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到傅問漁回來方景城便笑問她:“回來了?”
“嗯,蕉美人快大好了,小開在那裡住得也很開心,賈瞞那裡有很多醫書,他看着蠻喜歡的,我讓他多住些日子,反正也不急着要回來。”傅問漁坐在飯桌旁,桌上全是她愛吃的菜,旁邊的花瓶裡還插了一束花,她看着覺得暖心,拉着方景城坐下:“你準備的?”
方景城給她盛了一碗湯,碰碰她臉頰,眼中憐惜:“那就讓他多住些日子吧,吃飯。”
小騙子啊小騙子,你可知,賈瞞剛剛纔從我這裡離開?
你又在瞞着我做什麼呢?
傅問漁回來前的一個時辰,賈瞞手裡拿着一疊帳冊給來見方景城:“少將軍找在下要這些做什麼?”
方景城將帳冊翻看了兩眼交給杜畏收好,也不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問道:“問漁剛剛去了你的山莊,可還好?”
“傅小姐?在下並未見到傅小姐,少將軍是否記錯了?”賈瞞奇怪道。
“哦是我忘了,今日她是要去跟花璇去逛花市,買些花草回來。”方景城壓下心頭情緒笑道。
“原來如此。”賈瞞也不多做追問。
“賈老闆,我可否問你一個問題。”方景城道。
“少將軍但說無妨。”
“我很奇怪,賈老闆你富甲天下,是祈國第一商,爲何就這般篤信我與問漁呢?按說,你有很多選擇,蕭鳳來,溫琅,都比我們要更值得可靠,畢竟我們是豐國的人。”方景城覺得古怪,一直以來,與賈瞞來往得多的人都是傅問漁,他想不懂,像賈瞞這樣懂得趨利避害,斡旋於權力漩渦之中的人,爲什麼會偏偏對傅問漁這般信任,並且願意爲之……背叛蕭鳳來與溫琅。
賈瞞卻覺得這並不是一個很難理解的問題,她喝了一口茶,英氣的眉眼染着笑意,望着方景城:“少將軍,若有朝一日,讓你在傅小姐和無邊財富與權力之間做一個選擇,你選誰?”
“自然是問漁。”
“所以,我不過選擇了阿蕉而已。”賈瞞笑道:“對,我有十輩子都用不完的錢,我也極愛錢,我可以買來天下所有的奇稀玩物,可是這些東西都換不來一個阿蕉。我可以爲她散盡千金只求她平安無事,少將軍,我想你能理解。”
方景城不應話,只是笑看着她,蠻難想象的,這個女人,她的氣魄當真駭人。
“而這天底下,能救阿蕉的人只有小開大夫,小開大夫又唯傅小姐的命令是從,我很樂意跟傅小姐做朋友,換來小開大夫的聖手回春。我知道在你們看來,我全身上下均無弱點,唯一的軟肋便是阿蕉,你們很厲害,捏住了這個軟肋。這也就是我爲什麼選擇你們的原因,蕭鳳來與溫琅,都治不了阿蕉,便沒有可以讓我爲之效忠的地方。”
她侃侃而談,既不美化與傅問漁的關係,也不將其說得萬分不堪,將她與傅問漁綁在一起的就是阿蕉與小開的病患關係。
再下來,纔是她對傅問漁的欽佩。
“我明白了,謝賈老闆解惑。”方景城笑說,像賈瞞這樣的女人,不該將其當作弱質女流來看,她是一個真正有情有義,頂天立地的人。
賈瞞起身拱手行禮:“若無他事,在下先行告退,少將軍要是再有什麼需要在下幫忙的地方,但說無妨。”
“一定。”方景城也拱手。
“還有……”賈瞞放下手,有些笑意的眼睛看着方景城:“願少將軍記得你今日說過的話,有朝一日,在無邊財富權力與傅小姐之間,你會選擇傅小姐,她值得你這麼做。”
“自然,不過你是不是有什麼事要告訴我。”
“我來此處的路上,見到傅小姐去了韓府,少將軍,已經十一月了,花市裡早就沒什麼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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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景城便低頭笑出聲,再搖了搖頭,又對賈瞞說道:“好,多謝賈老闆。”
然後他叫杜畏備下一桌傅問漁喜歡的飯菜,挑了幾支在這十一月裡不見常到的花插在花瓶裡,等着她回來,聽她滿口大話,還說得一本正經有模有樣。
方景城看她吃得津津味,心中有些發澀,說道:“今天我讓杜畏去打聽了一些事,你猜我發現了什麼?”
傅問漁夾了一塊紅燒肉,咬下瘦肉把肥肉塞到他碗裡,問着:“什麼?”
