蕉美人留了一對耳珠給傅問漁,那是賈瞞的印章,可號令天下賈商。
多好的賈瞞,無邊財富只配在你耳邊做一副耳珠。
傅問漁前些日忙着報仇,忙着傷心,忙着昏沉,便一直未能好好地處理這件事,今日重新站起來,便要儘快把這件事解決了,再拖下去,溫琅與蕭鳳來就不會再手下留情了。
她叫來衆人,取出那對貼身放好的耳珠,耳珠很精緻好看,看不出是什麼材質打造,樣式十分襯蕉美人嬌小的臉龐。
傅問漁拿着耳珠沾了些硃砂,在一張白紙上印下去,一個耳珠下面是陰刻着的“西”,一個耳珠下面是陽刻的“貝”,兩個耳朵的印記上下排在一起,便是一個“賈”字。
流七月看着這紙上小小的賈字,搖頭嘆道:“這個賈瞞,無怪是天下第一商,心思之細,令人難以想象。”
“怎麼講?”傅問漁只覺得這東西做得心思精巧,未看出太多其他來。
流七月手指沾了一點茶水,滴在刻字上面,古怪的是那硃砂印字居然不暈不散,不能被水化去。
“這是凝砂之術,這對耳珠之上應該用了什麼辦法,使硃砂遇水不化,這樣一來,世間無人能仿造她這對印章了,你要知道,她可是天下第一商,不知道多少人打着她的名號在外面招搖撞騙。”流七月笑道。
傅問漁對這些生意上的小技巧不懂,也沒有太多興趣,她會很多東西,但是她對行商這種事,總是沒有流七月這般熟絡,便將那對耳珠放進一個小木盒子裡,交到流七月跟前:“賈瞞的生意你一直在經手幫她,想來你也瞭解,我將這對耳珠交給你。”
流七月是一個極愛財之人,從他往日裡的行徑便可看出來,按說他對着傅問漁這般要求應該是笑得合上攏嘴的接下才是,這會兒卻有些推諉之意:“傅小姐,這是賈瞞留給你的,你叫我幫你管理,幫你賺銀子,我賺抽成,這沒問題,可是你直接把這東西給我,這也太貴重了,我不能應的。”
畢苟在一邊點點頭,還好,流七月這傢伙的良心還沒有大大的壞,看着錢就要往裡衝。
傅問漁只是笑:“在你那裡跟在我這裡有何區別?我要用錢了找你拿就是,我握着這耳珠有什麼用?又不是什麼將軍虎符可號令衆將士聽令,拿着吧,這樣一來你行事也方便,若沒有它們,我想,那些賈商也不會對你服氣的。”
流七月接過傅問漁塞過來的小木盒,只覺得這東西重得要擡不起,他重重出了一口氣,對傅問漁道:“那我一定不負傅小姐重託,肯定把賈瞞的生意全部搬回豐國!”
“嗯,但也要小心一些,不要讓人發現端倪,否則祈國不會放過你的,你之前不是在末族開了個大賭場嗎?乾脆在豐國再多幾間分號好了,也別把所有銀子都繳稅繳到豐國國庫裡去,免得到時候祈國沒資本攻打豐國了,豐國卻要動歪心思。”傅問漁說道。
怪不得她這樣防備小心,現在的豐國也未必平靜,溫琅這個祈國新帝登基不過數月而已,祈國朝堂還一片混亂,又被自己和方景城攪得船未修好,兵未養好,蕭鳳來依然執掌半壁祈國江山,依着豐國老皇帝方伯言的心思,只怕正在等待時機,一雪之前投誠之辱。
別到時候,千防萬防將祈國防得好好的,豐國那邊卻要主動打一場仗,那傅問漁跟方景城纔是真的想罵破天去。
“明白,沒問題。”流七月點頭,賈瞞生意遍佈天下,整個祈國財富有一大半都是她的,想要把她的這些生意瞞天過海,並不容易。
這種事對常人來說,是一個極其艱難的事情,棘手得不好處理,稍有不慎便兩邊都不是人,同時得罪祈國與豐國,可是對流七月來講,只是將以前一直在做的事,做得更大一些而已,反正他以前就在祈國和豐國兩地倒賣兵器,誰也沒找着他把柄,他賺得盆滿鉢轉。
他對這裡面的各種貓膩,再瞭解不過,而且現在又有方景城之前在豐國鋪好的前路,胡萊與胡膏會給他大開方便之門,商洛顏顯貞的邊關哨卡對他而言幾似於無,末族本來就是他的,完全可以在那處進行對接,再改頭換面,天底下,沒有比這合適的時機了。
“你要當心,溫琅與蕭鳳來恐怕沒那麼好對付。”一直在一邊沒有說話的方景城開口道,“我與問漁會在明處擋住他們,你手腳也要快。”
“放心吧,我有分寸。”流七月的神色也認真起來,這事兒要是辦砸了,那可不是丟命那麼簡單的事。
丟的,可是兩國太平啊。
他一瞬間覺得肩上擔子好沉重。
畢苟便拍了拍他肩膀:“別怕,大爺我陪着你啊。”
流七月苦了臉,好好的小娘子能不能溫柔點,拍自己像個男人一樣,一口一個大爺這什麼情況?便道:“好的大爺,謝你大爺。”
“謝你大爺!”畢苟一巴掌呼過去。
流七月順勢握住,笑眼眯眯:“別打別打,打疼了你的手可怎麼辦?”
