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徐默將一男一女帶來了正房。
霍天北與顧雲箏一起到廳堂相見。
那一男一女上前行禮,對霍天北格外地恭敬。
這兩個人,顧雲箏識得。她看向那男子,道:“你是雲銘多年的貼身小廝高程。”又看了那女子一眼,“而你,是雲銘髮妻的陪嫁丫鬟琥珀。”
雲銘是她二堂兄。
高程與琥珀聞言俱是身形一僵,卻都沒有回話。他們這許久都是更名改姓,怕的是絲毫的大意爲少爺帶來殺身之禍,卻不想,在今日一眼被人認出。
“不想與我說實話也沒關係,我帶你們去一個地方,見一個人。”雲銘與雲凝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他們見到雲凝,總不會再隱瞞什麼。
霍天北隨之站起身來,“不必驚慌,夫人並無惡意。”
高程與琥珀這才稍稍心安。
一行人到了醉仙樓,顧雲箏帶着高程、琥珀去了後面的宅院,霍天北與徐默留在酒樓喝茶。
祁連城見到顧雲箏,指着高程、琥珀,惑道:“這是——”
“讓她們去見見我昨日見過的人。”顧雲箏道,“我能儘快帶她到霍府。”
祁連城微一猶豫,便頷首一笑,吩咐下去。
雲凝與高程、琥珀相見的時候,祁連城與顧雲箏就站在院外閒談。
顧雲箏笑問:“聽說你沒向徐默收取銀兩。”
“互惠互利之事,自然不需收取薪酬。”祁連城道,“夫人日後有何事,只管吩咐。”
顧雲箏目光微閃,問道:“我要知道你的底細。”
祁連城笑起來,“夫人查的事,總是出人意料。你想知道我編造給外人看的,還是真正身份?”
“要真的。”
祁連城問道:“夫人對大內‘無影’可有耳聞?”
顧雲箏點一點頭,“自然。無影與歷代皇朝的暗衛、錦衣衛的職責一樣。是元熹二年,無影消失了。”只要是官宦之家,都知道這回事,只是不知原由。
祁連城道:“確實如此,數千名最精良死忠的大內侍衛,一夜之間死於非命,這要多謝皇后娘娘。”
“那麼,你是——”
“無影三名副統領之一,那一夜與幾百人僥倖逃生,及時救下了分散在各地的手下。”
顧雲箏有些不解,“爲何要告訴我這些?”有些秘事,知情並非好事。
“因爲霍天北應該知道這一點。他讓我留在西域,也是要與我互惠互利。”
難怪,他能用各方消息換取銀兩;難怪,他能輕易告訴她朝廷中事;難怪,他能收留雲凝妥善照顧。追蹤、打探消息、暗殺,都是無影最擅長的。心念一轉,顧雲箏心頭一沉,“所以,你是不是要利用雲凝報復皇家?”
祁連城望向天際,“最惡毒的報復,是讓仇人盡失手中一切,讓他們跪在自己腳下苟延殘喘。”
顧雲箏預感不大好,想將雲凝帶入府中的心情愈發急切了。
祁連城淡淡加一句:“有些事已成定局,夫人還是順其自然爲好,我並沒強人所難。”
顧雲箏審視着眼前男子。不論是燕翼堂首領,還是無影的副統領,兩個身份都與他俊雅清逸的樣貌、潔淨如世外之人的氣質格格不入。那種感覺,就像是明知眼前人戴着面具,卻無從取下一般。
高程、琥珀走出來的時候,眼睛紅紅的,一看便知是哭過了。
顧雲箏思忖片刻,問祁連城:“我要儘快帶她進霍府。”
“再好不過。”
“那你稍等,我要去前面知會侯爺一聲。”
“請。”祁連城喚人帶路,看着坐在輪椅上的這女子,眼中有了些許疑惑。
這女子不相信任何人,對霍天北的貼身小廝都是百般防範。可對於雲凝的事,她卻篤定知會霍天北一聲就能如願。
這樣的夫妻,着實讓外人看的雲裡霧裡。
顧雲箏見到霍天北,遣了房裡的下人,把雲凝的事情如實說了。今日讓雲凝與兩名僕人相見,雲凝必然是急着去往霍府,親眼見到侄兒。是以眼下她只需要霍天北一個答覆。
霍天北意態略顯懶散地品茶,聽完問道:“今日就帶她回府?”
