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書人在大堂裡討了賞,經過丹年旁邊的時候吆喝道:“小公子,你得跟沈大人家的真漢子學着點,看你這一身沒二兩肉瘦不拉幾的樣,還怎麼上戰場打勒斥人?”
說罷,說書的小老頭又拿下巴點了點一旁的小石頭,“像你哥這樣的還差不多!”
吳嬸嬸的火爆脾氣這幾年來被兩個好脾氣的男人培養的淋漓盡致,當場就要叉腰跳起來跟這蠻不講理的說書老頭理論。
小石頭和馮掌櫃哭笑不得的拉着吳嬸嬸,莫要跟這人一般見識。
剩下丹年滿頭黑線的說不出話來。
說書人見吳嬸嬸不是個好惹的,腳底抹油迅速溜掉了。這時小二端上來了面,香味撲鼻,聞的丹年食指大動。
丹東一邊吃着麪條,一邊回想着那說書人的話,很明顯,爹爹和沈鈺對外宣傳在城樓下冒死傳遞情報的是沈家的家僕,早已遭遇勒斥人的殺害,現在是死無對證。
這樣就把她撇的乾乾淨淨,回到京城對外只說這幾天身體不好,臥病在牀就行了。丹年想起來回去要面對慧娘就頭疼,自己偷跑出來這麼多天,慧娘肯定氣的不輕。從小到大慧娘就沒對丹年發過脾氣,這次不知道還能不能原諒自己。
馬車慢慢的在路上走了三四日,終於入了京。沿路上丹年可以看到民衆都在傳遞着邊境勝利的消息,每個人臉上都能看到發自內心的喜悅,也有不少離家出逃的難民陸陸續續的往回趕。
臨近中午京城裡城門的把守也不如以往的嚴,丹年再度回到京城巍峨的城門下,遠遠的能望見金頂紅牆的皇宮,一切都起源於那裡。
這十幾年來的紛紛擾擾,連同剛剛的邊境戰爭,就好像是當權者的遊戲一般,她不由自主的陷入到了遊戲的漩禍當中。
隨着離家越近,丹年的就越緊張,慧娘肯定急的要發瘋了。待敲響了門,開門的老鄭看到她像看到了鬼一般,兩腿抖的跟篩糠似的。
丹年不悅的皺了皺眉頭,招呼着小石頭一家將馬車駛入院子。鄭婆子從門口的耳房出來,看到了丹年,立刻歡天喜地的上前去給丹年行了個禮,就趕緊去堂屋通報了。
慧娘就在梅姨和碧瑤的攙扶下快速的跑了出來,丹年看到慧娘焦急迫切的眼神,鼻子就酸的要流下淚來。丹年趕緊跑到慧娘跟前,訥訥的叫了聲:“娘!”
慧娘顫顫巍巍揚起的巴掌怎麼也不捨得往丹年的小臉上拍下去,氣的頭別過一邊去不理她。
丹年看母親真的生氣了,眼淚就開始撲嗒撲嗒往下掉,委委屈屈的跟慧娘說:“娘,我手臂摔斷了,好疼!”
慧娘一聽,駭的她趕緊擁着丹年往屋裡頭去,尤其不敢碰到丹年的兩隻手,生怕出了什麼意外。
丹年忙拉住她,說自己就是胳膊疼,早就沒事了。夾板早就被她在路上扔掉了.休息了兩天就不疼了,上夾板純粹是軍醫小題大做。
丹年指着門口的小石頭一家朝慧娘說道:“娘,回頭我再跟你說爹爹和哥哥的事情。
你猜他們是誰?”
慧娘認出了馮掌櫃,“這,這是馮掌櫃吧。”
吳嬸嬸見慧娘認不出自己,哈哈笑了一聲,上前爽利的說道:“慧姐.我是當年的吳妹子啊,這是小石頭!”
