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霍天北和顧雲箏留在東次間,一個看書,一個伏案習字。李媽媽和春桃站在一旁,不時看一眼顧雲箏,見她神色認真專注,兩個人哭笑不得。夫人的心是有多大、有多寬?侯爺要納妾了,還是她很膈應的林雅柔,她居然一副沒事人的樣子,滿京城恐怕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將近三更天,霍天北洗漱,回了寢室。
顧雲箏去洗漱一番,卻又回到東次間,遣了李媽媽與春桃:“你們下去歇了吧,不用陪着我了。”
兩個人不好說什麼,無聲退下。
顧雲箏繼續認真寫字,只有這樣,心緒才能真正平靜下來,纔能有條理的安排日後的事。
的確,她有些窩火。從來不是柔順謙恭之輩,表面上能雲淡風輕,心裡到底是意難平。
心緒平寧下來之後,想出了應對之策,她將溫着茶水的小木桶放到寢室臨窗的大炕上,隨後到了牀前,默默無聲地捲起自己那牀被子。
霍天北從她進門就看着她,到這時繃不住了,笑起來,攔住了她,“這是要做什麼?”卻是明白,她在人前給他面子,只剩了兩個人,就不想爲難自己了——她現在一定是怎麼看他怎麼不順眼。
顧雲箏面無表情,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看他笑成一副蠱惑人心的男妖精模樣,那點兒壓下去的火氣險些又燒起來,“妾身今日喝多了濃茶,晚間肯定輾轉反側,爲了不打擾侯爺好夢,還是睡到大炕上爲好。”
霍天北把那牀被子丟到牀尾,又將她勾倒在牀上,“沒事,我不怕你折騰。”
顧雲箏被他塞到被子裡之前,下意識的踢掉了鞋子,之後又後悔,就該穿着鞋子睡到他被子裡。這混賬特別要乾淨,在這時候膈應他一下多好啊。
霍天北將牀頭的宮燈熄了,室內陷入黑暗,他輕拍着她背部,語帶笑意:“不聲不響忍了這麼久,你可真行。”心裡則在想着,這小東西藏得也太深了。
顧雲箏不接他的話。
“你實在不願意的話,求求我,我幫你毀了這樁事。”
在黑暗中,顧雲箏不用掩飾情緒,撇了撇嘴,還是不做聲。
“真不想求我?”他吻了吻她面頰,“等會兒別反悔。”
顧雲箏氣結,掐了他一把。
他卻低低地笑起來。
顧雲箏昏昏欲睡,卻又口渴得厲害,推了他一下,“我想喝水。”
“等會兒。”
片刻後,房間裡燃起燈光,顧雲箏懶懶地看着他。
他站在大炕前,正在給她倒水。穿着玄色緞面褲,絕佳的身形一覽無餘,後心有一塊巴掌大小很猙獰的傷疤,是他昔日征戰與人廝殺的印跡。
他走到她面前,彎下腰來,將水杯送到她脣邊。
顧雲箏就着他的手慢慢喝完一杯水。
霍天北凝視着她,臉上嫣紅還未褪盡,纖長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脣色鮮豔許多。不論是平日的清麗,還是此刻無言彰顯的嫵媚,皆是悅目至極。
這樣柔美的一個女孩,卻自作主張,城府深藏——關於子嗣的事,在她心裡,重不過他納妾的事。她就不怕服藥之後出岔子?人的體質不同,一些藥物發揮的效力也不同,萬一身體就此損傷嚴重,她豈不是一輩子無所出?
這個小混賬。
他整個下午都恨得牙根癢癢。
在此刻,看着她,再反觀自己,釋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