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前廳,丹年叫過一個小廝請他去叫過沈鈺,便和碧瑤站在京兆府的門口等,一個管事慌里慌張叫來了輛馬車要送丹年回去,丹年也不推辭,等沈鈺出來後三人坐上馬車回家去了。
碧瑤滿臉崇拜的對丹年說道:“小姐,你剛纔發脾氣的時候好厲害,我還以爲你一直都是那麼好聲好氣的呢!”
丹年撇撇嘴,“誰讓她沒個眼力,非要拉着我聽她跟那誰誰多麼的伉儷情深,都是她一廂情願編出來的,煩都煩死了!”
沈鈺看着丹年一臉忿忿的樣子,笑了笑,並不做聲。
等到了家裡,丹年就敏銳的察覺到家裡的氣氛不對,慧娘和沈立言像是吵過架似的,兩人坐在堂屋裡,離的有一丈遠,也不說話。
丹年暗暗稱奇,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這十幾年來慧娘雖然脾氣有時會急躁,但好在沈立言夠溫柔體貼,就算有紅臉的時候也頂多幾句話就過去了。
“娘,我回來了!”丹年趕緊抱住慧孃的胳膊撒嬌。
慧娘臉上依舊是不鹹不淡的表情,撇了眼沈立言,說道:“那於氏派人來了,說你爹回來了,要在他們家設宴給你爹洗塵,要我們一家都去。”
丹年頓時明白了,慧娘恨死大伯母一家了,肯定不願意再看到他們,然而父親還是不願意一家親戚變得跟仇人一樣。
“丹年,你若是不願意去就算了,爹只是覺得兩家關係太差,對你名聲也不好,將來……”沈立言嘆道。
“去,我當然去。”丹年笑眯眯道。
慧娘驚訝的看了看抱着她胳膊不撒手的丹年,“你這孩子,明知道那家人不安好心,還去幹什麼!”
丹年晃了晃慧孃的胳膊,理直氣壯的說道:“我怕他們做什麼,難不成我這受害者還要躲着他們不成?他們私底下說放閒話出來敗我名聲,我揪不住把柄拿他們沒辦法,這次我倒要問問,他們把我一個人扔在慶王府莊子上,有個什麼說法!”
沈鈺在一旁搭腔了,“當然要去,不然豈不是顯得我們心虛躲着他冉了。有我在,妹妹吃不了虧!”
慧娘瞪了沈鈺一眼,“有你在?有你在不愁天下不亂!”話雖這麼說,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第二天,收拾妥當後,一家人就駕馬車去了沈府。丹年進了大門後看着站在門口迎接他們的沈立非,笑的一臉慈祥,彷彿是那天丹年去求他的事情不曾發生過一般。
慧娘整個過程也不多說話,就連沈立言說話也帶着濃重的疏離感,沈立非也不覺得是拉了他的面子,依然如同一個好脾氣的兄長一般。丹年不得不佩服這人的忍耐功力,也難怪根基不深的他能穩坐官位這麼久,光這份忍功就不是一般人能達到的。
沈立非先帶着丹年一家去拜見了沈老爺和沈老太太,沈老爺照舊是沒精打采的,偶爾看向丹年的眼神卻透着探尋的精光,老太太拉着一張老臉,看着丹年就像看仇人似航輪到丹年和沈鈺向祖父祖母行禮的時候,丹年拉着沈鈺笑嘻嘻的彎腰拜了一拜,說了聲“見過祖父,見過祖母。”
老太太撇了眼丹年,不鹹不淡的讓二人起來,隨後兩個老頭老太就在沈立非的帶領下,和丹年一家到了花廳,沈大夫人帶着沈丹荷,沈丹芸還有沈銘早就等在花廳了。只是少了許氏和兩位姨娘,還有兩個小的弟弟妹妹也沒有出現。
等走到離花廳口十米遠的地方,十幾個丫鬟婆子躬身垂首而立,丹年暗自稱歎,大伯母和老太太雖然多多少少人品都有些問題,不過下人訓練的都是規規矩矩的。
打扮的端莊富態的沈大夫人一看到丹年,就三步並兩步上前來拉住了丹年的手,嗔怪道:“丹年你這孩子,上次在慶王爺莊子上怎麼能亂跑呢,你都不知道伯母最後找不到你是多着急!要是被人看到你一個姑娘家在外宅裡走動,傳出去,你爹孃的名聲可怎麼辦!還好人家願意送你回家,不然的話,可不要急壞了伯母!”
丹年瞧着沈大夫人那擔心的樣子,心中冷笑,沈大夫人背後的沈丹荷和沈丹芸都在竊笑。真夠無恥的,不但把自己的罪名都洗脫乾淨了,還當着兩家人的面,污衊丹年不守規矩,到處亂跑。
不過看沈大夫人的樣子,並不知道送自己回家的是蘇晉田府上的馬車,莫非蘇允軒將這事瞞了下來?瞞下來也好,最好一輩子跟他扯不上關係!
