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爲了彌補過錯,回來的路上花璇和畢苟在努力地找着話題:“那個微微啊,她是杜先生的妹妹,少主一直也把她當妹妹看來着。”
“那個小開呀,其實平時從來不跟人多說話的,是真的喜歡傅小姐你才這麼關心你的身子的呀。”
“那個少主啊,其實還是挺關心傅小姐你的,不然也不會派我們兩從此來保護你嘛。”
“那個……傅小姐,你要是不痛快你倒是說呀。”畢苟快被傅問漁一路的沉默憋出毛病來了,傅問漁要是發一通脾氣還好,這麼默不作聲的,實在有些可怕。
傅問漁無奈地看了她們兩一眼:“我只是在想,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你們的少主跟沈清讓都要在我身上打主意呢。”
畢苟和花璇對望一眼,她們倒不是不願意告訴傅問漁,是她們真不知道,這事兒目前整個城王府也就只有杜畏先生和少主知道了。
傅問漁不再說話,她不願意承認內心處的煩躁和抑鬱,她與方景城的關係再明確不過,三年之約,三年之後他要取自己性命。
這約定殘忍得足以殺死一切幻想,她目光微狠,下定某種決心。
清早傅問漁一醒來就聞到一股藥香,睜開眼睛便看到桌上放着一碗還冒着熱氣的湯藥。
“傅小姐你醒了?小開一大早就過來給你送了補湯,你起來喝了吧。”畢苟很感激傅問漁沒有因爲昨天的事對自己和花璇心生不滿,她已經越來越覺得傅問漁十分勉強地算得上半個好人了。
“小開?”傅問漁一邊穿着衣服一邊好奇地問道。
“是啊,他一大早就過來了,現在還在外頭呢。”畢苟點頭。
傅問漁洗漱完捧着藥碗來到院子裡,小開正蹲在地上幫着她種的花花草草施肥除雜草,忙得認真。傅問漁走過去,他一個跟頭摔倒在地上,滾了一身的泥。
“問漁姐姐,你醒了?”他爬起來侷促地說道。
傅問漁拍了拍他衣服上的泥土,好笑地說道:“你怎麼總是這麼緊張,我很嚇人嗎?”
“不,不是的。”肖小開笑着撓頭,又催着傅問漁趕緊喝藥:“這藥要是涼了就不好了,問漁姐姐你趕緊喝吧。”
“嗯。”傅問漁拉着他坐在榕樹下的椅子上,問他:“你爲什麼要對我這麼關心啊?”
“因爲……因爲你笑起來好看極了。”小開低着頭擺弄着衣服。
傅問漁笑着不說話,她知道不是這個原因,但是面對着肖小開這樣純潔的人,她也實在不好逼他,想來方景城已經交代過,叫他千萬不要說不該說的話。
“問漁姐姐,我看你種了無霜花是嗎?”肖小開難得的主動說話。
“嗯,閒來無事種種看。”傅問漁應道。
“這花可難養活了,但開了花特別好看,潔白欺霜,所以就叫無霜花。”肖小開望着那一株尚才冒出新芽的綠葉,笑起來的時候臉上有兩個淺淺的酒窩,甚是可愛:“只是它實在太難養活了,我養過好多株,可惜都沒有等到它開花。”
“如果我養的這株開了花,就送給你如何?”傅問漁心思一動說道。
“真的嗎?”肖小開眼中放出光彩。
“真的。”傅問漁認真點頭,覺得這孩子實在單純得好玩。
“那就太好了。”肖小開笑得眉眼都舒展了,可是轉眼又皺起了眉:“問漁姐姐,你不要跟王爺吵架,他脾氣不好的,生起氣來總殺人。”
“我沒有跟他吵架啊。”傅問漁好生無語,她哪裡找方景城吵過架了,昨晚那明明只是很平常的溝通交流。
肖小開沮喪着臉:“我知道的,你們跟王爺吵了架都不敢說。”
看來在肖小開心目中,方景城的形象實在算不得高大,甚至有些霸道欺人。
“小傻子,我真沒事,你不要擔心我了。”小傢伙太可愛,傅問漁忍不住捏了捏他有些蒼白的臉蛋。
兩人正說着話,花璇拿了封信進來對傅問漁使了眼色。
“小開,你先回城王府吧,以後你要是還想來就直接過來,不用帶着這些湯藥過來的。”傅問漁知道有些事當着小開的面不好說,這樣無暇的人兒誰願意讓他染了污濁?
肖小開懂事地起身,規規矩矩地行過禮,腳步輕快地出了傅府。
花璇臉上滿是不解:“說來奇怪,平日裡小開都不愛跟人說話的,怎麼跟你就特別親近?”
