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半個月後,楊震重新返回桂林城。
看到只有他和蔡鷹揚二人平安歸來,衆官員是既感意外,又有些放下心來的感覺。因爲就在前些日子,他們已經得知其他派出去襲擊苗壯各部村寨人馬相繼中了埋伏,遭遇反襲擊的事情,不少隊伍也因此折損不小,只有少量人撤回了城裡。
唐廣琛看着楊震還由衷地嘆道:“說實在的,下官這幾日裡還有些想派人外出尋找楊大人你們呢,照目前的情況來看,咱們已經沒有必要再冒這等風險了。”
“此話怎講?”楊震略有些不解地看着對方問道,此時的他已回住處打理了身子,看着可比在外面時要精神得多了。
“現在咱們桂林的情勢已然大好,不但在這段時日裡收攏了數千其他州縣流落在外的人馬,而且還有從湖廣趕來平叛的援兵也已駐紮在城內,如今我桂林城已有近三萬人馬了。我們正籌謀着何時出兵,奪下週邊幾處被叛賊拿下的州縣,並對他們加以清剿呢。”蕭鐸立刻有些興奮地說道:“而且,那些苗壯部族也學了乖,已把不少人馬抽調回了各自的部族村寨之中,這對咱們來說又是一件極其有利的事情。但對在外突襲的人馬卻不那麼好了,再加上有白蓮教的人從中作梗,所以此時將這些人收回來是最明智的決定。”
“哦?”楊震先是一愣,隨即也欣然地一點頭:“其實在此之前,我也有過相似的看法,畢竟咱們這一手只能殺他們個措手不及,一旦叫各部反應過來,重點防護,以一二十人的小股隊伍去了只會徒增傷亡,卻未必再對他們造成太大的傷害了。”
一頓之後,他又頗有些後悔地道:“只可惜我做出這一決定還是不夠果決,又貪於殺敵,卻叫好些兄弟中伏枉死……”說着又是一陣嘆息。
“楊僉事不必如此,沙場之上勝敗生死只能盡人事而聽天命,那些兄弟能爲我桂林,爲我廣西的平叛大事立下功勞,即便犧牲了,那也是有價值的。何況,咱們也不是沒有收穫,至少這一段時日裡,叛軍的聲勢已因此而大弱,不然咱們也不會想着反擊了。”有官員忙在旁勸慰道。
楊震也不是那囿於某些失利而走不出來之人,聽了這話便輕輕點頭:“你們說的是,戰場之上傷亡終究難免,何況這一回我們的收穫要遠超過犧牲的。對了,朝廷這次已派大軍來援平叛了麼?”他對朝廷的這回反應倒感到有些意外了,因爲以這個時代的通訊和其他各方面制約,想提兵入廣西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不說這兒交通上的制約,光是從其他省份調兵就不是幾個月的時間能完成的。
從朝廷收到叛亂的報告,到君臣就此討論出一個對策,最後再安排人馬和其他後勤保障,這就可能要花費幾個月的時間。而後纔是人馬趕來,照着常理推算,只怕半年時間都可能不夠。
而
在這半年裡,若廣西當地的官員和官兵作戰平叛不力的話,就可能導致整個地區被叛軍攻陷的結果。這也正是歷朝歷代的農民起義爲什麼總叫當政者頭疼的原因所在了,這個時代的兵馬調動實在是太過困難了。
唐廣琛卻是苦笑搖頭:“楊大人你誤會了,來的只是湖廣官軍,並不是朝廷派遣的平亂大軍。而且兵力上也不過是五千而已,是本官去信向湖廣巡撫所借調來的人馬。”
“哦?”楊震又是一愣,隨即就明白了什麼,點頭道:“怪不得我看城頭守軍都很是陌生呢,原來是從湖廣來的人馬。那廣西原來的兵馬巡撫大人是打算作爲反攻的力量使用了麼?”
“楊大人果然眼光獨到。不錯,要想和這些苗壯部族作戰,還是得靠我們廣西當地的人馬,畢竟他們世代居於此地,不但對周圍的環境熟悉,而且也適應此地潮溼多邊的氣候。”蕭鐸點頭道。
聽了他這話後,楊震的臉上也露出了欣然的笑意來。之前,他還有些擔心這些桂林的官員會怕主動出擊給自己帶來損傷而畏首畏尾呢,現在看來,在這一點上自己確實有些杞人憂天,這些人想要反擊的心思可並不比自己要弱哪。
其實仔細想來也很好理解,廣西如今的亂局早已被朝廷所知,到時候追究起來他們身上總要背上不小的罪責。而若是能在此之前主動出擊立功,無論是殺傷叛軍,還是奪下城池,對他們來說都是可以拿來折罪的功勞。只要條件允許,在桂林城能守住的情況下,他們發起反擊是很正常的。
想明白這些,楊震心裡就越發的篤定了:“既然各位有反擊的心思,那我這兒確有一樁功勞,無論是對各位,還是對整個西南的局面都大有好處,希望各位能助我出兵。”
“楊大人這話言重,你所以在此,完全就是爲了幫我廣西官員平亂的,怎麼敢道一個助字呢?”