方景城也不嫌棄她口水,放進嘴裡嚥下又道:“我發現啊,韓峰偷偷藏那上千只戰船的地方我們已經找到了。”
傅問漁眉頭一跳,若無其事一般又問:“什麼意思啊?原來不是說只知道在臨黑海的地方,不能確定具體位置嗎?”
“是啊,祈國的海岸線很長,海邊城鎮也不少,而且這件事又如此機密,讓我們知道已經在修船已經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了,想要探得他們具體的位置,肯定是要費一番辛苦的。”方景城說道,“不過,好在蛛網的人厲害,已經找到了。”
“在哪裡?”傅問漁問他。
“兩碗飯,我就告訴你。”
“沒問題!”
“答應這麼爽快,早知道說三碗了。”
方景城喝了一口酒握着酒杯,看着傅問漁,越看越忍不住心中的柔軟和心疼,你說她是不是傻,怕自己擔心還一個字都不說,跑去找韓峰,沒有幾分真材實料在手裡怎麼拿得下他?
賈瞞送來的帳冊是方景城點名要的,這些帳目不關乎其他,都是用於韓峰修船時的花銷記錄,花了多少錢,花去了哪裡,最終流向了何處地方,方景城只是順着銀子的走向,去摸一摸韓峰修船的位置。
銀子是個好東西,除了能買買買,還能帶着追問真相的人,找到許多事的根源。
那些被徹底激活的蛛網暗子做這種事極其順手,這是他們在蛛網裡必須要掌握的技能,祈國錢莊基本上都掌握在賈瞞手中,只要賈瞞給個方便,從各大錢莊裡調出銀錢的流動方向並不難。
然後便是費些時辰,順着脈絡,找到了地方。
這事兒本該以前就做了,但那會兒礙着溫琅面子,不好這麼大張旗鼓地查祈國絕密之事,這會兒,可就顧不上了。
船修在一個叫寶平鎮的地方,那裡早些年間是個海港,不過幾年前突然不再對外開放,漁民也不可再隨意下海,朝庭說這地方有瘟疫要死人,便給了當地居民大把的銀子,讓他們離開,有些不願意背井離鄉的,都被扔進海里餵了魚蝦,倒也是極符合蕭鳳來行事的風格。
然後便是韓峰這裡開始修船造甲了,上千餘艘戰船的修造不是易事,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巨大的工程,所以動用的銀兩也很多,賈瞞這幾年對蕭鳳來最主要的投資基本上都砸在這兒了。
不過,修這樣多的船,必然聲勢浩大,之前蛛網居然什麼都沒有查到,這讓傅問漁覺得有些好奇。
“因爲啊,這些人都是各地死囚,數萬的死囚,蕭鳳來把他們的舌頭都割了,腳上戴着鐵鏈,又有心腹嚴加看管,敢逃跑的都是亂刀砍死,方圓數十里的地方都有他們的暗哨盯着陌生人,所以這個消息就被掩得嚴嚴實實的了。”方景城好心替她解惑。
“上次因爲韓若若的事,我們利用賈老闆撤走銀錢之事要挾過韓峰,我覺得這一次再這麼做,應該效果不大。”傅問漁分析道,同樣的方法用兩次,於韓峰那樣的人並沒有意義,反倒有可能逼得蕭鳳來出手對賈瞞不利,那就真的是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我沒想過要用撤走銀錢的事對韓峰進行逼迫。”方景城笑起來,“我覺得,我還是喜歡斬草除根的做法。”
傅問漁只用一動眼珠子就知道方景城在打什麼主意,旋即笑起來:“我也有一個主意。”
“那正好,我們雙管齊下,說不得那韓峰就知道咱們兩口子的厲害了。”方景城都不問她,她想的主意那必然是好極的,於是只是笑。
“其實……我今天沒去看小開。”傅問漁小聲說道。
方景城一擡眉頭,難得哦,小騙子居然主動坦白。
“唉呀你別這麼看着我,我去找韓峰了,我想溫琅肯定要招安韓峰的,所以我提前給韓峰去打了個招呼,事實證明,溫琅真的是準備勸說韓峰追隨於他的,也好在我提前跟韓峰說過了要如何應對,否則依韓峰的性格,只怕受不住溫琅的勸說與強壓。”傅問漁推開方景城湊過來的臉,這樣直勾勾地盯着真的是討厭死了。
看溫琅這架勢,是真的要跟自己與方景城預料的差不離了,下一步,他該要做什麼了呢?越離越遠的朋友,你準備將我們如何?非要逼死方景城,你才甘心嗎?
方景城一把抱過傅問漁坐在腿上,笑聲道:“你啊你,有什麼事情跟我說一聲好不好,害得我提心吊膽的。”
“你知道?”
“知道啊,今天賈瞞來過了。”
“啊,好丟人。”傅問漁雙手掩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