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書信送出去,小石頭就神色凝重的回來了,還帶回了一個人,要單獨和慧娘談談,說他知道丹年小姐的下落。
慧娘屏退了其他人,看那人四十上下的年紀,嬉皮笑臉的神色彷彿在哪裡見過一般,當下也顧不得許多,急急切切的問道:“你知道丹年在哪裡?她可還好?”
聽到慧娘連珠炮似的發問,蘇允軒身邊的林管事並不着急,笑眯眯的抱拳道:“在下是禮部蘇郎中家裡的下人,還曾和夫人有過一面之緣。”
慧娘疑感的看着他,確實是有些眼熟,然而慧娘心急的是丹年的下落,看這人左顧而言他,心下微微不悅,但還指望着他說出丹年的線索,只得耐着性子等他繼續往下說。
林管事似乎是看出了慧孃的不悅,也不再賣關子,說道:“我家少爺小時候路經過沈家莊,蒙沈將軍幫忙,得以順利上路,也曾經在京郊外的三元寺,救過沈小姐,後來承蒙夫人邀請,還來過貴府做客,不知夫人可還有印象。”
慧娘想了起來,這個人原來就是當年那個身手矯捷的車伕,後來丈夫說起他,連聲誇讚他一身好功夫卻不顯山露水,是以自己也有了印象,既然是曾幫過丹年的小蘇大人,慧娘心下便對林管事相信了幾分。
林管事見慧娘不再疑感,抱拳懇切的說道:“我家少爺一向敬佩大小兩位沈大人的爲人,丹年小姐的下落我家少爺大概能猜到,現在應該是性命無虞,這點上還請夫人放心。
少爺定會竭盡全力救出丹年小姐的,如果夫人相信我們,就不要再去告知兩位沈將軍了,他們遠水解不子近渴也不要往外聲張這對丹年小姐的名聲來“”,
林管事雖然沒直接說出來,可言外之意不言而喻,慧娘默然點點頭,她也萬分不想將女兒失蹤之事張揚出去,可她實在是沒有辦法了,這都已經一天一夜了這件事就像把利刃一樣插在她的胸口上,喘不過氣來。
加上丹年的身份特殊,萬一有人知道了丹年的身份而故意綁架利用她,甚至殺害她,養了這麼多年,當眼珠子一樣疼了這麼多年的女兒就這麼沒了,慧娘想起來就覺得萬箍俱灰,沒臉再去見還在邊境的丈夫和兒子了。
就算丹年回來了,可一個小姑娘流落在外這麼多天,名聲盡毀還不如死了的好,這兩天來,慧孃的心如同燒沸的水一樣,煎熬的難受。
看林管事說有了丹年的下落,又性命無虞,慧娘頓時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但還是有些懷疑,試探問道:“我要如何相信你們?”
林管事呵呵笑道:“夫人,現在您也只能相信我們家少爺了。如果我家少爺要害丹年小姐早在上次丹年小姐到我們府上求救往木奇發糧的時候就害了,何必等到今天。”
慧娘這才知道,原來上次木奇被圍,丹年求救的對象居然就是這個蘇公子,頓時不再生疑,敬重的朝林管事行了個禮說道:“先生莫要與小婦人一般見識,小婦人也是擔心女兒,若先生和蘇大人能夠救下丹年小婦人願意做牛做馬來報答蘇大人。”
林管事嚇的連忙倒退了一步,恢復了吊兒郎當的神色,哭笑不得的說道:“將軍夫人和將軍娘,您就別折煞我了我可當不起您這一拜!”又小聲嘟囔道:“說不定還是少爺的丈母孃,我哪敢讓你拜!”
