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傅問漁醒來時眼睛有些發澀,揉了揉眼睛纔看清是傅念春坐在她牀邊,她便乾脆懶得起身半支着身子看着她:“二姐有何貴幹?”
“五妹,不要跟我慪氣了。”傅念春拉着傅問漁的手,說話間險些哭出來,“也不要跟他們作對了,你看他們真的會殺了你的。”
傅問漁抽出手掌,似笑非笑地望着她:“難道我不跟他們作對,他們就會放過我嗎?”
傅念春說不出話來,只拿出一瓶藥遞給傅問漁:“這是上次我給傅啓明帶去的藥剩下的,我也不知道有沒有用,聽說城王爺病得厲害,你姑且一試吧。”
“二姐的藥,我可不敢收。”傅問漁沒有伸手去接,只看着傅念春看她又要裝什麼神弄什麼鬼。
傅念春苦笑一聲:“我就知道你不會信我,藥已經給小開公子和畢苟姑娘都驗過了,若是有毒瞞得過他們嗎?”
傅問漁聽着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的畢苟,畢苟點點頭:“的確是沒有毒的。”
這倒是奇怪了,難道傅念春悔改了不成?傅問漁接過藥瓶子拿在手心裡轉了轉,低聲說道:“二姐來找我有什麼事?”
“我就是擔心你,或許你根本不需要我擔心吧。”傅念春嘆息一聲,站起來就告辭:“你好生養着吧,得閒了我們再聊。”
傅問漁也不留她,看着她走遠,卻把那瓶藥收了起來,並不打算給方景城用。
沐浴更衣的時候,傅問漁驚詫地發現她手臂的箭傷已經完全癒合連疤痕都沒有了,這快到詭異的速度讓傅問漁不敢相信,上一次中了四勾箭也是好得飛快,這副身子到底有什麼特殊之處?
但她突然想到了什麼,眼睛一亮,換好了衣服就往肖小開熬藥的小廚房跑去,看到正熬着藥的藥罐子,拿小刀割破了手指滴了幾滴血進藥湯,又悄然蓋好不留下痕跡。
離開小廚房的時候傅問漁看到了廚房裡的水缸,目光微轉不知想了些什麼,只叫了畢苟進來。
兩人細語一番,皆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倒鬧得花璇一頭霧水,拿着一塊絲帕對傅問漁揮了揮:“傅念春掉了塊帕子在這兒。”
“總是丟三落四。”傅問漁埋怨了一句,接過帕子便給她送過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對杜畏點了下下巴,杜畏立刻會意退下,畢苟和花璇看得一頭霧水:“這到底是要做什麼?”
杜先生只是笑而不語,他已經越來越覺得跟着傅問漁做事十分有趣了,這一步步棋子走得,精妙到位,算盡人心。
傅問漁拿着帕子追着傅念春一路追到了她房門口,喊着她的名字,傅念春眼中閃過一絲掩不住的喜色,轉過身來招呼着傅問漁:“五妹你不生我的氣嗎?”
傅問漁只是笑着把那帕子往傅念春面前一揮:“哪裡會生二姐的氣……”
那帕子就那麼一揮,可是傅念春不知怎麼的眼前就一黑,直直暈倒在了傅問漁的肩頭,傅問漁接住她軟綿綿的身子,小聲說道:“畢竟你都不是人,只是一把心甘情願被人利用的刀。”
攙住傅念春的身子,傅問漁推開房門與她一同走進去,關門時她特意看了一眼外面的陽光普照,暖融融地好舒服,這種時候本是最適合睡下午懶覺的。
皇后最近的煩心事不少,她按着額頭覺得理不出個頭緒。
末族,祈國,傅家,還有一個總是在鬧騰的傅家,皇后覺得她兒子方景閱的東宮之位真是多災多難,怎麼那麼多令人厭惡的擋路石不自己去死呢?
別的不說,就說最近這兩樁,除了傅憐南在她耳邊天天念着一些廢話讓她心煩之外,還有方景閱的那樁醜事,壓是壓住了風頭,沒有把事情鬧到皇帝跟前去,可是畢竟那麼多的人看着,早晚會走漏了風聲,而且又不是一個兩個,若是一兩個殺了便好了,反而是一大羣人,她不得不想盡辦法地收攏人心,讓她們閉嘴。
讓人頭疼的是傅家的那個丫頭,她向來就與閱兒不合,那天那件事又被她看得一清二楚,誰知道什麼時候會不會冒出一兩句不該說的話來?