“他說我笑起來好看,大概是因爲我長得好看吧。”傅問漁一口喝盡碗裡的藥,打開花璇遞過來的信,莫名笑了一聲。
花璇說:“你這樣笑着可一點也不好看,怎麼看怎麼邪惡。”
“我謝你誇我了。”傅問漁把碗往花璇懷裡一塞,叫了畢苟準備一下出府。
“這又是去禍害哪家公子去?”畢苟興致勃勃,上一回傅問漁主動出府就把陳文給陰死了,這一回不知道是誰又要倒楣了。
傅問漁簡直對這兩人無語,路過花園的時候,百花已冒頭,傅問漁等着百花開的那時候。
信是傅品泉寫的,這讓傅問漁有些意外。
她約的地方也極爲隱秘,七繞八拐地才找到地方,她在屋子裡來回不安地踱着步子,一見到傅問漁便把早早準備好的紙條遞給她。
傅問漁看完,說道:“你說傅憐南讓你幫助陳婉婉懷上孩子?”
傅品泉用力點頭。
傅憐南這是一招比一擡昏庸,被傅崇左一通罵便想着補救,如今陳文已死,死人是不可能復活了,最好的方法就是讓陳婉婉懷上方景閱的孩子,這樣方景閱跟陳侍郎的關係或許就有修補的餘地。
傅問漁看着傅品泉:“那你是想讓陳婉婉懷上呢,還是不想讓她懷上?”
傅品泉想也沒想,堅定地搖頭。
傅問漁笑起來,如果傅品泉想讓陳婉婉懷上的話,就不會來找自己了。她是擔心陳婉婉懷上了孩子威脅到她的地位,也擔心方景閱從此以後冷落了她嗎?
傅品泉啊傅品泉,還真對方景閱一片情深。
“你先回去吧,這件事我要好好想想。”傅問漁也不說是否答應,只燒了傅品泉的信和紙條。
傅品泉見她這副神色以爲她不肯答應,拉着她的手只差跪下來,兩眼全是淚水,手舞足蹈比劃了半天,傅問漁勉強看懂她的意思,無非是說她如今在傅府已經再也沒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求傅問漁幫幫她。
傅問漁其實很想笑,自己爲什麼要幫她?
是因爲她看上去總是笑着,因爲她還沒有親手沾上人血,因爲她好像還沒有真的害死過誰嗎?所以,便要以爲她是個善良的好人?
“你走吧,怎麼做我自有分寸。”傅問漁推開傅品泉,未見識過傅問漁絕情的人,總是容易對她抱有期待。
花璇看着哭成了淚人兒的傅品泉,有些不忍心:“你幫不幫的倒是個給句痛快話,我看着她這樣,也蠻可憐的。”
“那街邊乞討的乞丐可比她可憐多了,你要一個個去幫嗎?”傅問漁尖酸地回諷。
花璇啞口無言,在逞口舌之能這種事情上,好像沒有幾個人從傅問漁這裡佔到便宜。
傅問漁不知想了什麼,一個人在房間裡坐了半天,直到茶涼透了她纔出來。
“傅小姐,你有什麼打算?”畢苟問道。
“沒打算。”傅問漁什麼也不說,她知道畢苟要等着消息回稟方景城,可是傅問漁這一次,要搶在方景城之前。
傅品泉來找傅問漁的消息自是瞞不住方景城的,他皺了皺眉頭,不知道傅問漁下一步的打算是什麼,而方景城一向不喜歡事情脫離他的控制。
“去盯緊傅品泉和陳婉婉,如果傅問漁要動手,總歸是要她們兩個人身上的。”方景城吩咐一聲。
杜畏沒有眉毛的額頭比方景城的皺得還厲害,他總覺得自家少主給傅問漁的自由過多了些:“少主,其實我們與傅小姐的大意相同,閱王爺若是有了子嗣,離他入主東宮便又近了一步,如今聖上並無孫輩,閱王爺只怕也是有這個打算的。”
“這是自然,不過你真的以爲我們那位父皇會因爲有無子嗣這種事來決定是否立太子嗎?”方景城冷笑一聲,對當今陛下,沒有任何人比方景城更爲了解。
“屬下有一話,不知該不該問。”杜畏遲疑了片刻。
“有話直說。”
“如果少主不想讓閱王爺入主東宮的話,誰來做太子呢?”一如四皇子方景梵所言,陛下四子,除了那個尚未回京的三皇子方景悟還沒有什麼動作外,看來看去,在方景閱和方景梵之間,方景閱的勝算怎麼也大一些。
方景城擡頭看了看外面漸深的春色,不知想了些什麼,只說道:“自然會有辦法的。”
“少主你……”杜畏的話不敢說明白,其實放眼整個豐國,有誰比方景城更適合做太子?只是……
“我既然答應過父皇絕不染指東宮之位,便會做到。杜畏,不要以爲父皇年邁昏庸,他比任何人都要精明。”方景城笑了笑,其實那東宮之位,他倒還真沒有興趣,若是可以,能離了這望京城都是好的,只是,走不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