忽略掉的事情?”
“啊?”覽琴有些不解地眨了眨滿是淚水的眼睛,又皺起了眉頭努力回憶起來。還別說,半晌之後,她便再次啊了一聲道:“對了,我想起來了。我在徹底昏倒之前,聽到小姐也叫了一聲‘是你……’也不知道這是不是我的幻想。”
楊震聞言眉頭便是一皺,心裡也有了判斷:“這麼看來,這事竟還是熟人所爲了?”
又問了覽琴幾句,卻再沒有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後,楊震才讓她離開。隨後又有兩名垂頭喪氣,滿臉忐忑與自責的漢子被人帶了進來。
對上這兩個男人,楊震的態度可就沒有像對覽琴那麼和善了,而是板着臉,用審視的目光先上下打量了他們好一陣子,才道:“你們便是洛幫主派來貼身保護洛小姐的人?”
“是……”兩人在對視了一眼後,有些不安地點頭道。自己身負職責,結果卻讓小姐被人擄走了,這罪責可是不小哪。
楊震哼了一聲,這才繼續道:“你們自己也應該清楚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倘若小姐她真出了什麼事,別說洛幫主,就是我也不會放過你們的。”
被他森然的話一威脅,這兩個在漕幫內也算頗有些資歷的漢子便是一顫,他們完全被楊震的氣場給壓制和震懾住了。片刻後,他們才抱拳道:“是我們辦事不力,甘願接受楊大人的責罰。”
見他們還算識趣,楊震臉色才稍微緩和了一些,語調也平和了點:“不過只要你們能幫我找回小姐,就還能算是將功折罪。我要你們把今日與小姐來靈隱寺,直到她出事之間的所有情況都如實道出來,不得有半點隱瞞。”
兩人對視了一眼,在點頭之後,便把自己陪同洛悅潁到靈隱寺的前後經過都道了出來。這其中,還包括了洛悅潁在寺裡各處所待的時間什麼的……
“……最後,小姐便進了這觀音殿裡。咱們兄弟知道那送子觀音是做什麼的,想着不好進去礙眼,便和寺裡安排陪同的和尚一起等在了外面。不想小姐在裡面竟一待好久,我們覺着有些不妥,恰好那和尚也不耐了,於是他就先走了進去。不想……”
楊震一面聽着,腦海裡已有了一幅具體的畫面。在觀音殿外面,兩名漕幫好手和一個僧人都在,而殿內卻只有兩女。那個擄人的賊人還真是膽大哪,居然敢在這種情況下把洛悅潁給劫走了,而且還沒驚動到外面的人!
這一刻,楊震都要懷疑這一切是靈隱寺裡的和尚所爲了。因爲只有他們纔會對這裡的地形如此熟悉,從而能神不知鬼不覺地
進入到觀音殿裡,再於擄人之後迅速逃離……
不過對這個想法,楊震卻是不敢相信的。這靈隱寺畢竟是千年名剎,在裡面修行的也多是得道高僧,怎麼可能幹出這等事情來呢?
所以此事還是得着落到和洛悅潁或洛成章有關係的人身上。在沉吟之後,他又跟之前詢問覽琴時一般追問道:“在事發前後,你們可還看到聽到什麼異樣的情況沒有?不得有半點隱瞞!”
在楊震湛然的目光逼視下,兩人先是一愣,旋即諸三兒突然神色一變,想到了一點:“對了……”
“嗯?可是有什麼是你們剛纔忽略了的嗎?”楊震見他這模樣,心裡也是猛然一動,趕緊開口問道。
“這個……其實這可能是一個錯覺罷了。就在小姐入寺後不久,我和兄弟在旁看護的時候,曾瞥見過黃三水兄弟出現在寺裡。只是後來,當我再仔細看時,卻又不見他蹤影了。所以我覺着可能是我看錯眼了吧……”
“黃三水?他可是漕幫中人?”楊震的臉色再次一緊,趕緊問道。
“是……是的。”
“那他可認得小姐?”
“這個……咱們漕幫上下這麼多兄弟裡,幾乎沒人不認識小姐的。”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後,楊震眼中已閃過了一絲厲芒。若只是單方面有人提出這條線索,或許還不能完全肯定。但現在,覽琴和諸三兒他們的證詞完全得到了印證,情況便很明瞭了。
就是這個他們以爲只是看錯了的黃三水,趁着觀音殿裡只有洛悅潁主僕的機會,暗自潛入其中,在打昏了覽琴之後,把洛悅潁給擄走的。
“你說是三水做下的此事?”洛成章在聽到楊震的敘述之後先是一愣,隨即又不得不承認,這是最有可能的答案。也只有漕幫內部的兄弟,才能如此湊巧地在洛悅潁難得出門的機會裡出手擄人。
雖然黃三水是洛成章比較看重的幫內年輕一代的人才,可在這等事實面前,又有這麼兩個證據在手,他也不得不接受這一事實了。
而楊震隨後又道:“若岳父你還有所懷疑的話,只需把他叫到我跟前,讓我審一審他,一切便自然明瞭。我甚至擔心一點,只怕此時,我們已經找不到這個黃三水了!”
就跟楊震所說的一樣,待洛成章傳命讓人把黃三水給帶來時,趕回去的人在不久後便傳回了消息——黃三水在昨天之後就不見了蹤影,就是他住的地方,以及平時經常出沒的所在,也沒有他的蹤跡。
這一下,就更讓人確信一個事實了——擄走洛悅潁的兇手,正是黃三水。
於是乎,已得了楊震之意,封鎖進出杭城各大要道的官府方面又張貼出了大量的通緝令通緝這個叫黃三水的漕幫子弟。與此同時,官府和漕幫也聯手大索全城,便是一家一戶地翻找,也得把洛悅潁和黃三水給找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