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丹年搬家那天,下午的時候蘇允軒破例去了唐安恭家裡一趟,他接到唐安恭小廝冒死傳來的消息,唐安恭的老爹也就是他的姑丈正在暴打唐安恭,聽小廝說這次是來真的,唐安恭偷偷去逛青樓被老爺帶人逮了回來,老爺氣的要打殺這不肖子。
蘇允軒正在翻看一本新到手的古詩集,是前朝幾位大師鬥墨時留下來的合集,可謂是可遇而不可求,看着詩集,他就想起那個跟他們爭書的沈丹年,淘氣的,不講理的,耍小聰明的,憤怒的,都是一個沈丹年。
聽到小廝的哭訴狀,蘇允軒看書思念佳人的閒情逸致被破壞殆盡,正扶額嘆息,姑丈就那麼一個寶貝兒子,每次也都是做做樣子,怎捨得打殺了,安恭那廝也太不爭氣了。
正要擺手不去管他們家的家事,忽然想起去唐家的一條路離丹年住的梨花巷只有幾步遠的距離,想起丹年,他就似従民得起丹年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
那日坐在馬車上,昏暗的光線下,他只看的清楚丹年挨着車窗的白嫩耳朵,耳垂飽滿圓潤,耳朵上面還了只米粒大小的珍珠耳墜,隨着馬車的晃動也跟着輕輕搖晃,晃的他心底都跟着搖,有種想把那小巧的耳垂含到嘴巴里細細品味的衝動。
“蘇公子?蘇公子?”爲了自家少爺的小命,小廝狠了下心豁出去了,直接叫了起來,喚醒了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蘇允軒。
蘇允軒一驚,才恍然發現自己竟然走了神,蘇允軒不自在的咳了一聲,將手裡的書小心的合上,站起身來吩咐道:“你且回去,我隨後就來。”
待小廝出門後,蘇允軒找了個木盒子,是前年他過生日,別人送的禮物盒子,雕刻的很是用心,比裡面裝的禮物都讓他滿意三分。蘇允軒小心的將書裝進了盒子裡,叫過了一直站在門口候着的林管事,就要出門。
林管事一雙促狹的眼睛盯着蘇允軒手裡的盒子笑,蘇允軒被瞧的不自在,白俊臉上飄着紅暈,用力的咳了一聲只說要去唐府看看安恭。
林管事也不挑破,笑嘻嘻的看着蘇允軒跟拿寶貝一樣拿豐那個盒子,邊駕馬車邊道:“少爺,回來的時候我們換條路走吧。”
蘇允軒一驚,問道:“爲何?”
林管事笑道:“少爺,快要到晚膳時分了,我們抄近道趕早回來不耽誤吃晚飯。”
蘇允軒忙道:“今天不急,還按原來的路走。”
林管事確定了心裡的想法,等車走出了院子,才衝着車門笑道:“少爺,經過梨花巷的時候奴才一定有事理讓少爺等奴才一會,到時候少爺可以出了馬車走走。”
蘇允軒在車裡面鬧了大紅你,故作老成的“嗯”了一聲。到了唐安恭家裡,唐老爺的氣郵完了,唐安恭雷聲雨點小,也就是被唐老爺拿着雞毛撣子抽了幾下,蘇允軒低聲勸慰了故丈一會,斜着眼瞪了瞪趴在長條凳上猶自哎呦個不停的唐安恭,婉拒了姑姑留飯的好意,便匆匆告辭走了。
等林管事火速駕車到了梨花巷,熟門熟路的摸到了沈某人居住的地方,林管事不時的偷笑幾聲,蘇允軒乾脆無視了林管事,正了正衣冠,等下車走到了巷底,卻發現是鐵將軍把門。
蘇允軒頓時覺得一盆冷水潑到了自己頭上,垂下了眼眸轉身要走,就聽得旁邊吱呀一聲推開了房門,一個穿着粗布衣服的中年婆子端着一盆水出來了。
看到蘇允軒站在鄰居門前,那中年婆子好心上前去說道:“這位公子,你找這家人嗎?”
蘇允軒拱手,臉上早已恢復了冷峻的表情,“是。”
中年婆子遺憾的衝蘇允軒擺擺手,“你可來的不七,就在小半個時辰前,這家人就搬走了。”
“搬走了?搬哪裡去了?”蘇允軒驚訝之下,說話聲音也不禁大了起來。
中年婆子側身從門口出來順便帶上了房門,說道:“我只是個洗衣服的婆子,哪裡清楚這個。只是上午的時候就聽到這有院子裡有個女孩在說些什麼,好像是這房子不是他們家,跟原主家又鬧翻了,搬走的。”
蘇允軒淡淡的“哦”了聲,轉身要走,就聽的那中年婆子搖頭嘆息嘀咕着:“可惜了。這家主人還是不錯的,做了稀罕好吃的東西還拿到鄰居家分一份,對人也各氣。唉,世間都是哪,半點不由人啊!”
