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問漁給尤謂製造了一個機會,讓他殺死了胖胖的尤長老,殺死了他的父親,但這件事情並沒有傳出去,對外的說法是,尤長老與卓長老相爭之時,彼此不小心誤殺了對方,這個不小心的說法實在荒唐荒謬,但是大家也找不到更好的說辭,更有傅問漁這個天之異人做證,大家便只能抱着一肚子的疑惑信了這個說法。
卓家和尤家紛紛辦起了喪事,有些好笑,藍卓尤這三家,在這不過短短几個月的時間裡,一個接一個的出事,就像是趕着趟比着賽似的。
卓家只得卓燕一個女兒,卓燕哭得眼睛紅腫如桃,卻死咬着下脣,忍得全身發抖也不再多發出可憐的哭泣聲,她披麻戴孝爲她父親守喪七日,長跪不起,頗是令人動容。
七日過後她繼任長老,成爲了卓家的卓長老。
她成爲長老之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逼婚。
從前她可以嬌縱輕狂,因爲有她父親替她扛風雨,父親不在了,她便被迫成熟,不能再肆意妄爲,所以她逼婚的這個事情,算不得胡鬧。
而且,她來得很是光明正大。
傅問漁一身粗布麻衣,小開身體有些不舒服正在休息,花圃裡只有她一個人忙碌,她洗乾淨手上的泥,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漬,看着眼前的卓燕,輕笑一聲:“卓長老有什麼事?”
卓燕恨極了傅問漁,她這一輩子都沒有這麼恨過一個人,不過傅問漁不是很在乎,恨她的人多了去了,也沒見把她怎麼樣。
“我父親到底是怎麼死的?”卓燕看着傅問漁,像是要從她那張平靜淡漠的臉上看出無數個窟窿,看一看這個女人是不是沒有作爲一個人該有的溫度。
傅問漁便笑笑,怎麼死的這個真相不能告訴她,總不好說向小開討了點毒藥下在了前卓長老的茶水裡,方景城又借勢捅了他一刀,這種話說不得,所以她便道:“卓長老不是知道了嗎?”
“我檢查過父親的屍體,他是中了毒,異人,你敢說這毒與你無關?”卓燕紅着眼睛,死死看着傅問漁。
“無關啊,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又不想做末族族長。”傅問漁推得乾乾淨淨,還能反問她:“你到底有沒有事,沒事我就先走了。”
“如果異人想離開末族,我有一個條件。”卓燕不得不強收滿腔恨意,壓着發啞的嗓音。
“說說看。”
“我要與溫太子成親。”
傅問漁抿抿嘴角看着溫琅,意思是:你惹的桃花債我可不替你還。
溫琅便骨扇一開嘻嘻笑:“這個本宮魅力過於大了些,傅小姐你莫要見怪。”
“幾位不必說笑,我是認真的。”卓燕神色悲痛,看着溫琅,“你們也知道,異人要離開末族,需闖過陣法,這個陣法你們並不知道如何破,我知道,我可以帶你們出去,只要溫太子娶了我,並且,殺了尤家的人。”
溫琅便笑得邪氣萬分,晃着扇子道:“此話好笑,知道如何破陣的人又不止你一個,少將軍他也是知道的,我爲何要答應你這等條件,委屈了自己把你娶回去?”
卓燕看着溫琅,吸了一口氣,像是壓住心頭之痛,才緩聲道:“早些時候我要嫁你,的確是我喜歡你,想嫁你。現在我要嫁你不過是爲給卓家謀一條後路,我不是父親沒有他的本事,這卓家在我手上若沒有可以依靠的人,撐不過幾個月就要散,所以溫太子,我必須嫁給你,必須除掉尤家,保護卓家不倒。”
這讓衆人有些意外,沒成想卓燕居然還能想到這一層,是不是仇恨與災難總是讓人成長得格外快?
“就算你卓燕可憐,本宮也未必要做心善的人拉你一把,你卓家的死活,說到底了,跟本宮有什麼關係?”溫琅笑聲道,他也不是什麼好心腸的菩薩,卓家這頹敗之勢就在眼前,溫琅可不會讓自己也沉進這潭爛泥裡。
“沒有我,你們救不出異人。”
聽了這話,傅問漁已經起了身,真是好笑,個個都拿自己當藉口,真當她是萬能好用的理由了。
“異人,城王爺的確知道破陣之法,但他卻不知道從哪裡下手破陣,杜畏也不知道,整個末族,只有我知道。你若不信我,你就永遠走不出這裡。”卓燕叫住傅問漁,擡眼看她。
這倒不是卓燕在蒙傅問漁,而是事實。
在末族有兩個陣,一在長老樓的地下,二嘛,是以整個末族爲陣,困住天之異人。
長老樓的地底二層那個掠魂陣,是針對異人而設的要攝取她神秘力量的陣法,那陣法到底要怎麼用也只有各位長老同樣不錯,卓長老與尤長老死得匆忙,臨死之前沒有把陣法使用方法告訴卓燕與尤謂,但這並不意味着他們就完全不知曉那陣法要怎麼用,卓燕與尤謂多少都能摸透一些。
而另一個陣法卻是古怪稀奇,根本沒幾個知曉,更不要提見過,這個古怪的陣法或許就連尤謂也不知道如何破解,卓燕她說她知道,她是如何知道的?