千洄簡直想燒死他們兩個!
傅問漁被他們逗得發笑,方景城看她笑起來的樣子像是冬日裡陰霾了許久的日子,終於見到了一縷陽光,在桌下悄悄握緊她的手,傅問漁反扣,與他十指交握。
就像他們擔心的那樣,溫琅與蕭鳳來的打擊是鋪天蓋地而來的。
從私心原因來講,他們跟傅問漁和方景城鬥了這麼久,一次上風也未佔過,處處被他們兩口子百般壓制,就連殺了溫霜栽贓方景城這樣的必死之局,都能讓傅問漁給破了,至少蕭鳳來她心裡肯定是憋了一團火氣的。
從大局原因來講,好說是祈國的銀子,你們兩個豐國人這樣收着藏着還死活不認,他們不答應,祈國也不會答應,這等同於你在別人家做客,順手摸走了別人家最值錢的寶貝,是個人都便不能忍,他們要想辦法追回來,是很正常的。
可是,傅問漁與方景城就算知道自己有那麼些不講理,甚至蠻橫,也不可能做一個知善知讓的聖人,讓不得,也讓不起。
一個午後,陽光很好的午後,家中來了位貴客。
欒二千大人他最近愁得連軟軟綿綿都擠不出時間來想一想了,現如今他被人尊稱一聲大司空,可是他卻無比懷念自己做個二品小官在兵部的那些日子,那些日子多快活,睿陵城的美人他睡個遍,缺了銀子就向工部韓峰伸手要,什麼也不用管,根本沒成想有朝一日自己這個官升得有點猛,自己一屁股坐上了韓峰的椅子。
他有好幾次跟毛毛大人聊天,毛大人啊,你看這工部尚書的官比你那個大多了,咱兩要不換回來吧,我把這工部的肥缺給你,你把兵部這位置還我成不成?
毛毛大人他曰:不成。
二千大人他罵:就他媽你害的,就你多事跟皇上說讓我來頂這個位置,你就是覬覦我在兵部的好日子!你有本事你學我去睡睿陵城的美人去啊你!
毛毛大人他曰:你滾。
二千大人他求:你他媽別問我要銀子了成不成,我自個兒的那些船還沒修呢,沒錢給你養兵練兵,練來幹啥啊你們,還真想跟豐國打一架啊,你們打得嗎你們?不要一天到晚作死成不成?
毛毛大人他曰:不成。
二千大人便徹底沒了脾氣,垂頭喪氣,一天天抹着眼淚,望着乾巴巴的國庫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翻爛了帳冊也擠不出幾個銀子來。
那邊蕭太后催得緊,天天趕着要修船,二千大人他已經是一再剋扣工人工錢,到處賒帳耍混騙財騙物,在民間被罵成了狗,個個都指着他脊樑骨戳:奸官貪官狗官!
這邊皇帝大人罵得狠,天天趕着要練兵,毛毛大人一天來工部催十八回給銀子,有時候乾脆在工部一坐就是一天,不給銀子不走人,二千大人他躲在辦事房裡避上一天憋尿都憋死。
更別提,祈國這裡鬧鬧河堤被大水沖毀啦,那裡鬧鬧哪處要修工事高牆啦這些瑣瑣碎碎的拉雜事,百姓怨聲載道,二千大人苦不堪言,這祈國上下到處都是要錢。
可是問題的關鍵在於:二千大人他沒錢啊!
早幾年前蕭太后她瘋得很,像個神經病一樣到處修行宮,一修就是十八座,座座跟金屋銀器堆起來的一般,把銀子糟蹋乾淨,近一年皇帝他也狠,賦稅壓榨得不成樣子,商戶們紛紛棄商投農,賺十兩銀子要交八兩的稅,不如不賺,那幾個子兒還抵不得路上的盤纏錢。
幾經折騰,這祈國真的是窮得要叮鈴哐鐺地響了。
史上,大概是沒有比二千大人更慘的工部大司空了。
他無路可走之際,只好來找傅家小姐和豐國少將軍,你們兩位大財神能不能可憐可憐我,別的不說,先讓我把這條命保住了先如何?
於是在這個陽光很好的下午,二千大人他滿堆着笑臉,內心一片苦澀地來上了門。
他見了傅問漁,什麼話都不說,“撲通”一聲先跪下:“好漢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