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年歡歡喜喜的將大皇子的字裱好後掛到了盼歸居大廳的正當中最醒目的位置。紅色印章上“齊衍修印”四個字清晰可辨,京城裡不知道當今皇子名諱的人應該不多,要不然被畫的匠人也不會拿到字後抖抖索索的一臉惶恐。以後應該就沒人敢來搗亂了,丹年得意的想着。
還沒等丹年左右欣賞個夠,沈鈺就從家裡趕來把她叫了回去,說母親專門請了個給人梳頭化妝的嬤嬤,正在家裡等着丹年呢,趕快回去畫好了妝梳好了頭去參加大皇子府的夜宴。
丹年回到家就看到一個圓胖臉的婆子在等着她,年紀四十左右,渾身上下收拾的乾乾淨淨,笑眯眯的,看着一團祥和的喜氣。
然而祥和喜氣的婆子下起手來可不手軟,梳頭拔眉毛可是一個快狠準,丹年被慧娘按住了雙手動彈不得,嗷嗷慘叫的聲音傳到前院,沈立言正跟沈鈺說些事情,聽到這慘叫,雙雙擦了把額頭的冷汗。
“跟殺豬似的。”這是沈小帥哥的評價。
慧娘恨鐵不成鋼的看着丹年,罵道:“王嬤嬤是宮裡放出來的老人兒了,能請到她來給你梳頭是你的福分,你看看你,唉!”丹年委屈的不得了,這簡直是酷刑!
那王嬤嬤不愧是宮裡待過的,說話也相當的圓滑,笑眯眯道:“夫人莫急,老婆子看小姐是沒經歷過這些,第一次拔眉毛,難免覺得疼的厲害。不過小姐天生麗質,不讓老婆子動手都明豔照人!”
一席話,說的讓暴怒中的慧娘心花怒放,等王嬤嬤梳好了頭,化好了妝,叮囑丹年老老實實呆着不要動,就送王嬤嬤出去了,額外多給了不少工錢。
等慧娘回來,丹年一臉好奇的問道:“娘,你請那個嬤嬤來,花了多少錢?”
慧娘漫不經心的伸了再個指頭,丹年眨眨眼睛,“兩個大錢?”
慧娘恨鐵不成鋼的用力點了點丹年的腦袋,“當然是二兩銀子。”
“這麼貴?!”財迷沈丹年當即就從凳子上跳了起來,嚷道:“搶劫呢!盼歸居一天賺的也不過五六兩銀子罷了,娘啊,你居然捨得……”
慧娘看着精心打扮後的丹年,也是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不比那沈丹荷差。一張小臉不過巴掌大小,皮膚白嫩晶瑩,似乎能掐出水,一雙大眼睛閃着光,配合着她嘟着嘴嚷嚷的話,都能映出兩枚銅板來。
慧娘強按下額頭上狂跳的青筋,再打這個笨蛋女兒她又捨不得,只得移步去牆角的箱籠,取出昨日挑好的衣服,幫丹年換上,丹年看的出母親生氣了,只得訥訥的老老實實換衣服,再不敢提錢不錢的話題了。
到了前廳,沈立言父子看到盛裝打扮的丹年都不由得讚歎了聲漂亮!丹年上身穿着桃紅色繡着淡色花朵的罩衫,下身穿着顏色稍深一些的百褶綢裙,綴着繡工精緻的月白荷包,梳着時下京城閨閣小姐中流行的流月頭髮式,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三月裡柔美的桃花一般俏生生的站在兩人跟前。
丹年被兩人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雄赳赳的揚着頭問道:“怎麼樣?好看嗎?”