等林管事走後慧娘叫進來了小石頭,只說丹年已經有了下落,讓他們莫要着慌,事情千萬不可對外聲張。
等小石頭走了後,慧娘點燃了香爐,將信丟進香爐裡燒了個乾淨,又默默到佛堂裡上了幾柱香,祈求佛祖一定要保得丹年平安。
而京城另一頭的大皇子府,上完早朝未曾回家的蘇允軒,一身大紅官袍,敲開了大皇子府的門。
大皇子原本在屋裡子臨摹着字,掛在牆上的那幅宇赫然就是丹年在國宴上寫的那幅《滿江紅》,聽到下人來報禮部蘇郎中求見,大皇子先是微微吃驚,隨後揚起了笑意,來的倒比他想象中要快。
不多時,蘇允軒就在金慎的帶領下到了會客的偏廳,大皇子正在泡茶,紅泥小火爐上的水壺正在咕嘟咕嘟的冒着熱氣,嫋嫋升起的水蒸氣後面,俊逸的大皇子的面部,顯得是那麼的不真實。
蘇允軒一向是個沉得住氣的人,在大勢未定之前,大皇子是不會對丹年做出什麼過分的行爲的,除非他想讓邊境的四十萬大軍在沈鈺那個瘋子的帶領下,以“勤王”的名義打進京城,到時候登上龍椅的人恐怕就要姓沈了。
大皇子如同招待一個多日未見的老友一般,提着小巧的水壺往茶壺裡添着沸水,閒適的說道:“陸羽的《茶經》中說過,泡茶之水,泉水爲上,河水爲中,井水爲下。孤這水,是每日凌晨皇宮裡的人從京郊山上運來的泉水,用來泡茶最是出味,可惜每日只有一桶,也不見得能分到孤的府上,今日蘇郎中可是趕巧了”
說着,大皇子將一盞白底青花的茶盞推到了蘇允軒面前,笑道:“蘇郎中不妨嚐嚐孤這大紅袍的味道。”
蘇允軒眉頭緊皺,齊衍修這人,城府極深,溫和孱弱的樣子騙過了所有的人,如今突然張開了牙齒和爪子,不再僞裝,是不是已經有了萬全之策?他明知道自己來的目的,卻左顧而言他。
蘇允軒也不多客氣,伸手推開了面前的茶盅,拒絕之意顯而易見。
大皇子並不生氣,正襟危坐,好脾氣的笑道:“蘇郎中可是看不上孤的茶?”
“當然不是,只是兩個人喝茶沒什麼意思,聽說允軒的一位故友也在這裡,不如請出來一同品茶。”蘇允軒直視着大皇子的眼睛,說道。
大皇子笑容未變,“什麼故人?”
蘇允軒也懶得跟大皇子打啞謎,他本來就是直性子的人,只不過沒有像大皇子那樣僞裝的那麼深罷了。
“在下那沒過門兒的媳婦。”蘇允軒冷笑着回答道。
大皇子收起子笑容,眼裡一片陰沉,“蘇郎中,大話說多了,當心被風閃了責頭!”
蘇允軒面色未改,似乎並不把大皇子的發怒放在眼裡,直截了當的說道:“你我所求不同,但我們有着共同的敵人,內鬥只會加速你的失敗。”
大皇子重新換上了笑臉,眼波流轉間帶着說不清的詭異,“共同的敵人?孤倒不知道我們有什麼共同的敵人?她是孤早已選下的妻子,孤對她很是欣賞,若是蘇郎中日後得空,屆時還請來喝杯喜酒。”
蘇允軒搖搖頭,“我說過,你我所求不同,留着她,你只會失敗,她不會甘心就這麼被你利用的。就算你現在強留住她,遲早有一天,她會想辦法把你拉下馬報仇。”
大皇子依稀想起了那個時候,沈丹年外表裝的嬌俏柔弱,骨子裡卻是霸道陰險,幾次自己都上了當吃了大虧。而現在確實不是和皇后、白家攤牌的好時機,更何況,沈丹年絕不肯因爲自己而將沈立言和沈鈺拉進大昭的內部戰場,天曉得沈鈺那個瘋子會做出什麼。
這次軟禁丹年,也是無奈中的下下之計,若不是被她看到了自己在勒斥的下屬,大皇子也不願意在這個時候暴露自己的身份,如果事情能再緩和一點,等丹年真的對他產生了感情,那個時候再慢慢告訴他真相,兩人之間也不會到這劍拔弩張的地步。
然而,眼前的少年讓齊衍修甚是不爽,沈丹年是幫助他登上那個位置的絕佳人選,他沒有強有力的母家支持,沈立言和沈鈺在邊境掌管着四十萬的大軍,民間中又聲望很高,有了他們的支持,事情就算成了一半,當然他也不否認,他對裝的一本純良又帶點小壞心思的丹年有那麼些好感。
每當金慎提醒他丹年並非好人時,他總會想,這無非是夫妻間的小情趣,等她嫁了自己,成了自己的女人,哪裡還會跟自己對着幹。
然而現在想想,不過是自欺欺人,沈丹年那麼睚眥必報舟性子,哪裡會同自己一條心思。
可眼下,大皇子願意放丹年回去那是他自己的事情,被蘇允軒要挾着以解救“自家媳婦”的名義放回去,那就大大跌了自己的面子,蘇允軒是誰?十有八九就是前太子遺孤!倘若他也有心問鼎那個位置……
大皇子前後短暫的一思量,打定主意絕不能讓蘇允軒就這麼把人帶走了,日後他大皇子府的威信何在,而沈丹年,就算困死在他的府上,從頭到尾,也只能是他齊衍修的人!
見大皇子神色前後變幻,蘇允軒便知此事不能善了,原本是打算和平的接人回家的,現在看來,只能走極端了,若是讓丹年在皇子府時間長了,即便是丹年不做出什麼,以沈丹年氣人的水平,他也難保大皇子脾氣會好到一直不對丹年做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