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驚悚的沈鈺被勒斥女土匪強娶事件之後,正月二十那天,沈鈺在家吃了早飯,便帶上慧娘打點好的行李,磕頭拜別了慧娘後,踏上了回邊境的旅程。
丹年和慧娘一個月前就搬進了皇帝御賜的將軍府中,說是將軍府,也不過是之前一個三品官員的宅子,那三品大員年紀大了,兒子也不成器,便告老還鄉回家,守着祖業過日子了。
工部的人把這個三進三出的宅子簡單修算了一通,便通知慧娘可以搬進去了。
新房子跟丹年租的房子格局佈置上差別不大,京城池界,寸土寸金的,雖然沒有丹年那個時代那麼誇張,但也不是平常人家能買的起的。
若不是手握實權或者是祖上幾代家業積累的,大部分像丹年這種無根無基的人家,管你是幾品大員,都得租房子過日子。
丹年攢了將近一年的錢,買套小宅子不成問題,可既然皇帝賜的宅子,雖然所有權不是自己的,可又不讓自己掏租金,傻子纔會自己掏空了腰包去買套房子,什麼時候不讓住了,再搬出來就是了,這又不像是現代,買了房子的提心吊膽的怕房價跌,沒買房子的提心吊膽的怕房價再漲。
靠着馮掌櫃和盼歸居的幾個知根知底的夥計,丹年和慧娘手忙腳亂了幾天,也終於把新家安置好了,回到了之前表面平靜的生活中,日子波瀾不驚的過了一兩個月。
早春時節,太陽暖暖的照在半空,從堂屋的窗戶裡可以清楚的看到院子裡的已經開了幾朵桃花,粉嫩嫩的桃花很是惹眼,慧娘看那桃花就忍不住想讓丹年出去走走。
“你們小姑娘,就該一塊玩玩等嫁了人做了人家媳如就沒這麼好的機會了。”慧娘笑道。
丹年情知慧娘是怕家裡沒男人在,自己又整日陪着她不出去,有好男兒的人家也相看不到自己,將來萬一被耽誤了,就真成老姑娘了。
丹年笑笑,並不做聲手上還忙着奸線。她懂母親的心思,只不過眼下她還真嫁不出去了。經歷了一連串的事情,哥哥走後,自己好像一下子穩重了不少,原本耐不下性子去做的女紅,也漸漸的上手了。
不過人的天性有高低之分,這話不假,丹年的手工,拿出去充其量只是能看,補今日衣服做個簡單的荷包還成繡花做衣服這種高級裁縫技能,丹年覺得這輩子是沒希望了。
慧娘別過頭去看了看丹年手中的活計,眉頭情不自禁的跳了一下,也好在他們現在是將軍府了,丹年自己手裡也有不少錢,不管將來嫁到哪裡,都不需要丹年自己動手。
只是慧娘從小深受禮教教育,女子婦德、婦容、婦工三者一樣都不能少,故而纔對丹年要求的嚴格了些。
“娘中午想吃些什麼呆會讓小雪買些菜去。”丹年轉了個話題說道。
小雪是幾天前馮掌櫃帶過來的,盼歸居附近就有個人牙子的聚集點,馮掌櫃挑了幾天,挑中了小雪。不過是個十三歲的丫頭,家裡還有五六個弟妹,父母實在養不下去了只得賣了大的,顧着小的。
馮掌櫃見小雪雖然面黃肌瘦,但勝在口齒清楚長在鄉下地方,做家事也是一把好手,從小就護着弟弟妹妹不讓人欺負,性子也不是那麼怯懦便領來給丹年看了看。
丹年和慧娘倒沒什麼好挑剔的,只要人老實肯幹活就行。做飯之類的活也還是慧娘乾的,真要這麼小的小女孩伺候她們兩個,丹年還狠不下心,總有種壓榨童工的感覺。
小雪原本沒名字,家裡父母喚她叫大丫,領來那天天色陰沉,初春的天氣居然還飄了陣零星小雪,丹年便隨口取了小雪這個名字,若是取個文雅又有意境的名字,丹年怕碧瑤多想。
“人老了哪還有什麼胃口,昨兒個你馮叔送來的一隻雞隻炒了半個,今日裡把剩下半個炒了,留給你們吃吧。”慧娘笑道。
丹年知道慧娘信佛,發了誓要今後吃素,給爹爹和哥哥祈福,便叫過了站在門外無聊的小雪,遞給她十個大錢,讓她到集市上撿新鮮時令的蔬菜多買些回來。
吃過飯後,丹年覺得有些發睏,剛要去眯個午覺,老鄭就過來了,遞了正式的請束。
沈丹荷出嫁的日子訂到了下個月的三月初三,丹年看着大紅的請束笑了笑,翻來覆去打量了番,對慧娘笑道:“大伯母家到底財大氣粗,你看光這一張請束,不光紙是上好的紙,又是燙金又是描銀的,沒個五六個大錢還真拿不下來。”
慧娘輕哼了一聲,以爲丹年心裡不痛快,遂安撫丹年道:“稀罕他作甚,你放心,等你出嫁了,娘肯定發的請束要比他的好!”