蘇允軒瞧着那婆子有些佝僂的背影,擡手看了看手裡的木盒子,一時間也不知想些什麼,出了巷子牛二以林管事有些詫異的眼神,頓時有些氣惱,故意不去看林管事的眼神,臉色微紅的上了馬車。
他覺得自己今天所作所爲遠遠超出了他應該做的範圍,滿心歡喜的來卻撲了個空,就像個傻子一般。
林管事含着微微和笑意在車廂外駕着馬車,公子說到底也不過十五歲的少年,平日裡不苟言笑像個小老頭一般,如今總算是遇到了讓他心動的女孩,他看着公子長,心情如同長輩一般,自是希望公子萬般都好的。
雖然那女孩的身份有些棘手。不過若是能讓公子潛心掛念的,他也認了,以後再想辦法就是,即便是不成,公子心裡總有個讓他開心的事情,也好過現在老氣橫秋的樣子。
林管事想着想着,就已經想到了幾年之後他抱着小公子教小公子拳腳武術的樣子了,正待頭奮之際,車廂裡傳來了公子清冷的聲音,微微帶些窘迫,“林叔,我只是,我只是覺得有愧於她,你莫要多想。”
林管事笑的嬉皮笑臉,“沒多想沒多想,公子多慮了。奴才嘴巴很嚴,公子莫要擔心。”
蘇允軒一聽這腔調就知道林管事肯定是往那方面想了,各種羞惱一起涌了上來,“林管事,你今年三十好幾了,一直沒安個家來,我讓爹爹給你娶房媳婦可好?”
林管事聞言大驚,“公子,你別害我,我自由慣了的,可千萬別找個婆娘來管束我!”
回答他的只有蘇允軒帶着得意腔調的一聲“哼”。
丹年當晚上興奮的有些睡不着,不過她絕不承認是她有認牀的壞毛病,新家長時間沒住人,有股青磚老房子特有的潮溼發黴的味道。
現下已是初夏時節,碧瑤怕丹年聞久了那股味道對身體不好,晚上都開窗戶。微涼的風透過窗臺吹到帳子上,粉紅色的紗帳便微微晃動起來。明亮的月覺照在窗臺上,鏤刻着花紋的窗子在牆上打下了明暗不一的影子。丹年看着那些影子眼睜的老大,睡不着覺,便叫過碧瑤來陪她說話。這幾日裡都忙那,忽略了碧瑤這個丫頭,情份上都有些生疏了,丹年好不容易能碰上一個老實忠厚的丫鬟,還想把她培養成將來生意上的得力助手,斷不能疏遠了情分。
碧瑤有些拘謹的站到了丹年的牀前,小聲的問:“小姐有什麼事?”
丹年又好氣又好笑,莫不是這丫頭以爲自己不要她了?丹年從牀上坐起身子,往裡挪了挪,拍拍牀上的空位置,笑道:“我睡不着,碧瑤你躺我旁邊,陪我說說話。”
碧瑤有些緊張,連連擺手道:“這使不得,碧瑤只是個伺候主子的下人。”要是讓母親知道了,還不是一頓好罵。
丹年柔聲道:“沒事,我就是跟你說說話,不告訴梅姨,你放心。”
碧瑤彷彿被猜中了心事一般,臉上飛起一片紅暈,也不推辭了,脫下了身上外罩的棉布衫子,只剩下白色的裡衣,小心的躺到了牀上。
丹年趴着身子看着枕頭上繡的花樣子,漫不經心的說道:“碧瑤,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嗎?”
碧瑤一驚,剛要坐起來,就被丹年輕輕摁了下去,碧瑤看丹年眼睛發亮,一點不像是要趕她走的樣子,稍稍安了心,有些靦腆的笑道:“能伺候小姐,我就很高興了,只要小姐不嫌棄我,我就一直跟着小姐。”
丹年拉着碧瑤的手,說道:“論年紀,你是要大我一點,本該叫你姐姐的。”
見碧瑤又有了惶恐的臉色,丹年連忙繼續說道:“你雖然不識字,可腦子聰明,算起賬來比誰都快都準,就連那長期做生意的馮掌櫃,打算盤都不如你口算的快。我們兩家的關係你也知道,把你這麼個人才放在我這裡當一鋪牀洗腦服的丫鬟,我覺得太委屈你了。”
“那小姐的意思是……”碧瑤不明所以,問道。
丹年斟酌了一下,“我孃的意思是想讓你回來伺候我,不想讓你一個女孩家在外拋頭露面做生意,等明後年就給你找個好婆家嫁了。可我覺得,你就是這麼過一生,把你的頭腦全部用到了柴米油鹽的算計上,太可惜了。”
碧瑤看着丹年,小聲說道:“小姐,你想讓我做什麼?”
丹年笑了,碧瑤看起來是個呆的,可實際上心裡聰明的很,一點就透,什麼事情她都看的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