“當然是越快越好。”顧雲箏道,“她到了眼前,很多事我纔好問個清楚明白。”
霍天北垂眸思索片刻,“帶回去的話,今日要委屈她一些,不能見任何人——明日二房夫婦才啓程離開,管家正在調換府中下人,除了正房、書房下人和外院護衛,要一併換成守口如瓶的。我已與你說過,日後會有不少家族橫遭劫難之人入住府中。”
“這個不難。”顧雲箏笑道,“這麼說你答應了?”
霍天北卻故意逗她,慢條斯理地道:“我這麼說過麼?”
顧雲箏蹙眉看着他。
霍天北微笑,到了她身邊,俯身相看,“給我點好處,我就答應。”
“你這個無賴。”顧雲箏又氣又笑,勾低他俊顏,在他脣上印下一吻。
霍天北挑眉,“這就叫好處?親一下就了事?”
顧雲箏打他一下,“回府再跟我算這種賬行不行?”
霍天北笑着拍拍她的臉,“那就回府再說,你先帶人回去,我與祁連城說說話。”
“嗯!”
顧雲箏帶雲凝回到府中,在後花園裡轉了轉,把雲凝安排在了閒月閣。那裡清淨,方便護衛在周圍保護而不會打擾到雲凝。
顧雲箏初見雲凝時,見過的那兩名習武的丫鬟也跟來了。這無可厚非,雲凝沒理由完全相信霍天北與顧雲箏,相對於來講,更信任祁連城一些。
在閒月閣廳堂落座,顧雲箏問兩名丫鬟:“叫什麼?”
兩名丫鬟答道:
“奴婢芙蓉。”
“奴婢楊柳。”
“芙蓉露下巷,楊柳月中疏。”顧雲箏看向雲凝,“你給取的名字吧?”
雲凝點一點頭,眼神帶着探究凝視着顧雲箏。仍是不懂,這素未平生的女子如何這般瞭解自己。
顧雲箏吩咐道:“你們都下去,將行李安置起來,我們說說話。”
芙蓉、楊柳豈會不知今時不同往日,今日起就算是霍府中人了,自然要聽從顧雲箏的吩咐,聞言稱恭聲稱是,與春桃等人一併退下。
顧雲箏啜了口茶,先從雲凝來西域消失無蹤問起:“想來祁連城也與你說了,我有心幫你,原因你不必管。要我盡全力幫襯,就要爲我答疑解惑,先說說你在出嫁途中的事,可好?”
雲凝卻急於見到侄兒,“我能不能先見見……熠航?”
“不能。”顧雲箏道,“明日吧。侯爺與熠航很是投緣,你只管放心,他過得很好。否則,高程、琥珀也不會將熠航交給侯爺撫養。”
雲凝自然明白這道理,點一點頭,強斂起心緒,猶豫半晌才道:“也罷,就與你說了吧,我不說,你也能從祁連城口中得知。”
“明白就好。”
雲凝端起茶盞,卻也不喝,只是握在手裡,看着杯中水汽氤氳,輕聲道:“我遠嫁西域之前,去宮中謝恩,見到了皇上,竟被皇上一眼看中……這是祁連城告訴我的,而我在彼時並不知情。皇上本是個荒yin無道的,前幾年世人不知,不外乎是朝中還有一些重臣支撐着大局。皇上在我遠赴西域之後,還是念念不忘,便動了荒唐心思——要收回先前賜婚旨意,將我從半路攔下帶回京城。而到最終,皇上沒能如願,卻給我招致殺身大禍。”
顧雲箏屏住呼吸,靜靜聆聽,猜想着此事是否與後宮有關,果然——
雲凝脣畔勾出一抹淒涼笑意,“皇上能下決心做這種事還屬首次,當然會讓皇后、嬪妃惶惶不安,怕皇上如願之後冷落她們,更怕雲家在我得寵之後勢力更盛。是以,皇上的人找到我之前,皇后手中的大內侍衛就先一步找到了我。我與送親的大哥在衝殺中走散,幾名護衛拼死保護下,我躲到了西域山林之中。大內侍衛一路追蹤,幾名護衛也先後喪命,最終是山中獵戶收留了我,我才死裡逃生。等到我覺得可以來霍府尋求護助的時候,祁連城的手下找到了我,那時雲家已被滅門,我成了雲家餘孽,自是不敢拋頭露面。”
顧雲箏聽完,半晌沉默。
雲凝又道:“起先,祁連城對我說這些的時候,我並不相信,甚至懷疑這一切是霍天北所爲。你是霍天北的夫人,應該知道霍家與雲家的宿怨。”
顧雲箏對此感同身受,若非因此,她也不需浪費諸多時日忙着與霍天北作對了。
雲凝自嘲地笑了笑,“可是後來,祁連城要我看了太多的鐵證,證實一切都因朝中幾名重臣、皇后而起,我才放下了對霍天北的猜忌,所以如今纔要他出手相助。”
顧雲箏問道:“爲何篤定他能幫你?”