慧娘又驚又喜,拉着小石頭不停的打量.連連稱奇,說當年的小石頭還沒沈鈺高,現在倒長成了這麼高壯的模樣,像是要高沈鈺一個頭。
吳嬸嬸笑說邊境上的人跟勒斥很像,頓頓都是肉,小石頭吃的好長的就快,沒留神就長成這樣子了,就是性子不行,靦腆的跟個大姑娘似的,可把她愁壞了。
慧娘讓梅姨和碧瑤上前來介紹了下,碧瑤好奇的看着人高馬大的小石頭,小石頭被她盯的臉頰發燒。
慧娘吩咐鄭婆子趕快去買菜中午要多做幾個菜,梅姨見鄭婆子頗有些不情不願,連忙拉着碧瑤去廚房幫忙了。慧娘嘆了口氣,也不好說些什麼。
梅姨碧瑤住的後院還有三間空房,丹年便讓小石頭一家先暫住在空房裡,都是知根知底的老實人,丹年也不擔心兩家會鬧什麼矛盾。
吃過飯,吳氏就帶着小石頭和馮掌櫃去收拾空房間,慧娘拉着丹年進了丹年的房間仔細問她這段時間到底出了什麼事。
丹年換了身衣服,含含糊糊的說了自己去大伯家求救未果,轉而去求了蘇晉田蘇大人,蘇大人菩薩心腸慈悲爲懷,救了被困的爹爹和哥哥。
慧娘不瞭解官場人情,以爲真是一家人運氣好,遇到了貴人相助,連忙到隔間的佛像前虔誠的上了三炷香,感謝蘇大人出手相救。
丹年偷偷扁了扁嘴,不小心讓沒良心的便宜爹爹蘇晉田當了回好人。
丹年記掛着委託老趙開飯館的事情,慧娘上完香回屋後就急忙問飯館的事情怎麼樣了。
碧瑤輕手輕腳的端上來兩杯茶水,便要退下去,丹年眼尖的注意到提起老趙的時候碧瑤臉上閃過了一絲尷尬。
待碧瑤退了出去,慧娘嘆口氣說:“飯館現在還沒開,你爹不在家,我不方便露面。前幾日都是老趙和你梅姨在店裡忙活,那個地方人多嘴雜,你梅姨以前走街串巷賣豆腐腦,認識她的人也多。都說是你梅姨跟老趙過到一起了,連那老鄭夫妻倆,也時不時到我跟前來嚼舌頭。”
丹年聽後並不做聲,低頭盤算了起來,店裡只有梅姨和老趙確實不妥,就是現代人兩咋,單身中年男女湊到一起開店做生意,旁人也會想入非非。
小石頭一家剛好來了,店裡的勞動力問題也解決了,在京城他們沒有維生的手段,在邊境攢的那點錢肯定是不夠在京城做生意的。現在給他們個工作機會,他們肯定是求之不得。
有老趙和馮掌櫃在,生意不愁做不起來。還有那老鄭夫妻倆,無非是覺得自己沒分到一杯羹便想要破壞別人罷了,還是要趁早攆出去的好。
“娘,老趙呢?”丹年擡頭問道。
“這幾日爲了避嫌,都是在店裡睡的,沒牀沒帳子的可受了罪了。”慧娘嘆道。
丹年在意的不是這個,“他一個大男人,沒碰到我們之前還睡大街呢,有個擋風擋雨的地方他就該偷笑了,只要他人沒走就成!”
慧娘笑罵她從小就是個鑽錢眼裡的小奸商,丹年笑嘻嘻的也不反駁,抱着慧娘又跳又鬧的撒了會嬌,就讓守在門口的碧瑤去後院叫上小石頭,讓小石頭準備下馬車,帶着她們去找老趙。
趁這個時間,丹年叫過了一直躲在房裡不出來的老鄭,老鄭低着頭站在丹年跟前,丹年漫不經心的喝着茶,問道:“你是怎麼跟我娘說的?”
老鄭唯唯諾諾的說道:“奴才實話實說了,姑娘舉着刀架到奴才的脖子上去了邊境找二爺和少爺。”
丹年聽的一陣頭暈,她算是明白慧娘剛看到她時那恨鐵不成鋼的眼神了。丹年顧不得跟他計較這個,問道:“我大伯一家你是怎麼說的?”
老鄭撲通一聲跪倒了地上,求饒道:“小姐,您讓奴才跟大爺說的那些話,給奴才幾百個膽子也不敢啊!二夫人說先瞞着大爺一家,就說小姐生病了不便見客,要是小人泄露了風聲,就發賣了小人一家!”
自己的娘也是個強勢的,丹年心中暗暗讚歎一聲,到底是養了自己十多年,連後路都想到一塊去了。
這時碧瑤站在門口,小聲通報說馮少爺已經把馬車準備好了,丹年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馮少爺指的就是小石頭,失笑之際先吩咐碧瑤到院門口等她。
丹年放下茶盅,面色嚴肅的對老鄭說道:“你幫我瞞下了這件事,我先謝謝你。”
老鄭慌忙叩首稱不敢當。
丹年擺手止住了老鄭的話,繼續說道:“這次我帶回來了幾個以前就在我們家幫忙做事的人,現在我們這裡也不缺人了。
你還是回沈家大宅吧,這次的事情算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大伯母那裡我會幫你說好話的。”
老鄭跪在地上,聽聞此話也不怎麼吃驚,怔忸了下後迅速向丹年磕了個頭,站起身來從袖袋裡掏出樣東西輕輕放在丹年面前的小几上,便退了出去。
丹年看向桌子上放的,正是前些日子丟給老鄭做路費用的金鑲玉鐲子,這老鄭倒不是個貪財的壞人。
丹年解決了老鄭,心底一片輕鬆,她估摸着老鄭這幾天來膽戰心驚也是存了想走的心思了。
院子門口,碧瑤和小石頭早已等在了那裡。碧瑤手裡還拿了頂紗帽,一定要丹年帶在頭上,把臉遮了個嚴嚴實實。
在碧瑤的一路指揮下,小石頭駕車到了城北的小飯館處。丹年下車可以看到,房子裡面原來的店家已經把貨架什麼的搬空了,房屋角落裡堆滿了磚塊和一些建築工具。
碧瑤站了屋裡喊了兩聲,就聽得後院老趙答了一聲:“來了!”不多時,丹年就看到老趙提了兩桶水穩穩的走了進來,腦門上全是大顆大顆的汗珠子,搭在脖子上的毛巾也髒乎乎的。
見到丹年,老趙趕緊上前行了個禮,丹年環顧着四周,心下覺得抱歉,爲了救自己的父兄,把這麼一大堆爛攤子丟給了老趙一個人.沒錢沒人,都要靠老趙一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