這種人,殺了最安生。
皇后是這樣想的,只想傅問漁的命太硬,那樣的天羅地網都沒能把她殺了,反而方景城那個賤種養的居然爲了她連命都不顧,當真是開了眼界。
可是如今方景城也沒有死,費了那麼多心思,結果兩個人一個都沒死成,皇后的內心自然是少不了焦作。以方景城的能力,只要他一醒來,查到她的頭上只是早晚的事,那好多的事就都藏不住了,只要一想想,皇后都覺得頭疼不已。
她疼得揉着額頭,想着解決之法,一向腦子不太靈光的傅憐南終於聰明瞭一次:“娘娘,城王爺的死期近了。”
皇后看了她一眼,對她的話有些不信任:“怎麼說?”
“因爲這裡的人,沒有一個想讓城王爺活下去。”一向愚蠢的傅憐南倒是難得地說了一句聰明話,所有這裡的人,希望方景城挺過去的人,不會超過一雙手的手指頭。
皇后聽了她這麼說倒放下一些心來,讓她起身來,只是剛剛還好好的臉色猛地就變了,變得面如死灰,一把推開傅憐南,怒斥着讓她滾出去。
傅憐南覺得皇后一定是有病,脾氣怎麼這般反覆無常?連忙行了禮退下,恨不得離這個發神經的皇后越遠越好。
她只是不知道,皇后看到桌上多了一支箭。
皇后的步子戰戰兢兢地挪過去,箭的下方壓着一張紙,她展開一看,上面寫一個地名,皇后幾乎是一屁股就坐在了凳子上,滿身的冷汗,再不復平日裡雍容華貴的模樣。
“來人,宣傅崇左!”皇后的聲音壓得極低,像是生怕被隔牆的耳朵聽了去,但壓低的聲音裡依然飽含着怒意和恨意,好像恨不得把傅崇左這三個字嚼碎了嚥下去一般。
可惜了了,傅崇左大人還未來,先來的是傳令的小太監,小太監打着千兒一跪:“娘娘,出大事了。”
皇后已是經不起這種驚嚇,直接白了臉色:“又怎麼了?”
“末族的少長老,卓罕德,死了。”小太監說得神秘兮兮的。
“死了就死了,這鬼地方一天到晚死人你大驚小怪什麼!”皇后氣得一拍桌子,還以爲是什麼大事,這作死的小太監竟敢嚇唬她!
小太監縮了縮脖子,看了看四周依舊小聲說道:“可是……他是,他是爽死的,跟傅家的二小姐,傅念春。”
冤孽啊!
當時的皇后只有這一個想法。
昏睡中的傅念春是被一盆冷水沷醒的,一個激靈醒過來發現自己不着存縷,再一看四周是她的閨房,旁邊還睡了一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卓罕德,再看旁邊,只有皇帝,皇后,藍長老及傅崇左。
末族死了一個少長老,死的還這麼不雅觀,自然不能驚動其他人,越低調處理越好。
“這……”傅念春驚訝得不知該說什麼,按理說,不該這樣的。
“傅念春你可知罪!”皇帝充滿了威嚴的聲音壓迫性地傳來,別的事他或許都懶得管,可是死了一個末族使節,這個事兒他便不得不下場。
傅念春渾身一顫,她根本不知發生了什麼,如何認罪?
但她也不笨,看着自己身上的身無寸縷,又看着卓罕德早已涼透的屍身,便大致猜到是怎麼回事。張口想解釋,可是她聲名在外,就算是解釋也沒有人相信她,她只能苦笑,自食惡果,睡了一輩子的男人,最終也栽在了這上面。
她很清楚這是傅問漁所爲,可是她卻沒有辦法去怪傅問漁。
皇帝端着茶,等着御醫的診斷結果,年輕的太醫行事極爲穩重,又是個懂得說話之道的人,深得皇帝喜歡,年輕太醫細細察看完,跪在皇帝跟前小聲說道:“啓稟皇上,卓少長老是在交歡之時,過於興奮,突然猝死的。”
皇帝身邊的皇后早已恢復了貴氣典雅的模樣,怒斥道:“如此不守婦德,敗壞綱紀,甚至還害他人殞命,實爲我豐國之恥!”
“我沒有……”傅念春的辯解顯得蒼白而無力,低若蚊嗚的聲音完全被人忽略。
“不知廉恥!”傅崇左看着氣極,痛心疾首地罵着傅念春,就好像這些事兒他從不知情一般,就好像去勾引卓罕德不是他的主意一般,他推得乾淨,把傅念春這個女兒賣得徹底。
從頭到尾傅念春都沒有再說過一句話,只是偶爾會看一看傅崇左,可親可敬的傅崇左大人則是從始至終都在怒罵着傅念春的不恥行徑,在皇帝面前表着忠心,甚至沒有給過一個眼神,他還覺得因爲這個女兒做的事不夠隱蔽讓人抓住了把柄覺得惱怒,這就是令人感動的傅家。
皇帝卻是一句話也不說,他有的是時間聽這些慢慢打嘴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