“他三個異姓兄長、三家的親眷都在這幾年連連遇難,麾下良將也有幾名被奸臣害死,他已無再做愚忠重臣的理由。”雲凝似笑非笑地看了顧雲箏一眼,“你難道看不出,你的夫君來日只能是鼎立一方的梟雄。霍家的忠烈之名,到老侯爺爲止。”
“日後作何打算?”顧雲箏隱約覺得,雲凝要採取的復仇路,不會走尋常路。因爲她是實實在在的弱女子,只能劍走偏鋒,何況,又在祁連城身邊停留太久。
雲凝卻不肯直言相告,“祁連城會告訴霍天北。”
顧雲箏很是無奈,隨即又道:“侯爺看重熠航,卻不意味着我也會始終善待熠航。我有人質在手中,你不對我實言相告,妥當麼?”
雲凝比顧雲箏還要無奈,“你捏人軟肋的本事是跟誰學的?”隨即灑脫一笑,“你不肯善待熠航,我也只能受着,可侯爺卻不能容你。你自己斟酌輕重吧。”
顧雲箏不慌不忙,語聲甚是溫和:“不善待並不意味着動輒打罵,我完全可以把他教導成紈絝子弟,或是索性養成一個傻子。”
“你此刻這樣子——”雲凝眯了眸子,細細打量着對面神色沉靜、目光狡黠的女子,“像足了一個人。”
像你堂妹雲箏麼?顧雲箏在心裡問道。她如今就是變化再大,可有些遇事後的反應已成定格,而且,她自己也感覺得到,見到親人的時候,本性已開始顯山露水,不可控制。她垂眸淺笑,“像誰?”
“不說也罷。”雲凝語聲蕭索,又道,“我作何打算,你還是去問侯爺吧。事關重大,我真不能告訴你。至於熠航,我只能聽天由命,反正我也不能將他帶在身邊盡心照顧。”
姐妹兩個鬥法,鬥不出輸贏是正常,當年在雲府就是這樣。顧雲箏總不能繼續拿熠航威脅雲凝,況且遲早會得知的事情,也就將這話題放下。
當夜,因爲霍天北不允許肥肥一起用飯,熠航也就和午間一樣,留在自己的房間。
連翹過來通稟時刻意提了兩句:“少爺不再讓肥肥寸步不離了,肥肥願意去哪兒就去哪兒,只讓奴婢們看管好,不要走失。”
“那就好。”
顧雲箏心想,熠航就是不改壞脾氣,她也沒法子,有霍天北護着,那又是她的侄兒,又能怎樣?唯有日後耐心管教。可是她對於撫養小孩子全無心得,這纔是最棘手的事。
當夜兩人歇下之前,三位妾室前來問安。
秦姨娘與穆姨娘刻意打扮了一番,前者更顯嬌柔高貴,後者更顯嬌灩矜持。三個人始終如一的只有安姨娘。
秦姨娘與穆姨娘看到霍天北,目光有些閃爍,很是心虛不安。
霍天北卻是隻看着手中兵書,看也不看兩人,不等顧雲箏端茶送客,便發話道:“回去吧。”
三個人稱是離去。
當夜,顧雲箏過得備受煎熬——傷口疼痛漸緩,卻開始發癢,癢得越來越厲害。蜷縮在霍天北懷裡,低聲抱怨:“用的什麼藥?好得是快了一些,卻是這麼早就開始發癢。”說着話,手已下落,要去撓。
霍天北捉住她的手,“老實點兒,這是好事,再有三五日就好了。”
“這還不如疼得厲害些。”顧雲箏抱怨歸抱怨,也只能強忍着,尋找話題轉移注意力,“雲凝作何打算?今日我問她,她卻說祁連城會告訴你。”
“她的打算——”霍天北語聲宛若嘆息,“你不會願意知道的。”
顧雲箏心念數轉,“她想委身的人是誰?”