傅問漁緩緩轉身,細細看着卓燕:“你在威脅我?”
“我只是在跟你們談條件,如果你們不答應,就算我卓家真的消亡,我也不會放你離開,大不了,大家一起死!”卓燕眼中有些瘋狂的色彩,人被逼到絕處,總是瘋狂的。
“你說的可是真的?”溫琅收了嬉皮笑臉的神色,她的樣子不似做假,難道真的有什麼貓膩?
卓燕看着溫琅:“我不會騙你,我若騙了你,你反手就能將我殺了。”
溫琅看了看卓燕,又看了看傅問漁,他雖然覺得這樣被逼着娶一個女人有點讓他不痛快,但如果真的只用一場婚事就能換得傅問漁平安,還能順手得到末族,未必不是一場划算的買賣,只是他心底仍然有些猶豫,他開始有點不太樂意娶別的女人,尤其是當着傅問漁的面,這種不樂意就變得越強烈。
他轉身,看着沈清讓:“她沒騙我?”
沈清讓點點頭,雖不願意承認但也不得不說道:“我與城王爺一早就知道末族有困住異人的陣法,城王爺也知道如何破陣,一直沒有動手的原因,不過是找不到真正動手的地點,十六年前那個異人離開的時候,並沒有留下痕跡和記載,我們也很無奈。”
“所以她說的很有可能是真的了。”溫琅低語一聲,沒成想,有朝一日他的婚事倒成了解救傅問漁的關鍵。
溫琅又望了望方景城,方景城一副事不關已爺不關心的架勢,認真喝茶仔細看花,只是他眼底有一些淡淡的笑意,以傅問漁的性格,她絕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的,溫琅這會兒的焦作不安完全多餘。
果不其然,溫琅正在思考間,傅問漁已問起了卓燕的話。
“你的意思是,溫琅如果娶了你,並幫你殺了尤家,你就幫我們破陣讓我離開?”傅問漁笑望着卓燕。
“不錯。”
“你……想得美!”
“什麼?”
傅問漁冷笑一聲,打量着卓燕,眼底盡是冷色和諷刺:“我這個人雖然無恥了一些,但絕不會以朋友的幸福作爲條件謀自己一分好處,卓燕,你跟尤三娘一樣,總是喜歡強迫別人娶你們,這是末族特有的傳統嗎?溫琅若是想娶你,不管他是真心還是假意,只要是他想得到你,那你們成親也好苟合也罷我都不關心,可這會兒溫琅若是不想娶你你非要強送上門,還是要我做爲條件要挾於他,那我就很不樂意了。”
“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很簡單,我的人隨便欺負別人,別人半點不能欺負我的人,你滾吧。”
“你會後悔的!傅問漁你一定會後悔的!”卓燕几乎是大喊出聲,她將桌上好茶好果子通通往地上摔了個粉碎,發泄着她的怒火。
她拉下了臉皮放低了身段來說好話,她以爲像傅問漁那樣自私的人絕不會拒絕自己的條件,她甚至背叛了末族,她相信傅問漁與溫琅絕不會拒絕這樣的條件,不曾想在這裡備受羞辱!也步子跑得飛快,逃走一般跑出了傅問漁的房子。
溫琅剛要說話,傅問漁伸出手來止住他:“別動這主意,末族的人都是神經病,你娶回去治都治不好。”
“沒,我只想說,你剛纔太令我感動了,我越發堅定要讓你做我的太子妃的想法。”溫琅不知死活地說道,但他心底的確溫暖,多好的傅問漁,哪怕她爲萬人唾罵不屑,可是隻有真正靠近她的人才知道,她是一個多麼溫柔的人。總是溫柔有什麼可貴,可貴的是堅硬的人稀有剎那的溫柔。
傅問漁撿起地上一個茶杯朝他打過去,幾人笑成一團。
“爲什麼卓燕會知道破陣的地方呢?”嬉鬧聲中方景城沉靜的聲音便顯得格外清晰,他說罷看向傅問漁。
傅問漁並不看他,只跟溫琅兩人鬧成一團,要細細地看,慢慢地品,才能發得現,傅問漁她眼中一片霧霾清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