丹年笑笑,有了計策,“丹年真是罪過,讓伯母擔心了。不過伯母放心,不會對我爹孃的名聲有什麼影響的。”
丹年看了看沈大夫人,沈丹荷沈丹芸迷惑的眼神,眨着眼睛無莘的緩緩說了出來:“因爲,那天傍晚,我跟慶王府的小廝們說,我是丹荷姐姐。”
此話一出,沈大夫人和沈丹荷的臉色立刻就變了,沈丹荷指着丹年怒目而視,氣急敗壞的罵道:“你……”氣的說不出話來。沈丹芸則是跟看好戲一般,捂嘴偷笑。
沈大夫人看着丹年恨不得一口吞掉,丹年委委屈屈的開口了:“大伯母和丹荷姐姐怎會生這麼大的氣,丹年想的是丹荷姐姐人見人愛的,名聲在外,我說自己是丹荷姐姐,別人肯定會送我回家,丹年也不過是想沾沾丹荷姐姐的光而已。”
慧娘拉着丹年的手,雖然心裡樂開了花,可面色上還是不顯,一臉凝重的跟大夫人說道:“嫂子,是我管教不嚴。丹年這丫頭自從見了丹荷,一直都說喜歡這個姐姐喜歡的要命,這次多虧借了丹荷的名頭才賺了輛馬車回家,說起來還得感謝丹荷。
你放心,她回去後我好好的罵了她一頓,這也無顏再住嫂子家的房子了,趕緊搬了出來。”
沈大夫人看着丹年眼裡噴火,怪不得最近京城有傳言丹荷在外面找小廝要馬車,內閣大人的千金居然淪落到求人送她回家的地步!以爲是嫉妒丹荷的哪個官家小姐的造謠中傷,也沒當回事,想不到原來是丹年這個小丫頭片子搞的鬼。
慧娘上前一步,眼神犀利的盯着沈大夫人,“嫂子,我們在京城連個熟人都沒有,想必嫂子不會介意吧!”
沈立非出來打了個圓場,“弟妹說的這是什麼話,我們一家人,談什麼介意不介意的,房子就是爲你們準備的,還是搬回來吧。以後丹年遇到什麼事情,只管報伯父的名號,伯父定會與你做主的。”
丹年看的一口銀牙咬碎往肚裡咽的沈大夫人和沈丹荷,心中暢快無比,笑眯眯的謝了大伯父。沈立非又藉機誇了沈鈺,直將沈鈺誇成了少年英雄一般,沈立言連忙擋住了,笑着推辭說:“小孩子當不得如此誇獎。”
見過了沈立言和慧娘,沈大夫人就吩咐沈丹芸和沈銘下去了,沈銘朝沈立言和慧娘行了禮,說自己還有書要念,沈丹芸漂亮的大眼睛裡滿是不滿,氣哼哼的瞪了一眼笑的端莊大方的沈丹荷,扭着腰就下去了。丹年看的興趣十足,要是這兩人將來嫁到一家裡,該是多麼歡樂啊!
隨後沈立非招呼着衆人入席,請了祖父祖母坐首席,衆人依次排開,沈鐸到了這時才趕到,身上還帶着濃濃的酒氣,身形微晃的進了花廳。
沈立非低聲斥道:“如何現在纔來?”
沈鐸腆着臉答道:“父親莫動火,今日司衙裡來了位巡查官人,陪着吃了幾杯酒。”
沈立非礙於在坐衆人的面子,不好發作,坐在首席上的老太太突然發話了,“阿鐸,到奶奶這裡來。”又訓斥沈立非道:“你看看你,不過是做了個官,官威都撒到家裡來了。”轉臉去看着沈鐸,臉上笑成了一朵菊花。
沈立非忙起身點頭稱是,沈鐸經過丹年身旁時,丹年聞到了沈鐸身上有明顯的脂粉味,沈鐸去哪裡喝酒,結果不言而喻。
沈丹荷坐在丹年的右手邊,自然也是聞到了沈鐸身上的味道,微微皺了皺眉頭,看到一旁的丹年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的哥哥,臉上帶着說不清楚的鄙夷意味。
沈丹荷心中不由得怒氣沖天而起,今天她是精心打扮過的,衣服是京城最好的師傅裁的,頭面首飾也是新打的,妝容也是細細描繪過的。
她潛意識裡就想把丹年踩到腳下,她想看到比他們家丫鬟穿着打扮好不了多少的丹年看見她時羨慕嫉妒的表情。幾乎所有的女孩看到她時,或多或少都會流露出這種表情,然而丹年卻一次也沒有過,即便是第一次看到她,也只是打量兩眼便轉頭看向了別人。
丹荷咬牙切齒,一個庶子的女兒,鄉下來的窮丫頭,丹荷不服,她長的漂亮,連太后和皇后見了都誇她如出水芙蓉一般,才氣更是斐然,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她這樣的女子,生來就是要立於衆人之上的,等她未來的夫君大業成功之日,她就是大昭最尊貴的女人,萬萬不能容忍有如丹年這種不把她放在眼裡的人。
然而等到沈鐸過來後,沈丹荷突然沒了那股氣勢,她打扮的再好看,丹年也沒有任何羨慕的意味,穿着舊衣服戴着舊首飾的丹年依然擡首挺胸,談笑自如,看不到一丁點的自卑和不自在,似乎走到哪裡都是人羣的焦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