丹年頓時哭笑不得,這都哪跟哪啊!
“不過人家都把請束送來了,我們要是不去,反倒顯得我們沒本瞰了。”慧娘摩挲着請束嘆道。
丹年回想起沈丹荷的家就覺得厭惡,那裡充滿了萬分不好的回憶。自己一家剛到京城,沒有半分根基,父兄又不在身邊,母女兩人勢單力薄,大伯一家居然無恥的要送自己給未來的姐夫當小老婆,後來自己連命都不要也要跑去邊境,未嘗沒有拼着一死的念頭。
想到這裡,丹年眉頭便皺的緊緊的,“母親不願意去就算了,說起來我們這一房是庶出,原本大房嫁女也不一定要我們出席,如今送來了帖子,不過是想人前人後做足了臉面再炫耀一番罷了。”
慧娘點點頭,隨即又嘆道:“你爹這輩子就是栽在這一個庶字上面了,若是太太生的,哪裡要輪到他去戰場賣命!”
丹年見勾起了慧孃的傷心事,連忙勸慰道:“爹和哥哥憑自己的本事掙下了功績,比那些靠祖宗廕庇的、靠岳父家勢力往上爬的有出息多了,等戰爭結束,爹爹和哥哥回來,我們一家人不又團聚了嗎!”
慧娘也不想讓女兒擔心,扯出了個安臉,寬慰了下丹年。
沒過多久,小雪就回來了,小心翼翼的端着菜籃子問丹年,“小姐看這些菜可合心意?若是不合,我這就去找菜場的王婆子換些花樣去。”
丹年看菜籃子,也無非就是些蒜苗、韭菜、小青菜什麼的,也好在都是新鮮的,根上的泥巴都是溼的,遂滿意的點點頭,吩咐小雪把菜拿到廚房洗一洗。
小雪又掏出來一個大錢,恭敬的說道:“小姐,我天天在王婆子那買菜,她今日少收了我一個大錢。”
丹年笑了,這孩子還真是個實心眼的,不在意的擺擺手道:“你拿着吧,留着買個零嘴兒什麼的。”
小雪看了看慧娘,慧娘點點頭,她纔敢把銅板攥在手裡,端着籃子拿了出去。
慧娘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嘆道:“品性不壞,是個實心眼的好孩子,只可惜攤上那麼個爹孃。”
丹年開始對這事也着實不能理解,不是窮的自己都要活不下去了嗎,還生這麼多孩子幹什麼,不活生生的讓孩子跟着自己受罪嗎?吃了這麼多年苦,還要被賣給人家當奴婢,真不知道這父母是怎麼想的。
不過後來一想,古代又沒什麼避孕措施,可不是過後就容易有了,懷上了又不能打掉,古代流個產跟要人命似的,又沒個計劃生育,總不至於要人家夫妻不過x生活吧。
也不知道日後自己是個什麼樣子,古代有沒有先進的醫療設備,生孩子靠天靠運氣靠接生婆,不少女人都是沒熬過生孩子那一關就一命歸西了。等孩子生出來,自己卻死了,若是丈夫再娶個填房,那孩子的日子不言而喻。
丹年想到這裡,就不禁想到了蘇允軒,若不是蘇晉田偏寵着他,沒讓新夫人生下兒子,他的日子可不會像如今那麼舒坦。又倘若當初沒換過孩子,自己仍然在蘇家,玉娘早死,新夫人可不正好對自己下刀麼,女兒可沒兒子來的重要。啊,呸呸呸!丹年不禁罵自己,要是沒換孩子,玉娘哪至於這麼早就死了,心裡愈發僧惡起蘇晉田了。
二月底的一天,有人上門求見,未等小雪過來通報,來人就大模大樣的自己走了進來,張望子一番看不到人,便扯着嗓子喊了起來,“丹年!丹年!”
小雪見這人穿的富貴,哪裡敢阻攔他,只盼着夫人小姐快些出現。丹年從後院匆匆趕出來,就看到白二公子一哥自家人的樣子,站在院子裡叫着自己的名字,當即臉便黑了一半。
你跟白二公子講什麼男女禮教大防,那還不如找條牛去彈琴,人家是如此灑脫,如此懣意之人,那些俗禮,人家不放在眼裡,更何況,國公府的二少爺,也是隨便誰都能教育的嗎。
見到丹年出來了,白二公子大喜,不知是這幾個月過年白大公子看的緊還是過年吃的好,白二公子原本蒼白的臉色居然有些紅暈,消瘦的臉頰也有了點肉肉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