沈鈺吸取了上次的教訓,跟紈絝子弟似的敲着手裡的紙扇,笑眯眯恭維道:“好看好看,化了妝跟沒化沒看出來有什麼區別,一樣的好看。”
丹年小小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感嘆着還是自家哥哥好,沈鈺這麼會哄人開心,將來不知道會俘獲多少姑娘的芳心。
小石頭晚上沒事,便找了他來駕馬車,丹年和父兄坐在馬車裡,聽爹爹說些注意事項,無外乎謹言慎行,不要和陌生人說話之類的,去了之後男女分席而坐,丹年要到京城裡閨閣小姐處入席,沈立言生怕他和沈鈺不在身邊丹年會吃虧。
慧娘得知沈大夫人也去後,便沒了興致,那沈大夫人每次都拉着她嘮嘮叨叨說府中二位婕娘有多可恨多可恨,早聽的耳根起繭子了。
馬車行走了快一個時辰纔到大皇子府門前,小石頭在外面說道:“沈叔叔,前面的馬車已經排了十幾丈長了,再往前就走不動了。”沈立言探出頭一看,果然前方道路已經被來赴宴的客人的馬車堵嚴實了,車上的人都紛紛下車步行至正門口。便讓小石頭在車上等着,他帶了丹年和沈鈺下車。
丹年正要跳下馬車,瞥見了沈立言不贊同的眼神,只得悄悄吐了下舌頭,在沈鈺的攙扶下,慢慢踩到地面的小凳子上,再下到地上。這次來的很多,要是行爲舉止有失體面,恐怕第二天就會被傳的滿城風雨。
大皇子府門口的管事檢查了平請柬,就笑容可掬的請沈立言三人入內,進了大門便是一間南北通透的大房間,大皇子正和幾個人在說話,似乎是身體微恙,不住的握拳擋口咳嗽兩聲。
沈立言帶着丹年和沈鈺向前走去,走到大皇子跟前後發現和大皇子說話的正是大哥沈立非一家。
大皇子看到了丹年,眼裡驚豔的神色一閃而過,隨即不動聲色的咳了一聲,溫聲招呼了沈立言和沈鈺。
丹年還禮後看到了大伯一家,沈釋收了吊兒郎當的神色,只是臉色青白,眼袋深重,丹年搖搖頭,沉湎酒色太久,身子都被掏空了吧。
沈丹荷和沈丹芸看到了丹年,眼裡充滿了不屑和嫉妒,像是商量好了似的熱切的向丹年打招呼道:“丹年妹妹!”手裡的帕子卻是幾乎要被擰碎掉。
還未等大伯和大伯母展現手足情深,就聽得大皇子說道:“久聞沈大小姐琴藝非凡,今日還望沈大小姐能在宴會上展露下才藝,也好讓我這陋室增添點雅氣。”
這沈大小姐,母庸置疑,指的是京城第一才女沈丹荷。
沈丹荷似乎是經常遇到這種情況,當下也不推辭,笑道:“承蒙大皇子看的起,丹荷定竭盡所能。”
“只是,”沈丹荷話鋒一轉,目光轉向到了丹年身上,“往日裡都是丹荷一個人獻藝,寂寞的很。
今日來了丹年妹妹,要是不嫌棄的話,跟姐姐同臺獻藝可好?”丹年眯着眼睛看着腳尖,她就說嘛,這沈丹荷無時無刻腦子都是被門夾的,總想着讓她出醜,跟她過不去!
“是啊,丹荷在家總是念叨着她這個妹妹,比對丹芸還上心呢!”沈大夫人笑的一臉慈祥,也來幫腔。
出乎沈家大房一家的意料,丹年擡頭淡淡的回答道:“我不會彈琴,也不會作畫,連字都認不得。”沈立言也笑道:“殿下,我這女兒從小被我慣壞了,琴棋書畫無一懂的,實在是讓大家笑話了。”
大皇子驚異的看了丹年一眼,瞬間又將神色收了回去,恢復了那溫柔笑意的臉色,“既是不會,孤做東怎麼能讓客人勉強?到時還請沈大小姐多多辛苦下了。”
大皇子發話了,沈丹荷縱有萬般不樂意,也只能含笑應了。沈丹芸一心想看兩方鬥爭,此刻也微微有些失望。
就在這時,門口跑過來一個身高體壯的黑衣管事模樣的人,湊近大皇子的耳朵低聲說了句什麼,大皇子歉意的對衆人笑道:“孤有事先失陪,諸位先入席,孤隨後就到。”
沈立非和沈立言連忙應了,早已有機靈的小廝帶着他們沿着路向前走去。
丹年瞧着那黑衣管事有些奇怪,他剛看到自己時的眼神彷彿跟見了鬼似的,隨後就是厭惡和不屑。丹年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不記得有認識過這人,雖說自己還夠不上人見人愛的地步,可沒道理看見自己就厭惡成這樣啊,莫非又是沈丹荷的擁護者?沒來由的瞧自己不順眼。
丹年甩甩腦袋,頭上插的朱釵環佩叮咚作響,不想了不想了,反正這種肌肉男不是自己的菜。
一行人走到後院,天色已經漸漸變黑,大皇子府上早早的掌起了燈,後院的宴會上早已是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丹年看着後院的格局嘖嘖稱讚,引了一條活水進來蜿蜒曲折,水流甚緩,溪裡開滿了荷花,依稀能看到幾條鮮活肥美的錦鯉在水中嬉戲,各處亭臺假山佈置的也甚是巧妙。
溪水上搭建了一座亭臺,亭臺上的架子上放置着琴架琵琶等各式樂器,桌子上擱置着筆墨紙硯等物事。
小溪兩側的空地上早已鋪上了大紅地毯,一邊爲男客,一邊爲女客。有丫鬟來領沈家的小姐們穿過溪上的木橋到對岸的女客那邊去,沈立言拉過丹年又細細的叮囑了一遍,唯恐丹年被人欺負了去。
沈大夫人一早便看到了幾位相熟的夫人,便和沈立言打了招呼,帶着沈丹荷和沈丹芸先行過去了,叮囑丹年一定要過去,他們會給丹年留位置的。丹年又跟爹爹哥哥沒話找話似的東拉西扯了一會,才慢吞吞的走到對面去。
丹年想着去晚了沒位置了,她就隨便擠到哪個有空位置的桌上好了,她實在不想跟沈家的女人坐一桌。丹年隱隱約約覺得,沈丹荷針對她,並不只是因爲白大公子的事情,她怎麼都是看自己不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