“楊僉事還請直言相告,你想讓咱們做點什麼?”
在經歷了之前的一系列變故之後,這些官員和楊震的關係已然很是緊密,所以毫不猶豫就答應道。
楊震也不再賣什麼關子,便把之前自己所掌握的有關白蓮教的情況給道了出來,又補充道:“白蓮教在這次的亂事裡雖然只是起到個輔助作用,但其影響卻很不小。尤其是各州縣城池來說,他們的存在總是個隱患。若我們能借此機會把他們的老巢給端了,那他們就再難於廣西,甚至是西南對咱們造成太大威脅了。各位以爲如何?”
衆人聞得這話,都是精神一振,顯得很是興奮。在官場上的人,誰不知道朝廷有多麼痛恨這個如幽靈般一直盤旋在大明江山之中的白蓮教。爲此,朝廷和地方官府可沒少花力氣與之作戰,雖然也有不少的成績,但地方上付出的代價卻也不小。而更叫人感到氣餒的是,即便如此,朝廷花了這麼大的
力氣針對,卻依然無法真正對白蓮教造成毀滅性的打擊,甚至連他們的總壇和教主都找不到。
而現在,如果楊震所言非虛的話,他們還真有可能一舉端掉白蓮教的老巢,至少能把白蓮教主許驚鴻給剷除了,這可是一件大功勞了。
想到這兒,不少人眼睛都有些放光了,但同時也有人心存疑慮:“楊僉事,你這個消息可靠麼?他們真敢在離咱們這麼近的白家村藏身麼?”
“是啊,那村子我也曾去過,看不出有什麼不妥哪。而且這些日子裡,那兒一直空無一人,怎麼可能成了他們的老巢呢?”
因爲事關重大,所有人對此都顯得格外慎重,說法也多了起來。
對此,楊震只是淡然一笑:“其中真假,我們只要派人過去一看不就明白了麼?不過機會稍縱即逝,各位可不能擔擱了從而給白蓮逆賊以出逃的機會,必須儘快派人把那一帶都給圍起來。”
衆官員紛紛點頭,繼而把目光落到了唐廣琛的身上。這段時日裡以往低調內斂的唐巡撫可沒少出力決策,漸漸在官員心目中地位不斷提高,讓所有人在遇到問題時第一時間就看他的意思。
唐廣琛只略一猶豫便點頭道:“無論如何,既然有可能把這禍害徹底剷除,咱們都得試試!即便那裡沒白蓮教賊人,也不過是空跑一趟嘛,算不得什麼。另外,本官覺着這事該由楊僉事全權負責爲好,他們錦衣衛最擅長的就是拿人了,有他指揮,只要賊人在那白家村,就一定跑不了。”
衆人紛紛附和表示贊同。這既是對楊震的肯定,只要事成,他自然是首功,還有另一層心思在裡頭,倘若那裡真有白蓮教主,但在此番行動裡又讓他給跑了,那麼這其中的罪責也落不到他們這些人的身上。
雖然如今這兒的官員已和楊震關係很有些不錯了,但在某些事情上,他們多年來養成的明哲保身的習慣還是壓倒了什麼感情。
對此,楊震雖然隱隱猜到了什麼,卻並沒有點破。說實在的,這事他也的確不放心讓別人來辦,這無關功勞,而是關係到對敵人的重視。光是那天的柳三元已夠叫人喝一壺了,現在有許驚鴻在那兒,誰也不知道那白家村裡是個什麼模樣,想必那兒一定匯聚了諸多高手,他們想要將這些人一網打盡,就必須有所針對。若說對白蓮教的瞭解和針對,這天下間恐怕沒幾個人能比得過他楊震了。
所以他當即就當仁不讓地一口答應下了這個安排,這讓其他官員心下都是一鬆。唐廣琛又道:“既然是要對付白蓮教,我桂林城裡上下人馬就皆爲你所用,楊僉事只管開口便是。”
“如此那我便不客氣了。”楊震等的就是這句話,一笑之後便伸出了一根指頭:“我要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從現在開始封閉桂林四門,不叫任何人進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