霍天北言辭委婉地告訴她:“這兩年來,一直有大內侍衛遊走於西域——或是皇上的人,或是皇后的人,皇后對雲凝一直念念不忘。祁連城要我上奏摺,告訴皇上,我已找到雲凝。”
顧雲箏聞言一驚,想要坐起來,卻被霍天北扣住身形。
他輕笑,“你怎樣怕是也無從更改雲凝心意。”語聲一頓,又補充道,“她不是你,她要釜底抽薪,一心要做奸臣眼中禍國殃民的妖孽。”
“她進宮之後,能不能活下來都未可知,若是得寵,也非好事……”語聲微頓,顧雲箏問他,“那你呢?你要坐視這等事情發生麼?你也和祁連城看法相同?”
“不論我怎麼看,雲凝心意已決,我無從規勸。”霍天北輕嘆,“你難道猜不出麼?她要利用皇上之手,查清雲家滅門大禍的原由,剷除朝中奸臣,最終打的主意,恐怕是與皇上同歸於盡。”
“這是祁連城還是雲凝的主意?”
“是誰的還不都一樣。祁連城不會在乎一名女子的生死,雲凝也早已不在乎自身安危。”
顧雲箏掙扎着,“不行,我要去問雲凝。”雲家死的人已太多,若要報仇,也不見得一定要用這樣充滿兇險的方式。
“容我與你一起想想,看看有沒有變通的法子。”霍天北抱着她不撒手,“你急匆匆地找過去,她會聽你的纔怪。”
顧雲箏用力掐了掐眉心,真正的心亂如麻了。雲凝若是早就打定主意,怕是誰說什麼都不會爲之動搖。“我如果告訴她我的底細,她會不會聽我的規勸?”
霍天北幫她分析:“如果她相信,那她就更無後顧之憂了,篤定你會善待熠航,且要你義不容辭地幫她。況且,她未必會相信這種事,最重要的是,她不能相信我。西域離京城太遠,誰都未必相信我能爲忠良、無辜討還公道。”
“關鍵在於祁連城。”顧雲箏憤憤然地道,“雲凝有這心意,怕是與他息息相關。”
“你先冷靜下來,別忙着怪這個怪那個。”
顧雲箏哪裡冷靜得了,腿癢讓她更加不耐,手掙脫了他鉗制,探向腿部。
“怎麼這麼不聽話呢?”霍天北連忙再度用力握住她的手。
“難受!”語聲氣惱之至。
霍天北將她的手反剪。
“這不許那不許,還讓不讓人活了?”她的壞脾氣全然發作。
霍天北凝住她眸子,微微一笑,“給你找點兒事做。”說着話,他尋到她雙脣,熱切索吻。
脣舌糾纏期間,顧雲箏慢慢失力,身形變得柔軟似水。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上文】
霍天北穿過她頸部的手扣住了她後腦,微微用力,要她迴應。
顧雲箏腦海中紛雜的念頭漸漸遠離,只剩一片混沌。不知何時,寢衣繫帶被解開,他的手遊走到了她背部,摩挲片刻,逐一解開底衣繫帶。
霍天北將她身形放平,灼熱雙脣沿着她頸部向下遊走,在她心口迂迴不前。
顧雲箏顧不上其他,雙手忙着推他。
一點嫣紅被他含入口中,她呼吸一顫,被陌生的微妙感受弄得整個人僵住。
他舌尖輕卷,壞心liao撥。
她輕輕戰慄着,身形微微扭動。
他扣住她纖細柔韌如柳枝的細腰,掌心熱度迅速傳遞到她肌膚。
“霍天北,霍天北……”顧雲箏除了喃喃喚他名字,什麼也做不得。推,推不開,那一股奇妙的感受在體內迂迴,令她剋制不住地輕顫,全然失去力氣。
霍天北復又吻住她,手沿着她腰肢向上,逐寸流連。
良久,他在她耳邊低語:“日子過得着實太慢,能不能快些好起來?”
語聲有些沙啞,氣息愈發灼熱。
想要她,想得厲害。
顧雲箏覺得總這樣的話,真就不如真正成爲他的人,低聲回道:“再等幾日就好了。”
【苦逼作者的話】:未免麻煩,以後就這種格式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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